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納爾迪在羅傑駭人的瞪視下,講述道:
"然後到了第二天早晨,城裡的基督徒睡醒了,他們上了防禦牆去檢視城外的基督徒兄弟是否還留在草地上。
"他們看到了身首分離的屍體遍佈草地,鮮血如同河水般在地上流淌......"
"就這樣,突厥人的背信棄義暴露了。
"立刻,基督徒們在整座城市裡面掀起了一場**,所有人都持著武器,要給在詭計中被殺死的兄弟們復仇。
"他們猛烈地破壞塔樓,殺死在其中所能看得到的所有突厥人,其實只是一些低賤的突厥人僕役。
"在喇叭聲和巨大的叫喊聲中,他們激起了一場龐大的騷亂。
"鮑德溫對如此猛烈的喧囂,及眾人群情激憤地聚集在一起,感到驚訝。
"他離開了居住的塔樓,騎馬從城市中穿過,催促武裝部隊停止戰鬥,返回自己的居所,以免雙方達成的協議,就這麼被破壞,最終他完全知曉了基督徒所遭受的這場屠殺。
"騷亂變得越來越猛烈,人們難以忍受基督徒被謀害,大喊著'鮑德溫應該對這次殺戮負有罪責';。
"人們喧鬧著向鮑德溫射箭,箭雨極其猛烈又數量龐大,以至於鮑德溫不得不為保全自己的性命,跑到塔樓裡避難。
"最後當人群的激憤褪去,鮑德溫安撫民眾,他辯解自己對突厥人的殘忍行徑一無所知。
"他宣稱將永生上帝的子民拒之門外,並非出於其他的緣由,只是因為他曾立誓向突厥人和亞美尼亞人承諾,在公爵到來之前,除了他自己的人不讓任何人進城。
"在鮑德溫這番辯解後,他同自己人和解了,隨後他逐個塔樓的去進攻,征服那些被留下來的下層突厥人。
"結果為了給城外的朝聖者報仇,差不多有200人被斬首。"
夏娜叫囂著插嘴道:"早幹嘛去了,進城就把突厥人都劈死,不就完了嘛,非要這麼多事。"
穆帖儀搖著頭說:"鮑德溫之前口口聲聲說要遵守同突厥人的協議,甚至為此漠視基督徒兄弟的生命。
"但最後卻又以為基督徒兄弟報仇為名,參與了對剩下的突厥人的屠殺,把之前承諾的協議完全丟到了一邊。
"看上去他都有道理,其實卻一點都不講理。"
在座眾人紛紛議論著,都覺得鮑德溫的做法,不論是在這事件的開始、中途、以及結尾,都不符合契約精神和騎士精神。
羅傑看這宴會已經無法繼續進行,該砸的東西都砸光了,連軍中工匠臨時用樹枝和木板搭建的長桌也都被掀翻了。
他只能草草宣佈收場,氣呼呼地回帳篷睡覺。
第二天羅傑的部隊在午後到達了塔蘇斯。
這是一座平原上的城市,周圍有廣袤的農田。
羅傑和高階軍官們在城外的草地上駐足。
面前鬱鬱蔥蔥的草地,早就沒有了那場慘劇留下的任何痕跡。
眾人都不說話,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算是緬懷了遇難的基督徒兄弟。
隨後羅傑派出了使者,以安條克親王小博希蒙德的身份,向城裡通報,要求獲得進城駐紮、修整,和公平買賣必須物資的許可。
很快城裡面就有了答覆,亞美尼亞親王託羅斯,親自拿著十字架出來迎接。
羅傑看那親王,50多歲的樣子,方面大耳,頭上戴著鑲寶石的王冠,黑髮白髮夾雜著,褐色的眼睛透著熱情。
亞美尼亞親王用拉丁語親切地向小博希蒙德打招呼,他自來熟地說著:
"你父親可是個鼎鼎有名的戰士,像獅子一樣的人物。
"我當年見到他的時候,還想著把女兒Arda嫁給他該多好呢。
"可惜陰差陽錯,最後把女兒嫁給了鮑德溫那個混蛋。"
小博希蒙德問道:"你說的鮑德溫,是不是當年用詭計騙取了塔蘇斯,然後漠視300個諾曼人基督徒慘死在城外的鮑德溫?"
親王託羅斯介面道:"是啊,就是他,一個不講信譽的混蛋。
"偏偏裝得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騙得無數人為他賣命,卻轉手又被他賣掉。
"可憐我的女兒Arda,好端端地被他拋棄,莫名其妙地就派人將她送了回來,連解釋也沒有一個。
"轉眼他就娶了一個有錢的寡婦。
"真真是個可恥的小人。"
羅傑在邊上聽得心裡突突直跳,他想,這"有錢的寡婦",不就是自己的老媽阿德萊德嘛?
之前收集的情報裡確實說了,鮑德溫的第二任妻子,是個亞美尼**人。
但沒想到居然就是眼前這位親王託羅斯的女兒。
羅傑想,還好沒報出西西里伯爵的名號。
剛才遞上去的通告裡,只說自己的部隊是小博希蒙德僱用的加泰羅尼亞傭兵團。
要是讓對方知道自己真實的身份,恐怕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好說話了吧。
自己的部隊一路上又是打仗,又是行軍,風餐露宿的,補給也用完了,急需休整。
羅傑一點都不想,在據說是東征者最好的盟友,亞美尼亞人的領地裡,和他們打仗。
這時候小博希蒙德天真地問道:"你既然知道他說話不算數,那幹嘛要把女兒嫁給他呢?"
親王託羅斯坦然地回答道:
"這不是事先不知道嘛?早知道我當然不答應了。
"當年他在塔蘇斯看到我美麗的女兒,就展開了追求。
"我女兒也被他英俊的外表所迷惑,欣然允諾。
"而我想著,他是東征者的領袖,公爵戈德弗裡的兄弟,是個顯貴的年輕人,於是也樂見其成,未加干涉。
"誰知道他根本就是有妻子的人。
"他的妻子,來自諾曼底的哥德希爾德,還隨著他一起參加了東征。
"不過後來他的妻子死在了東征路上,就安葬在離這裡不遠的地方。
"而後鮑德溫又靠詭計當上了埃德薩的伯爵。
"因為埃德薩那邊有眾多的亞美尼亞人,要維持他的統治,沒有亞美尼亞人的配合是不行的。
"於是他來求娶我的女兒Arda。
"埃德薩伯國的十二個亞美尼亞長老,也來勸說我。
"而我的女兒一直都苦苦地戀著他。
"於是我就答應了,把女兒嫁給了他。
"後來鮑德溫接替他兄長戈德弗裡,成了耶路撒冷的國王。
"我還想著,女兒運氣不錯,竟然能當上王后。
"沒想到后冠沒戴上,卻承受了莫大的侮辱。"
乖乖當著聽眾的小博希蒙德和羅傑,一個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對方,一個完全沒有立場去安慰對方,只能尷尬地站著。
好在親王託羅斯抱怨了兩句後,就自個兒岔開了話題。
他說要舉辦一場宴會來歡迎基督徒兄弟,他用純正的拉丁語,盛情邀請小博希蒙德。
同時他也盛情地邀請羅傑一夥參加,絲毫沒有因為親王的貴族身份而看不起僱傭兵。
小博希蒙德代表大家欣然接受。
但羅傑並沒有帶上所有的高階軍官。
他讓丹尼指揮部隊去城裡找地方休息。
他又讓穆帖儀帶人去市場上購買必須的補給。
他自己帶著亨克、奧丁、夏娜和渣羅,跟著被里納爾迪護衛著的小博希蒙德,去城堡裡參加亞美尼亞親王託羅斯一時興起,準備舉辦的宴會。
羅傑進入城堡後發現,大廳裡的裝飾,和小博希蒙德的老家,塔蘭託城堡裡的風格差不多。
他幾乎以為自己進入了一座,帶有稍許亞美尼亞風格的法蘭西城堡。
在眾人紛紛按照自己的身份,在大廳中央的長木方桌旁入座後。
坐在主客位置的小博希蒙德,向坐在主人位置的親王託羅斯表達了這個疑惑。
他說:"親王殿下,你這裡的裝飾,讓我想到了我的家鄉,我的法蘭西公主媽媽,就喜歡把城堡大廳佈置成這樣。"
親王託羅斯催促著侍從上菜,然後高興地說:
"確實如此,我們亞美尼亞貴族與東征的法蘭克兄弟,有很多共同的愛好。
"比如亞美尼亞貴族喜歡住在山地要塞裡,四周都是樹林和農田。
"他們喜歡狩獵、養鷹、比武等剛健質樸的娛樂活動。
"在重大宴會上,有月童、吟遊詩人與雜耍藝人助興。
"這些都是從法蘭西貴族的宮廷生活中學來的。"
親王託羅斯說到這裡停了下來,他左右看著,然後質問著僕人:
"我的月童、吟遊詩人與雜耍藝人都死哪兒去了?怎麼還不過來?"
僕人總管靠近親王耳朵低聲說道:"殿下,你把他們都留在新的首都西斯了。"
親王託羅斯沒好氣地對總管說:"那就去外面找,我的宴會上怎麼可以沒有音樂?"
總管立刻安排人出去了。
這時候有僕人湊著羅傑耳邊輕聲詢問:"大人,有庫夫塔-波茲巴什(Kufta Bozbash)和卡什(Khash),您要哪個湯?"
羅傑輕聲說:"都是什麼湯?有什麼特色?"
僕人介紹道:"庫夫塔-波茲巴什(Kufta Bozbash)是大肉丸、豌豆和羊骨一起煮在美味的湯裡,湯中加入了不同型別的配料和香料,還加入幹梅子。
"卡什(Khash)是我們亞美尼亞語,意思就是'煮';。
"它是將牛腿用慢火烹煮幾個小時,直到牛肉和牛筋在翻滾的鍋中變成濃湯,再加入適量的大蒜粒,輔以獨特的亞美尼亞臘腸製成。
"卡什一般在冬季製作,所以又名:冬湯。
"真是巧,今天廚師剛好做了。"
羅傑點了卡什,同桌有人同他一樣點了卡什,也有人點了庫夫塔-波茲巴什。
在宴席開始前,親王託羅斯帶領眾人,做了餐前祈禱。
結束的時候,他口呼"阿門",在胸前,從左到右畫了十字。
在座眾人皆是如此,在胸前,從左到右畫了十字。
僕人迅速地給眾人端上了各自點的湯。
親王託羅斯很是高興地說:
"你們和我們亞美尼亞人一樣,是真正信仰基督教的兄弟。
"基督的榮光必將同時照耀在你我身上。
"來吧,請不要客氣,盡情享用這美味的食物吧。"
小博希蒙德代表眾人感謝道:"您的慷慨和友善,對我們這些飽受旅途折磨的人而言,就如同乾旱土地上的清泉。"
隨後他又如同好奇寶寶般問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何為真正信仰基督教的兄弟,難道這裡還有偽信者嗎?"
親王託羅斯催促著僕人們給眾人倒酒。
他解釋道:"還能有誰呢?當然是那些自詡為羅馬後裔的希臘人咯。
"羅姆人那些異教徒就不說了,在他們佔領這塊土地之前,這裡是被東羅馬人統治的。
"那些號稱繼承了羅馬傳統的希臘人,長期強迫我們亞美尼亞教會與他們合併。
"但他們那一套都是錯誤的,那些使用發面餅作為聖餅的希臘教士,經常怒斥我們亞美尼亞人用不發酵的麵包做聖餅是異端。
"甚至那些希臘人連耶穌在哪一天復活都沒搞清楚,卻要我們和他們同一天慶祝復活節,真是荒謬。
"而最令人受不了的就是,他們連十字架都畫不來,他們居然是從右到左畫的。
"我們畫十字從來都是從左到右畫的。
"這些拿著偽經的希臘人居然來教導我們。
"要知道,我們亞美尼亞人都是諾亞的後代,信仰基督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方舟停靠阿勒聖山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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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個時候,這些希臘人還在崇拜著荒淫無恥的偽神宙斯。"
親王託羅斯滔滔不絕,語氣急促地斥責著被他蔑稱為"希臘人"的東羅馬人。
隨後他話音一轉,說道:"還是西方來的兄弟們,合我們亞美尼亞人的心意。
"我們有著共同的節日,吃相同的聖餅,同樣的從左到右畫十字。
"你們才是我們真正的基督徒兄弟呢。"
負責伺候的僕人在羅傑耳邊輕聲詢問:
"大人,您要幹紅葡萄酒、幹白葡萄酒還是Oghi酒?"
羅傑想這人怎麼老是給自己出選擇題,他問:"Oghi酒是什麼酒?"
伺候的僕人在邊上輕聲地回答:
"Oghi酒是我們亞美尼亞的傳統烈酒,又稱亞力酒(ar**或aragh)。
"它以花園裡生長的、或山坡上採摘來的各種水果和漿果為原料,蒸餾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