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看著城外那些民夫,磨磨唧唧又在擺弄他們的投石機。
但是這次與剛才不同。
民夫們在裝上石頭之後,又淋上了油,然後點上了火。
四個火球,帶著濃濃的黑煙,從城牆上劃過,如同隕石般墜落在托萊多城內。
火球墜落,砸碎瓦片,落到民居裡。
羅傑看到驚慌的市民尖叫著從屋裡跑出來。
火焰與濃濃的黑煙騰起。
羅傑聽到教堂鐘樓敲響了示警的鐘聲。
他看到有市民自發組織起來端著水盆滅火。
但是托萊多曲折的小巷,給這些取水滅火的人造成了巨大的麻煩。
羅傑遠遠看到,似乎有市民還在著火的房子裡出入。
大概是有人在搶救自己著火屋子裡的財產,也可能是有人在乘火打劫。
搬出來的財物堆積在狹窄的小巷裡,端著水盆的人側著身子擠過。
羅傑靈敏的耳朵聽到有人在爭吵:“這是我的,我的!”
還聽到有人在哭叫:“我的孩子在屋子裡,誰來救救我的孩子!”
又是四個火球墜入城裡,於是又是四個起火點,四道黑煙直直地升上半空。
混亂在加劇。
托萊多密集的建築群,讓火焰可以輕易地從一棟屋子燒到另一棟屋子。
羅傑知道必須採取果斷措施制止火勢的蔓延。
他急忙傳令石匠重灌軍士小隊和圓盾劍士小隊,讓他們分散開去城裡救火並且維持秩序。
他命令:“立刻拆除著火點周圍的房子,有阻攔者,一律拘押,敢反抗者,就地處決!”
他又派人通知多米尼克神父,叫他派人安撫受災的民眾。
當第三輪火球越過城牆後,羅傑看到擺弄投石車的民夫停止了行動。
隨後羅傑看到,穿著黑袍的大首領,帶著13個白袍騎士,舉著白旗,遠遠地跑來。
城牆上有幾個黑指頭的持弩民兵端起弩弓想要射擊。
負責指揮他們的老兵制止了他們。
聖地亞哥騎士們恰好停在一箭開外。
羅傑對這些人的軍事素養默默地點個贊。
如果對方再靠近一點,他或許就會忍不住下令齊射了。
羅傑知道,這個時代白旗並不代表投降,它只是說明持旗者是個使者,前來談判。
黑袍大首領趾高氣昂地喊道:
“我是聖地亞哥騎士團大首領唐·巴斯科·洛佩斯,要求對陣主將,托萊多代理城主費爾南多,出來答話。”
羅傑一愣,他突然意識到,對手並不知道托萊多代理城主換了人。
他想,烏拉卡讓夏娜送來的,委任羅傑統管托萊多的密信,對手肯定是不知道的。
他想到費爾南多逃跑的那個晚上,那個臭蟲和標槍騎兵隔著河,並沒有碰過頭。
他想,標槍騎兵沒理由知道費爾南多已經逃了,所以也不會告知後來的聖地亞哥騎士團,城主已經換了人。
羅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他想,對方顯然是來勸降的,如果我投降,說不定可以混過去......
還沒等羅傑想好,他看到亨克一步跳上牆垛,對著黑袍大首領洛佩斯大喝:
“大膽!我主乃是尊貴的西西里伯爵羅傑大人。
“你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鄉巴佬,也敢坐在馬上和我主人說話?還不快快下馬行禮!”
羅傑愕然。
他看到亨克叉著腰哈哈大笑,似乎對剛才的表現很是自得。
然後他看到亨克回身跳下,邀寵似的對著自己賤笑,就像一條把家裡弄得一團糟的哈士奇,對回家的主人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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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克說:“大人,我這次沒弄錯吧。”
羅傑摸著鼻子,他想起自己確實說過,讓亨克把這段話留著對敵人說。
羅傑於是放棄了不切實際的念頭。
他知道自己剛才魔怔了,對手入城後隨便找個人就能知道事情的真相,自己怎麼可能混得過去。
他對亨克點點頭:“沒錯,說得好,很有氣勢。”
亨克樂呵呵地站回原位,摟著諾曼人奧丁就開始吹噓。
羅傑沒功夫管亨克做什麼,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黑袍首領洛佩斯身上。
洛佩斯臉色發青,他冷冷地說:
“原來你就是西西里的羅傑,我聽過你的名字,阿方索陛下一直想要見你,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
羅傑輕輕地嘆了口氣,他知道這事沒法談了,他換了個話題說:
“卡斯蒂利亞和阿拉貢曾經親如兄弟,大家都是基督徒,為何要兵戎相見,我相信這不是主的旨意......”
“這就是主的旨意!”
黑袍首領洛佩斯粗魯地打斷羅傑的話,他傲慢地說道:
“西西里的羅傑,以及所有的托萊多官兵,你們聽著:
“為避免進一步傷亡,我建議你們立即停止無謂的抵抗,並率所有部隊投降。
“你們已經被圍毫無希望,你們無法逃出我們的包圍。
“如果你們拒不投降,那麼,所有不接受這個結束無謂抵抗提議的官兵,每三人中將被處決一個,這是對無謂抵抗的懲罰。
“你們應成群結隊地提出投降,所有自願停止抵抗的軍官,將獲准保留自己的武器、盔甲和馬!”
羅傑突然想笑,他覺得這勸降詞好蠢,這不是逼著托萊多官兵死戰到底嘛。
他看向城牆,他看到那些士兵們,原本因為城裡的慘狀有些焦慮、膽怯、慌張的,現在全都是一臉肅穆。
羅傑覺得還應該再添把火,他說:
“洛佩斯,你說這是主的旨意,我卻不知道主什麼時候說過,不知道你可否為我解釋一二?”
洛佩斯不屑地嗤笑一聲,他說:
“你們這些罪人,讓我來告訴你們吧。
“主說:‘祭祀別的神,不單單祭祀耶和華的人,那人必要滅絕。’
“聽明白了嗎?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嗎?
“看看你們城裡,還有伊蘭斯的寺廟,還有猶太人的會堂,這就是不遵從主的教誨。
“我告訴你們,凡是不遵從主的教誨的,必遭滅亡。
“你們可曾聽過‘所多瑪’和‘蛾摩拉’的結局?
“那兩座城裡的人,就是不聽從耶和華的教誨,而被耶和華從天上降下硫磺和火,將所多瑪和蛾摩拉及周邊的城邑和全平原,並城裡所有的居民,連地上生長的,都毀滅了。
“我現在勸你們投降,乖乖地把財物並土地交出來。
“否則,我將繼續向城裡投擲火球,便如同耶和華降下的硫磺與火,把你們托萊多徹底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