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韋爾夫又把問題拋給了威廉,他說:
“既然親王負責找到水源,那保護水源地的事情,威廉閣下,你看,是不是你來安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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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傑擺弄著酒杯,暗中搖著頭。
他想,公爵韋爾夫看來是鐵了心要把威廉給踢開啊。
他自己明明有這麼多精銳騎兵,就是不肯分出來一點保護水源地,偏要打威廉的主意。
而威廉在艾達夫人的目光下屈服了,他答應下來,承諾將派部隊去保護沿途的水源地。
但他自己死活不肯離開艾達夫人。
他說:“我必須待在大營,這樣才能和羅傑閣下時刻保持聯絡。
“一旦他們找到了水源地,我的騎兵就會趕過去保護它。”
威廉的這個理由也算說得過去,公爵韋爾夫也沒了由頭趕他走。
於是這事就這麼被定了下來。
大夥兒又繼續宴飲,一直吃喝到深夜。
宴會後第二天,一早,羅傑就帶著小博希蒙德,離開了大部隊。
他留了幾個騎兵作為聯絡員,以便與公爵韋爾夫隨時保持聯繫。
當羅傑帶著西西里人離開營地大門的時候,他看到好些散漫的、沒人指揮的步行者們,還在陸陸續續地步入營地。
在那些人後面,還有好多步行者,零零星星不知道綿延了多少公里。
羅傑搖搖頭,隨後騎馬走了,他管不了這些人,也沒興趣去管。
接下來的行程裡,在里納爾迪和希臘嚮導們的指引下,羅傑的行軍可謂一帆風順。
這次沒有羅姆人搗亂,羅傑順利地找到了沿途的水源。
威廉也信守了承諾派出了騎兵。
每個水源點,無論是井、蓄水池還是泉眼,都被至少一隊騎兵給保護了起來。
在羅傑離開大部隊的第五天,他就已經遠遠地看到了赫拉克裡亞的城牆。
他算算自己的行軍速度和公爵的行軍速度,估計公爵韋爾夫的大軍,現在連行程的半途都沒走到。
在能夠把人曬暈的酷熱陽光直射下,羅傑的隊伍行走在一片巨大的、平坦的鹽鹼地裡。
地面上白花花的,全都是板結成塊的鹽。
經過馬踏人踩,板結的鹽塊碎成了粉末狀的細小顆粒。
羅傑捻起一小撮放在手裡,伸出舌頭舔了舔,又苦又鹹。
羅傑估計,這裡雖然現在是高原,但億萬年前可能還處於海底,所以這裡的土壤飽含鹽分。
雨季的時候,土壤裡的鹽被水泡出來帶到了表層,到了旱季,泥濘的地面被曬乾後,這些鹽就被留在了地表之上。
年復一年,這裡就形成了這樣白花花的鹽鹼地,像鹽湖似的。
羅傑一邊忍著太陽的暴曬慢慢前行,一邊往東面眺望。
他看到在遠處山腳下,有茂密的樹林和廣闊的田野,確實如之前達尼什曼德將軍所言,是個適合大軍駐紮和修整的地方。
他遠遠地看到赫拉克裡亞城外肥沃的農田,田裡面的春麥都已經被收割乾淨了,只剩下鬆軟的泥土。
而在那肥沃的田地和自己所處的鹽鹼地中間,有一條湍急的河流。
河流上面有一座長得離譜的石橋,遠長於目前河流的寬度。
石橋的橋墩只有中間幾個是豎在河水裡的,兩邊延伸出來的橋身,都架在河兩邊寬闊的白色鹽鹼地上。
羅傑猜測,這條河在雨季的時候,可能會遠比現在看到的寬。
他估計,河流兩邊白花花的鹽鹼地,可能在雨季的時候會被河水完全覆蓋。
羅傑看到河流的那一邊,有巡邏的羅姆人騎兵。
那騎兵也看到了羅傑的隊伍,於是他吹響了報警的號角。
在號角聲中,從赫拉克裡亞城裡,跑出來了將近兩千個騎兵。
他們迅速地向著河邊聚集,並且列出了戰鬥的隊形。
他們的這種姿態,顯然不代表他們歡迎羅傑一行。
於是羅傑讓部隊停止前進,並且也轉變為戰鬥的陣型。
對岸的羅姆人並沒有跨過河,他們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嚴守橋頭,另一部分把守著一段水流較為平坦的河面。
羅傑猜測那裡應該是一處可以涉水渡過的淺灘。
羅傑派出了一個騎兵。
這個勇敢的人舉著白旗跑去河邊,與對岸的羅姆人交涉。
他用阿拉伯語大聲呼喊著,宣讀著達尼什曼德將軍答應的和睦條款。
但是對岸的羅姆人不為所動,甚至有人在這個勇敢的騎兵進入他們射程的時候,射出了箭。
這種回答比任何言語都更為有力,於是就沒有繼續交涉下去的必要了。
形勢再清楚不過,羅姆人撕毀了和睦條約,他們選擇了戰鬥。
那個勇敢的騎兵,扔下了白旗,趕馬跑了回來。
羅傑指揮部隊緩緩前進,停在離河岸將近180米,敵人一箭開外的鹽鹼地上。
他站在馬上仔細眺望對手。
對手的兵種非常單一,全部都是弓騎兵。
這些騎兵少數穿著馬甲狀的半身皮甲,絕大多數都只穿著布袍。
他們腰間挎著短刀,人手一把弓,箭囊裡插滿了箭。
羅傑在對方的綠底白星月旗下面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著鑲嵌著黃金的鎖子甲,身邊有兩個軍官打扮的人護衛著他。
羅傑自然知道那人是誰,他可是追殺了對方好一陣子,差點把對方斬殺於馬下的。
他大喊道:“馬蘇德,你的將軍達尼什曼德和我們簽訂了和睦協議,他現在還在我們大部隊裡做人質呢。
“看來你是不想讓他活了。
“你就是這樣對待忠誠於你的將領的嗎?”
蘇丹馬蘇德大聲回答道:“我們羅姆人和你們基督徒,從來就沒有和睦可言。”
羅傑看著對方將近兩千,裝備如同叫花子般的隊伍,他哈哈笑著說:
“馬蘇德,就你這點兵力,你也敢和我們打?
“上次的教訓還不夠嗎?
“你率領三萬多人都被我打敗了,你以為憑著現在這點兵力,你能夠擋住我們的十幾萬大軍嗎?”
蘇丹馬蘇德毫不示弱地喊道:“我們羅姆人誓死捍衛自己的土地,現在分散在各地的戰士們正在向這裡彙集。
“我的士兵將如同天上的繁星一樣眾多,到時候,我會帶領他們將你們掃平。”
羅傑呵呵冷笑,他想,吹牛不打草稿,繁星,你這個土著知道天上的繁星有多少嗎?
他大喊著說:“馬蘇德,認清現實吧。
“別被你自己的愚蠢遮蔽了雙眼,只知道用謊言來展現你的武勇。
“既然你選擇和我們作對,那你對羅姆王國的統治,就會像沙灘上的堡壘,很快就會被我們基督徒沖垮、掃平。
“到那時候你再後悔,就遲了。
“我勸告你,投降吧,那是你唯一的出路。”
馬蘇德叫囂著:“說大話的是你吧,有種你衝過來呀。
“我的戰士一個人能射殺你們五個人,你們這些人還不夠我手下分的呢?”
羅傑一邊和馬蘇德鬥著嘴,一邊仔細地觀察著地形。
顯然,地利完全掌握在對手的手裡。
眼前這條湍急的河流,往南注入一個巨大的湖泊中,往北綿延著,繞到了群山裡。
似乎完全沒有繞過去的可能。
羅傑也不認為這條河流還會有有別的、羅姆人不知道的渡口可以過去。
熟悉當地地形的羅姆人,應該不會犯下這種幼稚的錯誤。
所以只有兩條路可以過河,一條是從橋上過去,一條是從淺灘過去。
隨便哪一條,都要面臨對手箭雨的襲擊。
他想,這種地形,防守方佔的優勢實在是太大了。
於是羅傑並沒有急著發動進攻。
他想,自己的補給和水都還充足,後面還有大軍在趕來。
就算公爵韋爾夫走得再慢,十天的時間,也足夠他們走到這裡了。
羅傑相信馬蘇德並非完全在吹牛,分散在羅姆各地的戰士,肯定是在源源不斷地匯聚過來。
但他不認為對方能在十天的時間裡,彙集到足以抵抗十幾萬基督徒的士兵。
更何況這次基督徒軍隊裡,還有公爵韋爾夫的三萬精銳騎兵。
上次戰鬥,羅傑手裡如果有這三萬精銳騎兵,他壓根就不需要考慮什麼戰術,直接突突就完事了。
於是羅傑率兵後退,他選擇避敵鋒芒,固守待援。
羅傑一直退到了鹽鹼地後面的山谷裡,他尋找了一塊合適的地方。
他讓丹尼負責紮營,讓奧丁率領騎兵巡邏警戒。
他派出穆帖儀帶著輜重隊去最近的水源取水,並且讓渣羅帶著長矛兵保護。
羅傑準備和對方耗上十天。
他想,可以躺贏,幹嘛還要犧牲西西里士兵的生命去硬拼呢?
隨後羅傑派出了負責聯絡的騎兵,將羅姆蘇丹馬蘇德撕毀和睦協議的消息傳遞給公爵韋爾夫。
但是到了第四天傍晚的時候,負責聯絡公爵的騎兵給羅傑帶回來了一個壞消息。
他報告道:“團長,公爵韋爾夫的營地裡發生了混亂。
“達尼什曼德將軍失蹤了,他們怎麼都找不到他。”
羅傑眉頭一皺,他問:“是在你們把我的信交給公爵韋爾夫之後發生的嗎?”
騎兵很肯定地回答:“不,是在那之前。
“公爵韋爾夫收到團長你的信之後,就派人去叫達尼什曼德將軍,隨後他們發現他不見了。”
羅傑扳著手指頭算著時間,他問:“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騎兵回答:“兩天之前。”
羅傑有些詫異地說:“你跑得可真夠快的。”
騎兵帶著疲憊的神色,毫不謙虛地說:
“對,我兩匹馬輪換著騎,一路上幾乎沒有停頓過。
“一直跑到實在看不清路了才停下來。
“晚上我也不睡覺,怕睡過頭。
“等著早上的光亮到能夠看清路了,就立刻出發。”
羅傑又問負責聯絡的騎兵:“你過來的時候,公爵的部隊走到了什麼位置?”
騎兵在桌上攤開的地圖上指點著。
羅傑看騎兵指的位置,正處於伊康到赫拉克裡亞路程中途的地方,與他估計的一樣。
他讓這個疲憊的騎兵下去休息。
他想,按照公爵韋爾夫的行進速度,往前大概需要八、九天才能到自己這裡;若是他掉頭往後,也需要八、九天才能回到伊康。
羅傑心中有了猜疑,他覺得達尼什曼德將軍失蹤的時間很蹊蹺,他隱約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他想,如果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達尼什曼德將軍帶著公爵的部隊走到半途,然後尋機出逃。
那麼公爵的十幾萬大軍就會被困在乾旱的山區裡了。
羅傑想到之前在宴會上,他提出先一步尋找水源,並且保護起來的時候,達尼什曼德將軍匆忙跳出來反對的情景。
當時就覺得有些奇怪,現在看來,果然是有問題的。
羅傑又想,其實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不合理的情況了。
公爵組織了一次大規模的進攻,他失敗了,確切的說是慘敗。
然後獲勝的羅姆人卻主動跑來和公爵達成了和睦。
另外,如果達尼什曼德將軍真的想要和睦,那之前就不應該允許自己的手下,透過極端殘忍的手段傷害並處決那位有地位的夫人,以此侮辱基督徒。
把那位夫人扣押下來,作為談判的籌碼不是更好嗎?
這些事情現在回過頭來看,都是不合邏輯的。
但是用羅姆人的陰謀來解釋,那就說得通了。
羅傑想到這裡,他確信,達尼什曼德將軍肯定是詐降。
甚至有可能,這事是馬蘇德離開伊康前,就和達尼什曼德商量好的。
把基督徒引到乾旱山區的中途,然後在兩端堵截,最後把基督徒們一口氣都吃掉。
羅傑咂舌,他想,這些傢伙,胃口可不小啊。
隨後他得意地想,敵人想要完成這個陰謀,最關鍵的就是水。
他想,羅姆人之前一定沒想到,自己會提出先一步找到水源,然後保護起來的建議。
他想,只要有水,那公爵的十幾萬大軍就不會困死,就可以正常地從這乾旱的山區裡走出來。
羅傑把他的想法全都在羊皮信紙上寫了下來,並且在最後建議公爵韋爾夫儘快趕來與他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