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傑感到地面在有規律地輕微振動。
他看到聖地亞哥騎士已經放平騎槍。
羅傑發現對方的目標居然是正中間的盾牆。
他有些詫異,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那不是騎兵衝鋒的正確選擇,那樣很容易陷入三面包圍。
正確的選擇應該是對著邊上,那樣在衝撞後可以從容地從側面離開。
羅傑的腦子高速運轉,他想,難道對方已經自大到覺得可以衝散槍兵盾牆,衝破弩兵,直接殺死自己?
突然,如同一道閃電劃破天幕,羅傑明白了。
正中間的槍兵是猶太人,他們盾上醒目的六芒星,刺激了這些執著於殺死異教徒的聖地亞哥騎士。
“聖雅各!”
高呼的口號後,又一次劇烈的爆響。
紛飛的木屑,無法分辨來自沉重的騎槍,還是巨大的木盾,無差別的傷害。
珍貴的鮮血,誰能分清出自勇猛的騎士,還是堅韌的戰士,如廢水般四濺。
閃爍的寒光,交相輝映在槍兵銳利茅尖,騎士出鞘的鐵劍,又與生命同逝。
聖地亞哥騎士的衝擊如同海嘯般暴虐。
猶太重灌軍士的防禦好似礁石般頑固。
染血的紅色劍十字更加鮮豔。
破碎的白色六芒星依舊頑強。
羅傑看到猶太人成片地倒下,但他們一步不退,用生命和紀律硬生生擋住了聖地亞哥騎士的步伐。
“殺!”
兩側的石匠和老兵槍陣內卷,包抄著向中間失去速度的騎士發起進攻。
“放箭!”
弩兵近距離直射騎在馬上的騎士。
破甲弩箭扎穿精美的盔甲。
中箭的騎士如枯葉般墜落。
剩下的騎士依舊死戰不退。
他們高呼:“聖雅各!”
他們左右揮劍奮力劈砍。
羅傑看到黑袍首領已經帶著步兵衝過來。
他估算著,自己或許可以全殲這支聖地亞哥騎兵。
但代價是三個重灌軍士和一個巨盾持弩民兵被對方趕上的步兵圍殲。
這不是他能承受的。
羅傑必須選擇放棄。
他看著零星的,還在戰鬥的,猶太軍士。
羅傑下令:
“猶太軍士原地堅守。
其餘部隊迅速撤退。”
命令出口後,羅傑看到了那些倖存的猶太軍士眼中的絕望。
他轉身離開。
當羅傑進入城門時,他扭頭回顧。
他看到還在戰鬥的猶太軍士,被如同巨浪般席捲而來的敵軍吞沒。
入城後,羅傑有些惆悵。
他在想,自己是否有權利叫這些猶太軍士去死。
他安慰自己,上位者當然有權這麼做。
比如說阿拉貢的阿方索,他命令自己手下去死戰的時候,連眉頭都不皺的。
羅傑想,阿方索用勝利證明了他的正確。
他想,不是有句成語叫“慈不掌兵”嘛。
在戰場上,指揮官為了全域性,犧牲一小部分人,那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自古以來的名將,哪個不是這麼幹的。
只要能取得勝利,誰會指責他們?誰又能指責他們?
羅傑自嘲著:羅傑啊羅傑,你就是婦人之仁,你就是還不夠心狠,你這樣是不對的,你要顧全大局。
羅傑覺得自己想通了。
儘管他的腦海裡,還是時不時映現出,那幾個猶太軍士絕望的眼神。
羅傑用雙手拍了拍自己臉頰振奮精神。
他用總結性的口氣對自己說:
“他們的死是有價值的,並不是像拉比擔心的那樣,為一個愚蠢的命令,毫無價值地死去,這就夠了。”
於是羅傑將這事拋在腦後,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慮,沒理由為這種小事糾結。
羅傑趕回城主府。
他在書房裡接見了兩個紅頭髮,夏娜和渣羅。
夏娜見到羅傑就嘰裡呱啦地說個不停。
渣羅時不時跟著補充兩句。
他們說的話羅傑一句都聽不懂。
好在偌大的托萊多,找個懂巴斯克語的翻譯並不困難。
夏娜:“烏拉卡帶走了丹尼爵士,還有另外兩個諾曼騎士。”
渣羅:“還有我們倆。”
羅傑一邊聽著翻譯,一邊看著夏娜帶來的信。
夏娜:“她的排場真是大,全是人,好多好多貴族,還有更多更多的衛兵。
“把客棧老闆都嚇壞了,哦,就是萊昂的那家客棧,你住過的。老闆只顧趴在地上發抖。”
羅傑仔細看了蠟封上的戳印,是烏拉卡的王室徽記。
渣羅:“烏拉卡沒進客棧,她一直都在外面路上,在她的豪華馬車裡,是她手下把我們帶出去的。”
羅傑拿小刀挑開蠟封,展開卷著的羊皮信紙。
夏娜:“那些人真不是東西,丹尼爵士不想和他們走,他們居然拔劍。
“不過烏拉卡還不錯的,對我們很客氣,她在馬車裡看到我還對我笑呢。
“但是她邊上那些貴族討厭死了,嫌我醜,我哪裡醜了。
“我看他們才醜呢,一個個鼻孔朝天的,也不怕下雨,哼。”
羅傑聽著翻譯,看著信,他先看末尾,是烏拉卡的親筆簽名。
他再從頭開始看信,信是拉丁語寫的,字很漂亮,不知道是不是烏拉卡親筆,也可能是她的御用文人寫的。
夏娜:“烏拉卡讓我們跟著她走,還是往西,我猜她是要去聖地亞哥朝聖,她走的路就是我們走過的那條朝聖大道。
“一路上她派御醫給丹尼爵士看病,給我們吃得也不錯。
“我想去謝謝她,可她營帳外的侍衛居然趕我們走,不讓我靠近她的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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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那些侍衛說我認識烏拉卡的,他們不聽,就是要趕我們走。”
渣羅:“但是他們不允許我們離開行營。”
羅傑呡緊了嘴唇,他努力剋制住自己顫抖的手。
夏娜:“後來烏拉卡派人叫我們去的時候,我對著那個侍衛‘哼’。
“就這樣,我抬著頭像那些討厭的貴族一樣‘哼’他。
“哈哈,他臉色難看極了,卻拿我沒辦法,還是得讓我進去。”
夏娜的樣子很搞怪,像一隻傲嬌的貓,翻譯都在“吃吃”的笑。
羅傑一點都不想笑,他陰沉著臉,拿信的手上爆出了青筋,羊皮信紙被他捏得“咯吱咯吱”響。
夏娜:“啊對了,你猜猜我在烏拉卡的營帳裡看到了誰?
“哈哈,你一定猜不到。我看到了埃爾薇拉,你的未婚妻埃爾薇拉。
“我衝她笑了,不過她好像心情不太好,沒和我說話。”
“夠了。”
羅傑的聲音有些低沉,透著暴風雨來臨前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