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這是山？不對！這怎麼可能是山？”連山雪左右張望，眼前橫亙之影從兩邊的任何一個方向都幾乎看不到盡頭，那近乎實質感的壓迫感使得連山雪感到窒息。
在制訂航路計劃的時候，為了應對超低空的巡航行為，飛行航路有意避開了哪怕最高處海拔只有幾米的島嶼。連山雪可以肯定他們飛行所過的區域之下，或者準確來說，為了保證絕對的安全性，飛行航路左右三公里之內都不存在任何浮出海面的陸地。
沒錯，他們的飛行航路沒有任何問題，按照道理，按照計劃，他們不會目視到任何障礙物。可是，如今展示在她眼前的卻是一條彷彿無法逾越的天塹。
這到底是哪裡出現了問題？連山雪想不明白！
在平常時候，即便是世界上最高的山峰，那座接近九千米的，刺破蒼穹般的擎天巨柱在現代化的大型客機面前也並不能稱作天塹。
當然，如此篤定的前提是一切都是正常的，包括飛機是正常的，人員是正常的，空域是......正常的。
現如今，前兩者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空域卻不是正常的。如果此刻飛機能上升到一萬五千英尺以上，那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存在任何障礙物上的問題。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航路制訂出了問題，但是連山雪可以肯定，無比的確定，整個南海區域，即便是囊括了海域周圍的臣延國以及貢榜國，其最高點只有不到四千米，一萬五千英尺的高度足以安全地在這片超過三百萬平方公裡的區域內隨意飛行。
一萬五千英尺的高度對一架大型客機來說是極易達到的，自是也包括無比先進的D903SST，可是此刻的空域環境並不允許D903SST上升到哪怕三千英尺的高度。
火山灰的高度分佈並非是線性的，即並非隨著高度的升高，火山灰的濃度是均勻上升的。實際的情況是，在透過某一個高度之後，火山灰的濃度會呈現指數級別的上升。
根據測算，高度三千英尺差不多就是這個臨界界限，一旦超過三千英尺，火山就很有可能對發動機造成實質性的傷害，這顯然是徐顯他們無法容忍的。
不過，光靠目視其實很難判斷前方障礙物的真實高度，或者準確來說，她連前面是什麼都不知道。
“這不是山！這裡本來就不應該有什麼山！”徐顯的左手搭上駕駛盤，看得出來，他此刻也有些緊張。
徐顯從來都不相信飛行部在做飛行計劃的時候會犯這麼大錯誤。而且，這個計劃在提交給局方之後，局方也會對計劃進行複核。講道理，以本次救援的重要性，局方人員在進行稽核的時候肯定是一萬個小心的。
一個低階錯誤可能發生在一個環節，但是連續出現在兩個環節上，基本就是不可能的。如果前面的黑影真的是山脈，那其規模決計不會小，那便是屋子裡的大象，怎麼可能被忽略了？
可要是前面的黑影不是山脈，那能是什麼呢？
“不是山？那能是什麼？”連山雪輕聲問道。前方實在太暗了，在火山灰的遮蔽下，若非細細觀察，甚至不能察覺到那隱匿於其中的綿延黑影。
“對啊！不是山，那又能是什麼呢？”徐顯喃喃自語，腦中自然也在盤算著如果真的有必要增加高度來越障，他是否要頂著發動機出問題的風險而繼續上升。
然而，就在徐顯猶豫之際，他忽然注意到導航頁面的地形顯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出現反應了。在其上，原本沒有反應的影象逐漸出現了一些零星的障礙物反應，而且看上面顯示的顏色分明是紅色，這表明此間零星的障礙物已經非常接近於飛機的高度了，必須要進行適當的越障措施了。
徐顯說話的聲音猶如被攔腰截斷，連山雪很快也意識到了出了什麼問題，順著徐顯的目光看向地形警告頁面。
“有反應了？真是山脈？”連山雪同樣將右手放在了駕駛盤上，她預感到下面一段時間是要出現一些預料之外的變故了。
這架D903SST的地形探測裝置跟737是不一樣的。老一代的737的地形警告系統是依據無線電高度表，但是這種探測方式會在急劇陡峭的障礙物或者小梯度平緩下降的地形面前出現無法探測的問題。
後面一代的系統則是依靠GPS訊號和地形匹配資料。在737的資料庫中裝備了全球大量機場附近的簡略地形資料。這種探測方式根據GPS來定位，再用自帶的地形資料將飛機與障礙物的相對位置呈現出來。
這樣的話，倒是不會出現在特定地形下無法探測的情形！可這依舊存在一些無法解決的缺陷。其中最明顯的就是在非機場區域附近，特別是航路飛行中，由於地形資料的缺失，有些時候具有威脅性質的地形障礙物就顯示不出來。
以D903SST這種標榜為新世代的大型客機，肯定要對此類認為是落後的地形探測系統進行更新。由於葉青參與了部分設計的原因，他自然也會將某些高新尖的軍機技術應用在D903SST上面，其中就包括地形繪製技術。
這個技術是脫胎於軍機的地形規避雷達而產生的。由於軍機，特別是戰鬥機的超低空突防需求，如何能在戰鬥機貼地時給予飛行員更安全的飛行環境，地形規避雷達就應運而生。
地形規避雷達中就包括了地形繪製技術，地形雷達可以在短時間內完成對附近區域的立體成像再呈現到顯示元件上。
這個技術的原理不算很難懂，但是能夠快速而精準地對附近地形進行成像，那可就是簡簡單單能完成的了。
原本這項技術是要等一段時間才能開始民用化程序的，不過作為這項技術的改進者，葉青相當任性地將此技術的民用化速度提前到了D903SST上。注意，並非任意一個D903系列的飛機機型就有如此高階的地形繪製成像技術，在整個D903系列中，只有超音速機型的D90SST才裝配了，這就是高階。
為了防止海面對地形探測的干擾，對於跨水飛行的D903SST飛機，其地形探測系統又會進行軟體更新，可以在飛行管理計算機中遮蔽對水的成像訊號。如若不然，在跨水低空飛行時會持續存在不滿整個螢幕的地形障礙提示，這顯然是不合適的。
如此一來，在地形顯示頁面中出現零星的固體障礙物，豈不是表明前方的黑影真的就是山脈？不過，連山雪心中也略顯疑惑。如果前面真的是山脈，這種障礙物的呈現方式似乎有些不太對啊！
“不是！”徐顯臉色微變：“如果是山脈的話，不會出現這種零星分佈的，你解除水訊號的遮蔽......”
“嗯？”連山雪不太明白徐顯要求解除水訊號的遮蔽是為了什麼，但是她倒是沒有多問什麼，而是依照徐顯的要求，從自己側邊的一個夾層中抽出一個小鍵盤，對飛行管理進行更改。
跟此前737的CDU或者MCDU的輸入方式不同，D903SST採用的是類似於A350和A380這樣的利用小鍵盤輸入的方式。
主要是D903SST的飛行管理計算機遠比737來得複雜，僅僅依靠傳統的CDU方式，有些功能是無法實現的，只能採用輸入方式更加多樣的鍵盤輸入方式。
雖說D903SST的駕駛艙結構沒有多大的變化，但是其內部線路由於集成化的更新，騰出了不少額外的空間，就算加裝了此前不曾有的小鍵盤，依舊在空間上沒有影響。
原計劃，徐清在設計的時候希望將顯示元件變更為可透過觸控輸入的方式，有點兒類似於觸屏手機的操作方法。
但是，這種輸入方法受到更多因素影響，而且系統並不穩定，最後還是被專業人員所否決了。
連山雪在小鍵盤上一通輸入，很快飛機的地形顯示上就開始出現了大片的藍色陰影。這些陰影之中藍色還不是都一樣的，是分層次的，分淺藍色，正常藍和深藍色。
按照D903SST的警告系統的表述，淺藍色的區域是飛機高度與水面相距兩千到三千英尺，對於超過三千英尺的區域，是沒有地形訊號顯示的。而相距在一千英尺到兩千英尺的區域會呈現正常藍色，至於小於一千英尺或者水面高於飛機高度時，就會是深藍色。
如果是正常來說，現在飛機高度是兩千英尺，考慮到海面起伏和飛機高度不可能絕對保持穩定的高度，顯示元件上呈現的效果應該是大片的淺藍色以及一些極零星的正常藍色。
可當徐顯和連山雪看到實際的訊號顯示時，臉色瞬間不解起來。
在飛機所在正下方的區域基本確實是淺藍色，但是在飛機前方卻有一條橫亙整個螢幕深藍色陰影，在二者之間存在有大片均勻分布的正常藍色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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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連山雪心中狂震，如果單從訊號陰影顯示上，似乎飛機前方的水面被強制抬升了，抬升到甚至接近於飛機高度的位置。不知道為何，連山雪心中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她皺眉疑惑道：“這是......海嘯？”
徐顯的左手不斷地松握，長出一口氣：“似乎是的！”
雖說徐顯附和了連山雪的詢問，但是，在深藍色陰影中存在的些許固體障礙物的顯示，這是讓徐顯比較在意的。
連山雪不可思議：“怎麼可能有這麼高的海嘯？”
由於超低空巡航的原因，在制訂飛行計劃之時，不但考慮到了可能的島嶼障礙物的可能性，還想到了海嘯的可能性。
海底地震的存在會引起海嘯，這本身是存在直接的因果關係的，在制訂計劃的時候必須將海嘯對飛機的影響納入合理假定的範圍。而且，航路所經過的海域深度一般，屬於大陸架的延伸部分，這種偏淺海的情況是最容易發酵海嘯高度的。
如果是在深海區域，雖說海嘯傳播的速度很快，但是一般來說不會形成高度很高的情況，通常只會有十多米。但是，一旦傳播到淺海區域，海嘯的傳播速度會銳減，然而其高度會越來越高。如今飛機所在海域正好處於最易於發展的區域，鑑於本次海底地震的強度級別很高，所發展成的海嘯高度也會是極為驚人的。
不過，就算能孕育強海嘯的地理條件相當優越，根據歷史上的可參考標準，最強的海底地震海嘯也只是堪堪超過百米，即便此次巡航高度很低，但是僅僅百米的海嘯還不至於對飛機產生威脅，因而綜合判斷之後，在航路計劃之中，並不將可能出現的海嘯置於需要明確應對和提防，只作為備註的可能危險而存在。
可是，不管是從目視，還是地形成像的呈現效果，眼前的猶如山脈的海嘯絕非僅僅百米的高度，連山雪感覺海嘯的頂層高度跟飛機高度應該是差不多的。
接近六百米的海嘯高度，想想都絕對不可能。即便是以徐顯的認知，三十多年前的那場超大海嘯也不過一百二十米不到，那次引起海嘯的地震級別比這次還要高，也沒見如此誇張的海嘯高度啊。這顯然已經超出了常識範疇。
不過，不管是何原因導致了如此的情形，總歸是要做出應對的。看目前其左右延伸的範圍，似乎是繞不過去了，只能從上方越過去。
可是，要爬升到什麼高度為好呢？留給他們的爬升空間已經沒有多少了。前面有海嘯，上面有火山灰，當真是兩難境地。
猶豫片刻，徐顯還是說道：“先上升到三千英尺，後面再根據到達近處的目視狀況調整高度。”
不容置疑，海嘯和飛機的相對速度極大，不過是轉瞬之間，海嘯就已經壓到了近前。
“瓊南，星遊6771，高度上升至三千英尺。”徐顯在無線電裡通報道。
此前，在聯絡到瓊南管制的時候，鑑於星遊6771飛機所在空域沒有其他飛機的執行，而且本次飛行可能出現意料之外的狀況，因而管制員給予了星遊6771極大的自主權。在需要對飛行狀態進行改變的時候，不強制要求申請，只要通告便可，甚至於在特殊情況下，可以不用跟管制方通告。
“星遊6771，可以上升高度三千英尺。”瓊南管制很快就給出了答覆，後面跟了一句：“星遊6771，是出了什麼問題？”
如果沒有意外情況，星遊6771飛機應該維持在兩千英尺的高度，不該往上升才對。
此刻雖然海嘯近在眼前，但也沒有到那麼緊迫的地步，在調節了新的高度，並給出上升方式後，還抽空回答了瓊南管制的問題：“在我們前方觀察到疑似巨型海嘯，我們需要上升高度，進行越障。”
“海嘯？”瓊南管制員腦子頓了一下，沒有立刻意識到問題所在，因為在提供給瓊南管制方的計劃書中就有關於海嘯危險的備註，因而對於早有準備的瓊南管制員起初反應並不大。不過，他馬上意識到哪裡不對，立時驚叫起來：“不對！上升到......三千英尺規避海嘯？有這麼高的海嘯嗎？”
這個瓊南管制員並沒有相關知識，也沒有研究過歷史上著名海嘯的內容，但是在星遊航空提供的計劃書中關於海嘯危險的備註裡明確提及，這個危險一般只存在於極端情況下的貼海飛行。
也就是說，若是在正常的兩千英尺巡航中，海嘯應該是不被認為構成威脅的，只有在特情中需要貼海飛行時，這個危險的合理性才成立。
可是現在據機組反應，他們竟然還要上升到三千英尺才能規避海嘯的危險，這跟計劃書上說得不一致啊。
正當瓊南管制員猶豫要不要跟機組驗證現在的情況時，一個同事突然往著這邊喊了一下：“李信，瓊南地震局的電話，我幫你轉過去了？”
“地震局？”這事兒直接打斷了管制員想要聯絡機組的想法，他也沒有多想，嗯了一聲：“你把電話轉接過來吧。”
很快，他工作臺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管制員立刻接通電話，對面很快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這裡是瓊南地震局第一監測中心，請問你是專門跟星遊6771對接的管制員嗎？”
“嗯......”管制員應道。
地震局的工作人員連忙道：“剛才我們監測到目標海域出現了劇烈的地質活動，強烈懷疑是出現了海底滑坡的情況。海底滑坡會引起更加劇烈的海嘯，需要立刻提醒機組，海嘯的高度會比預計要高很多。”
海嘯在成因上就分成地震海嘯，火山海嘯和海底滑坡海嘯。其中以海底滑坡海嘯的劇烈程度最高。由海底地震引起的海嘯最高也就百米出頭，可海底滑坡引發的海嘯就不止這個數了。不過，根據此前地震局的反應，此次海底地震的級別雖然高，但是南海區域地質結構很穩定，還不足以引起海底大規模的滑坡，所以暫時不用擔心海底滑坡的可能性。
然而，地震局可能是誤判了此間海底地震的程度，就在剛才所監測到的地質活動基本已經明示了海底滑坡的情況。
情況有變，地震局那邊立刻聯絡了瓊南管制方，算是相當盡責了。
管制員立刻想到剛才與機組人員的對話，便是問道：“剛才機組目視觀察到了海嘯，而且上升到了九百米的高度，九百米的高度足夠安全嗎？”
“如果光是為了規避海嘯，九百米的高度當然是足夠的。”即便海底滑坡引起的海嘯比地震海嘯要更加劇烈，但也絕對不至於能威脅到九百米高度的飛機。可是，地震局的工作人員卻沒有絲毫鬆口氣的樣子，而是更加焦急：“海底滑坡的海嘯只是威脅之一，更大的威脅是另外一個，九百米的高度可能還不夠！”
管制員心裡咯噔一下：“還有什麼？”
對面輕嘆一聲：“還有......碎石！”
駕駛艙中，飛機很快就上升到了高度三千英尺，隨著和海嘯之間的距離急速接近，目視判斷相對高度就比較準確了。
“看起來三千英尺的高度應該是足夠了。”徐顯觀察著橫推而來的海嘯，心中微微放鬆了些，嘴上還喃喃自語：“這海嘯的高度也太離譜了。”
即便到現在，徐顯還是搞不懂海嘯怎麼能掀到這麼高的高度，簡直離譜。
“好像真是海嘯啊。”在距離足夠近的時候，連山雪已經可以比較確定前面的大片陰影就是大海嘯。然而，一想到自己前方的是一面高達數百米的水牆，就能感覺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感覺：“當初制定計劃的時候，地震局那邊給出的意見也是不將海嘯納入實質考慮範圍內，這差點兒出事了......”
連山雪紅潤的嘴唇抿起來，眼角之間逐漸顯露出嚴厲的意味，身居高位慣了，對於這種預計不足的情況的容忍度向來不是很高。
她微微坐直身子，將兩邊的扶手收起來，看起來還是有些緊張的。不過也僅僅是緊張而已，倒不至於驚慌，從目前來看，在三千英尺的高度越過海嘯頂端應該不存在什麼大問題。
“這種事情誰說得好？”徐顯鼻翼抖動幾下，在上升到三千英尺高度之後，駕駛艙內硫磺味果然濃重太多了，濃重得有些嗆人。
徐顯皺著眉：“把氧氣面罩戴上吧！”
要是呼吸太多火山灰，即便不至於引起生命危險，但是上呼吸道會受到嚴重的刺激，徐顯並不想挑戰一下那種不適的感受。
“等過了前面的海嘯，咱們就重新下降到兩千英尺。在此期間，持續關注發動機資料，這個高度的火山灰濃度比下面高太多了。”
即便不用專業測量裝置檢測，光靠目視，徐顯也能知曉三千英尺高度的火山灰比下面要高很多。就在飛機上方一點點的位置，徐顯可以看見黑壓壓的一片，就如同飛機正貼在一片巨大的烏雲下方飛行。
其實，三千英尺的高度已經算是可以接受的高度了。這個高度彷彿就是清濁分離的界限，下面的區域至少還能稍稍目視，在其上方的區域，那就是無盡的黑暗，濃度突破天際的火山灰仿若翻滾的墨色海洋，徐顯不得不慶幸自己不必進入其中。
幾乎可以肯定，只要飛機進入其中，將會是對發動機的毀滅性的打擊。或許真是老天爺眷顧了徐顯，他如今的高度正好堪堪貼著墨海之下，算是撿了一條小命。
或許真是感覺此間的幸運，徐顯輕輕地拍了下手掌，朝著連山雪笑道：“雖然出了些問題，但是總歸還是運氣不錯，沒什麼大事。”
眼前那綿延千里的海嘯雖然看上去氣勢駭人，但是翻過去就行，它還能追上來將飛機吞了不成？
“就怕後面還有些意想不到的問題。”這一刻，好像連山雪和徐顯的角色互換了。原本是徐顯更加焦慮一些，現在連山雪更顯憂心：“果然計劃都是虛的，根本不能囊括所有可能的情況。”
剛才這高達數百米的海嘯給予連山雪太大的心理震撼了，讓其對未來的救援消減了不少信心。
“瞻前顧後，可不是你的作風......”徐顯正欲給連山雪提振提振信心，但是耳機中突然傳出來瓊南管制員焦急的聲音：“星遊6771，你們現在可以上升到一千兩百米的高度嗎？”
“嗯？你說什麼呢？從我們目視來看，九百米就已經是極限了，再往上，火山灰的濃度太高了，發動機會承受不住的。”徐顯頓了下，疑惑道：“你是不是擔心我們無法越過海嘯？放心，現在我們離海嘯的相對位置已經很近了，九百米的高度應該可以保證足夠的間隔......”
瓊南管制員急切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海嘯並不是問題，問題是海嘯中包裹的大量碎石。剛才瓊南地震局來電話了，這次海嘯是由於海底滑坡引起的，這種情況引起的海嘯不但更強，其中還會夾雜大量海底碎石，而且碎石的拋撒高度會比海嘯更高。九百米的高度可以越過海嘯，可不代表能安全透過碎石拋濺區，安全起見，你們要上升到更高的高度！”
“碎石？”此言一出，徐顯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地形顯示中深藍色陰影中的零星固體障礙物的訊號。原本他還以為這是地形探測出了什麼小問題導致訊號呈現出了些許問題。要是瓊南管制員沒有說錯的話，那這種固體障礙物的存在就說得通了。
海底滑坡過程中不但會引起海嘯，還會掀飛巨量的海底砂石，這些砂石團聚在一起，會在短時間內形成一種類似於小山包的狀態，這樣呈現在地形顯示就是零星的固體障礙物的效果。
不過，這種團聚的砂石並不穩定，會被海水沖刷，因而從地形顯示上來看，這些零星的固體障礙物處在一個不停變化的狀態。
正是因為這些零星訊號的不穩定才讓徐顯覺得有可能是地形探測系統出了問題，難不成還存在飄在海面上的山包不成？
然而，事實告訴他，似乎是真的存在的！
不過，即便理解其原理，也不代表徐顯真的敢於順從管制員的要求而上升到一千兩百米，海嘯中夾雜的碎石是威脅，上方猶如黑洞般吞噬一切的火山灰難道就不是威脅？
同樣監聽瓊南區域管制頻率的連山雪也是俏臉微變，她下意識地抬頭望了眼上方翻騰的火山灰層，不由心驚肉跳，給她再多的勇氣，她都不想要進去裡面。
“我不要進去！”連山雪對於上方的火山灰層有著近乎本能的恐懼，她直言不諱地說道：“這比以前那次鑽雷暴雲區還要可怕，我不要進去。”
很多年前，徐顯和連山雪曾經一起經歷過一次危險品洩露事件。當時，機艙內危險品造成的毒氣瀰漫全艙，為了求生，徐顯駕駛飛機直接衝入了下方狂湧的雷暴雲區。
當時，連山雪就在飛機上，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飛機穿越電閃雷鳴的雷暴雲區是什麼感覺。可現在，如果要讓她選擇，她寧願再去衝一次雷暴雲區也不願意上到上面那充滿死亡氣息的火山灰層。
不但連山雪對上方的火山灰層有極強的抗拒心理，徐顯同樣如此，至少面對雷暴雲，他是成功穿越過去的。但上方的火山灰層，他真是不願意，也不敢進去。
“星遊6771，我現在無法繼續上升，上方的火山灰層濃度太高了，飛機發動機無法承受如此高濃度的火山灰的。”徐顯還殘存著最後一次希望：“海底滑坡拋撒碎石確有其事，但是能拋到多高，似乎並沒有一個定數吧，或許我們並不用上升吧？”
的確，海底滑坡引起的海嘯會裹挾巨量碎石，但是這些碎石具體能飛多高受到很過因素影響，至於能不能突破海嘯的頂端高度都是一個未知數。
其實，徐顯心裡明白，海底滑坡拋濺出來的碎石通常是要比海嘯頂端稍微高一些的，但是，他總是心存一些僥倖，他是十萬個不願意再上升高度。
“這......”徐顯的話搞得管制員也有些拿不住主意了。他聽得出來，星遊6771的機組很害怕上升，是那種發自骨子裡的恐懼，但是地震局的人明確表示九百米的高度是不安全的。
這前有狼，後有虎的困境當真是要了命了。
就在管制員猶豫不決時，徐顯望著越來越近的海嘯，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於是小心翼翼道：“瓊南，我先往前飛，如......”
果字還沒有說出來，只聽一聲脆響，駕駛艙左一風擋突然爆裂開來，嚇得徐顯和連山雪一個激靈。不過，顯然風擋只是最外層的玻璃裂了，其上密佈著蜘蛛網狀的裂紋，看起來很是可怖。在裂紋中心源頭是一個巴掌大的窟窿，似乎是什麼東西砸在了風擋上面才導致了這種情況的發生。
徐顯暗道不好，當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前方漆黑，只能隱約看到些輪廓，徐顯大急，開啟固定著陸的大燈，希望將前方情況稍稍明了些。可兩個固定著陸的大燈開啟的瞬間，一個巨大的黑影往著駕駛艙的位置飛砸過來。徐顯目睹一切，全身汗毛豎起，幾乎是在本能的反應中，他一把斷開自動駕駛，油門推上，狠狠一帶，飛機猛地抬升，便是一頭扎進了漆黑如墨的火山灰層中，猶如被吞噬了一般。
與此同時，在管制員的雷達之中，星遊6771的雷達訊號同時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