吃過了晚飯,四人坐在客廳裡討論起了這一天的安排
這天已經是臘月二十九了,該採購的年貨都已經採購完,也不需要兩個年輕人再幫著收拾屋子,按照家裡的傳統,這天一般都是空閒出來,讓小輩們自己安排的。
“蘇酥,你帶雲歸在縣城裡到處逛逛吧,看看有什麼吃的玩的,明天外面那些店就全關門了,再去玩就晚了。”
蘇酥點了點頭,回答道:
“我下午再帶他去逛,早上......我想去我媽那兒看看。”
蘇酥之前就告訴過雲歸,她媽媽的墓在老家,這次回家過年,想趁著機會去上柱香,雲歸當然不會拒絕,但是時間上其實一直都沒有定下來。
“馬上就過年了,去看看也好。雲歸,你一會兒就陪我一起出去逛逛吧,正好有幾副春聯還沒買。”
老爺子眼神溫和中帶著一絲惋惜,他看向雲歸,靜靜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老一輩有老一輩的規矩,也有老一輩的忌諱,對他來說,大過年的時候去墓地其實是不吉利的,尤其是對雲歸這樣還沒有真正成為一家人的人,不可能剛剛到家裡,就讓他陪著蘇酥去掃墓。
不過,要是他主動提出來的話,自己倒也不會拒絕。
畢竟他心裡清楚,對蘇酥來說,其實最重要的親人就是她的母親。
“老爺子,這我恐怕陪不了你了,我得跟蘇酥一塊兒去啊。”
“好,那你們就早去早回,不想在家吃午飯的話就在外面吃一口,鼎香酒樓那裡有個白水羊肉最近火的很,你不是開飯店的嗎?過去吃吃,學習學習。”
老爺子絲毫也不磨嘰,幾句話就給雲歸和蘇酥兩人定好了行程。
收拾完穿好衣服之後,蘇酥帶著雲歸開著家裡的車去往縣城郊區的公墓,距離倒是不遠,但兩人對路況都算不上熟悉,所以開的很慢。
一路上,蘇酥的表情出乎意料地愉快,還不時對著窗外指指點點地跟雲歸聊天。
“你看,那是個果汁廠,現在聞不到,夏天的時候可香了,全是甜水的味道,我以前路過的時候,都覺得在這附近可適合談戀愛。”
雲歸有些好笑地回答道:
“要是果汁廠的味道是香的,那肯定不是正經果汁,正經果汁廠都是一股腐爛發酵的味道的好吧。”
他自己的家鄉也有果汁廠,那味道難以言表,尤其到了夏天的時候更是誇張。
“反正我說是就是,你別跟我抬槓。還有那個,那個就是草莓園,等天氣好點了可以去摘草莓,都是大棚的,一年四季都有!”
“知道了知道了,過完年就帶你去摘。”
蘇酥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她把視線從窗外收回來,得意地看著雲歸說道:
“算你識相!”
兩人一路開到了墓園的位置,停好了車,又買好了紙錢香燭和鮮花,蘇酥便領著雲歸往她媽媽的墓走去。
蘇酥蹦蹦跳跳地繞過地上的積水和磚石縫隙裡橫生的枯草,整個人的身上都散發著與這座墓園截然不同的生氣。
即使是以雲歸對她的瞭解,此時也仍然有些驚訝。
他以為蘇酥就算不會傷心,也會情緒低落才對。
像是看出了雲歸的想法,蘇酥回到他身邊挽住他的手問道:
“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奇怪?”
雲歸沉默了片刻,坦白地點了點頭。
“說實話,確實有點,不過倒不至於沒法理解。”
“當然可以理解啦,我是個很奇怪的人,我一點都不相信那些虛頭巴腦的鬼啊神啊之類的,但是我是真的相信人死後會去另一個世界的。”
“就像是,高維空間,你懂不?”
“我一直都覺得,我媽媽只是離開了,就跟出了遠門一樣。墓碑是她留給我的紀念品,不是被她扔下的廢墟。想她的時候我就過來看看,就好像我想你的時候就偷偷看你的照片一樣。”
要是換成別人,聽了蘇酥的話多少會覺得有些膈應,但雲歸完全能理解蘇酥那種奇奇怪怪的想法,他只是有些好奇,自己跟蘇酥分開的時間一天也不超過八小時,就這八小時還至於想到要拿照片來解饞的程度嗎?
“那我問問你,你一天看多少次照片?”
“以前剛在一起的時候看得多,一天都數不清,現在最多一天十次吧。”
“那完了,感情淡了。”
雲歸故作失望的嘆了口氣,換來了蘇酥兇狠的一記爆錘。
“你還好意思說我?!你一天有想過我一次嗎?”
“我一天想一百次,我就是能忍住不看而已。”
“我呸!好假。”
蘇酥緊緊拽住雲歸的胳膊,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他的身上,雲歸左手還拎著東西,這樣的姿勢下兩人走得越來越慢。
等來到蘇酥媽媽的墓碑前的時候,雲歸已經幾乎累癱了,要不是地上還有些積水,他估計會不顧形象地一屁股坐下去。
“好啦,就是這裡啦。”
蘇酥拍了拍手,從雲歸手裡的袋子裡取出紙錢點上,又把鮮花找地方擺好,最後點燃六柱香,跟雲歸一起插在香爐裡。
簡單的儀式完成以後,蘇酥便開始燒著紙錢取暖,這操作直接看雲歸都看楞了。
她倒是真的不在乎那些細枝末節。
蘇酥一邊往火力丟紙錢,一邊搓著手伸到火上去烤,嘴裡還絮絮叨叨地低聲說著些什麼,雲歸想要湊過去聽,被蘇酥一把推開。
“你自己說你自己的,跑過來偷聽我幹嘛!”
他只好無奈地退到一邊,看著蘇酥母親的墓碑,心裡虔誠地說道:
“阿姨,保佑蘇酥的病快點好。”
蘇酥的抑鬱症在復發之後又迅速地好轉,但他知道,這種時候正是最危險的時候。
如果再受到什麼刺激,病程發展的速度會快的驚人。
很多抑鬱症患者就是在病情好轉的過程中受到了新的外界刺激,導致一下子變成了崩潰式的惡化。
在蘇酥身邊的時候,他處處小心謹慎地避免著這種情況,可什麼事情都有個萬一。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有一些超自然的力量,真的能幫他把這個萬一給抹去。
一連說了好幾次,他才想起來應該先自我介紹一下,但回頭想想,如果真的在天有靈的話,也用不著自己介紹。
於是他便釋然了。
這時候蘇酥已經燒完了紙錢,她湊到雲歸身邊想要聽聽雲歸在說什麼,但雲歸只是默唸,她也什麼都聽不出來。
“好啦,該走了!”
“這麼快?不再坐坐?”
雲歸驚訝地問道。
“坐什麼啊,這裡冷得要死,見到了就行了。”
蘇酥俯身用衣袖把照片上的水漬擦乾淨,最後拉著雲歸向墓碑鞠了個躬,便拉著雲歸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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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捲起鉛雲,這個小小的縣城裡,氣溫已經降到了零下,但香火的味道飄散在空氣裡,又讓雲歸感到一種別樣的溫暖。
走到墓園門口的時候,天上開始飄起了大片的雪花。
這一場早就寫在了天氣預報裡的雪,終於在過年前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