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心想所謂好奇心害死貓大概就是這樣子。
本來根本沒他事,偏偏他來看熱鬧,又有“好心人”提議讓他裁決,他還傻乎乎的就這麼一本正經問了。
現在,他環顧四周,發現來的人越來越多。
他看到萊努爾佛和另外幾個卡拉布里亞的伯爵都到了,西西里的爵士也來了不少。
他想,這都是監考人和閱卷者啊。
羅傑把注意力拉回問題,這不是一道判斷題,沒什麼對和錯。
一個木桶其實不算什麼,重要的是雙方都落不下這個面子。
他想,卡拉布里亞並不是西西里伯爵的轄地,之所以老爹能管那裡,全靠這些親戚支援。
而這次他們過來支援他承爵,也就意味著他可以繼續管理卡拉布里亞。
如果他選擇西西里人,恐怕會寒了他們的心,說不定他們一個轉身就回去了,以後卡拉布里亞也和自己無關。
還沒承爵先把老爹辛辛苦苦倒騰來的領地丟掉一半,不知道老爹會不會從棺材裡爬出來罵他不孝?
但是如果選擇卡拉布里亞人,西西里的爵士們只怕會不服,覺得他胳膊肘往外拐。
誰會喜歡這樣的領導,恐怕當場人心就散了,以後這隊伍自己怎麼帶?
羅傑看著兩群惹事的人,個個如同紅了眼的鬥雞,看來和稀泥也是不行的。
不管是說兩邊都沒錯還是兩邊都有錯,恐怕都不能讓人服氣,只會加重爭執。
羅傑想喊:老師,題目有問題,選擇題四個答案都是錯的。
然後他看著所有人看他的目光。
他想監考老師恐怕會這麼回答:同學注意啦,離交卷還有五分鐘。
羅傑慌了,他問丹尼:“丹尼,這事你怎麼看?”
丹尼提議:“要不報告夫人,讓她來裁決吧。”
羅傑覺得這是一個愚蠢的方法,和棄考沒啥區別,沒看到阿德萊德到現在都沒來嗎?
這是他的考試,必須他自己完成。
羅傑的小耳朵聽到人群中的竊竊私語:
“毛都沒長齊……”
“西西里沒救了……”
“回去算了……”
“外行領導內行……”
“看笑話咯……”
……
這時候一個侍衛匆匆趕來,塞了張小紙條在羅傑手裡。
羅傑就著火把的光一撇,是阿德萊德的筆跡,有點潦草。
顯然是阿德萊德匆忙寫下的,關於這件事情的解決方法。
阿德萊德的意思很簡單:把考卷撕了,給監考老師一個耳光。
羅傑苦笑,這個法子阿德萊德可以用,她有這些年積下的威望,可以強勢壓制雙方,讓所有人閉嘴,可這不適合自己啊。
他看看周圍,不管是西西里還是卡拉布里亞的爵士,沒一個是自己能夠強壓的。
但是小紙條本身給了羅傑一個啟發,他意識到這場考試是可以作弊的。
他附耳問了丹尼一些細節問題,得到了肯定的答覆,於是他的心裡有了辦法。
羅傑的辦法就是:把考卷浸在鮮血裡,然後和閱卷老師說,我的答案和校長的一致!
他張開嘴,輕輕地吐出兩個字:“聖裁。”
羅傑順利地透過了考試。
羅傑的裁決得到了所有人的贊同,畢竟上帝的旨意不是凡人可以質疑的。
這個時代沒有哪個閱卷老師敢說這個校長是錯的。
羅傑對權威又有了新的理解,他的話讓所有人信從,但這並非基於金錢和武力。在場的絕大多數人可沒拿他俸祿,也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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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傑覺得這次是基於信仰,似乎神職人員都這麼幹。
羅傑回憶了他見過的神父、修士,好像都喜歡打著上帝的旗幟做事,而民眾偏偏就吃這一套。
哪怕是一個剛出道的修士,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只要他一開口“主說”,就沒有人會質疑他的。
隨後羅傑想到了一個例外,波波神父,他有真理在手,連主教都敢質疑,“主說”對他無效。
於是他想,這種基於信仰的權威也不是能掌控一切的,面對異教徒,無信者和信仰不堅定的人,就不一定有用了。
聖裁併沒有立刻進行,天已經晚了,這場打著上帝名義的決鬥被安排在第二天下午。
阿德萊德也不能違背眾意,她下令原地修整一天。
羅傑湍湍不安地向母親解釋:“我也是被逼的沒辦法,才想出這個主意。”
“你做得很好,”阿德萊德卻很高興,“比我想象的還要好。”
“但是會有人流血,而且這血流的毫無價值。”羅傑說。
阿德萊德對此滿不在乎:“騎士本該為領主流血,這是他們的榮耀。”
“或許還有別的辦法,”羅傑反思著,他說,“比如說找個主教來阻止決鬥,畢竟據我所知教廷是不贊成決鬥的,然後我們把那兩波人分開,這樣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絕對不要那麼做,”阿德萊德異常堅決地提醒道,“記住,羅傑,絕對不要讓教廷爬到你頭上,我們可以表面上遵教廷號令,借用他們的權威,但其實必須我們說了算。”
阿德萊德怕羅傑不重視,又激動地補充道:“你父親就是這麼做的,他表面上服從教皇烏爾班,其實卻從他手裡得到了教皇代理的權力。
然後你看他都幹了啥?
現在整個南義大利,哪個主教、哪個神父敢不聽我們的?
誰不聽話,我們就換了他,換個聽話的。
記住,羅傑,
絕對不要給這些人機會,讓他們以為可以站在我們頭上說話!”
羅傑看到阿德萊德嬌小的胸脯劇烈起伏著,似乎在努力壓制某種憤怒和不安。
他想,光靠金錢和武力是不夠的。如同後世某個偉人說過的,物質和精神兩手都要抓,都要硬。
他明白阿德萊德其實是知道這個道理的。
他想起波波神父曾經和他說過的一件醜聞:大概200年前出現過一個女人,她作為教皇的女兒、教皇的情婦、教皇的母親、教皇的祖母,把幾代教皇掌控在手中。
之後的教廷一直在削弱女人的地位。他們把女人列為男人的附庸,甚至有些教堂裡不允許女人說話。
羅傑想,在這種形勢下,失去丈夫的阿德萊德想要壓制住南義大利的主教和神父們,應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想,所以阿德萊德不得不更多地依靠金錢和武力,或許這也是她離開墨西拿的原因。
於是羅傑乖巧地點著頭,對阿德萊德表示他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