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了一口怒氣的羅傑,看到小廣場上散亂的衛兵正在相互呼喊著,朝他跑來。
他耳朵裡聽得一片紛紛嚷嚷。
他聽到有人在喊:“這裡!”
他聽到哭喊、聽到祈禱、聽到慘叫、聽到怒罵。
他聽到有孩子在喊:“這裡!這裡!”
他扭頭,他看到他放走的那個吉普賽小孩子,在一個小巷口朝他揮手。
羅傑立刻帶著手下跟著吉普寨小孩跑。
他們穿進小巷,轉過幾個岔道。
他們鑽進一戶開著門的民居。
他們在屋主驚詫的目光裡跑上三樓。
他們從開啟的窗子裡,越過狹窄的巷子,跳到對面的陽臺上。
他們在連排建造的房屋平頂上狂奔。
他們在一片片晾曬的衣服裡穿行。
然後吉普賽小孩推開門跑進了一個閣樓。
羅傑一夥跟著進去。
他們在一個繞圈的樓梯往下走了一半的階梯。
吉普賽小孩彎腰鑽進階梯旁,一扇半人高的小門。
跟進去的羅傑摸索著,走過一段漆黑的通道。
領路的吉普賽小孩熟門熟路地開啟一扇門。
羅傑一夥跟著走了進去。
裡面是一個牆上和地面都鋪滿氈毯的小房間。
房間裡光線很暗,只有一支蠟燭在發著微弱的光。
小孩喘著氣說:“安全了,他們找不到這裡的。”
羅傑松了口氣。
然後他聽到房間角落裡傳來一個蒼老的女聲。
“要占卜嗎?”
羅傑嚇了一跳。
小孩回答:“祖母,是我帶回來的朋友。”
羅傑穩住心神,他轉身看到角落裡,原來坐著個老婦人。
老婦人面前擺著個水晶球。
羅傑現在是有些迷信的,他對所有神神叨叨的東西都保持一定的敬畏。
他走過去,客氣地對老婦人說:
“長者,替我算算未來吧。”
他看那老婦人兩隻眼睛裡一片白花花的,似乎視力很糟。
老婦人用手摩挲著水晶球,她蒼老的嗓音中似乎蘊含著神秘的力量。
她說:“你的未來一片黑暗。”
羅傑有些惶恐,他從懷中錢袋裡掏出一個金幣。
他把金幣放在水晶球邊上。
他誠懇地問道:“可有破解之法?”
金幣反射著燭光將水晶球照亮。
那老婦人聲音一下子抬高了:
“你的未來一片燦爛,貴不可言。”
羅傑對前後矛盾的預言很是不解,他納悶地看向吉普賽小孩。
小孩拿手指頭指指他自己的腦袋,然後攤開手聳聳肩膀,一臉無奈的樣子。
羅傑於是明白了,他自嘲地笑笑,他覺得自己腦子也老糊塗了。
羅傑和手下一起坐在地上休息,他沒拿回那個金幣。
第二天羅傑讓小孩帶著他出去探風。
兩個人都是阿拉伯人打扮,用頭巾蒙著臉,混在人群裡走。
街上的衛兵還在到處搜查。
在小孩的引領下,羅傑走門串巷地避開了檢查的衛兵。
他們又走到了城門口的小廣場。
羅傑縮在小巷口的陰影裡觀察。
他看到城門口防衛明顯加強了,衛兵們查驗得很緊,進出的人和車馬都要被仔細檢查。
羅傑估摸著混出去不太可能。
隨後他看到了那個賣椰棗的攤主。
那人鼻青臉腫,有氣無力地坐在自己的攤位後。
攤位前有個女孩在吃椰棗。
羅傑認出來了,是阿依莎。
羅傑不敢上前相認,他看了很久。
他看阿依莎一直站在那裡,後來她似乎吃不下了,可還是沒走,一直站在那裡。
羅傑意識到阿依莎這是在等他。
但他不敢上前,他不敢保證那個攤主會不會認出他來。
同樣他也不敢叫吉普賽小孩上前。
昨天小孩帶他們跑的場景很有可能被人看到,現在小孩自己也在危險中。
於是羅傑和小孩只能先回去。
羅傑請老婦人幫忙,他在老婦人手背上畫了個馬蹄鐵的圖案。
“長者,麻煩你給椰棗攤位前的那個女孩看這個圖案,然後帶她過來。”
老婦人拄著木杖出了門。
然後羅傑等了好一陣子。
時間長到羅傑以為他的謀劃已經失敗了,以為老婦人和阿依莎已經被衛兵們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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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為抵擋衛兵的衝擊做準備......
老婦人終於回來了,帶著阿依莎。
阿依莎高興地撲進羅傑懷裡。
她說:“跟我走,我們有辦法出去。”
羅傑辭別了老婦人。
吉普賽小孩送羅傑一夥出去。
他們一直走到阿依莎認得路了。
於是羅傑和小孩告別,他留下了他的錢袋。
他笑著對吉普賽小孩說:
“這錢袋和你有緣,它終究還是到了你手裡。不過你可要小心,別讓它溜走了。”
小孩聽懂了羅傑的暗示。
他說:“我會帶著祖母離開的,這座城市已經容不下我們了。”
羅傑跟著阿依莎轉過幾個岔道。
他們走進一棟看起來很普通的石屋。
石屋裡的房間一個連著一個。
羅傑不知道自己透過了多少道門,穿過了多少個房間。
一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但羅傑看得出這些房間裡原來是有人活動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人都走開了。
接著羅傑一夥跟著阿依莎穿過一片被高高的圍牆圈住的花園。
再經過一個中央有圓形小水池,邊上地面用馬賽克鋪出規則花紋的庭院。
最後他們走進一棟裝飾華麗到極點的屋子。
屋子裡屋頂、地面、每一處牆面都鋪滿馬賽克,沒有一處空白。
複雜的幾何圖線夾雜著不知道是葉子還是花的圖案,密密麻麻,看得羅傑眼花繚亂。
屋子正中貼著牆有個小木屋似的榻,看起來像是主人的專座。
羅傑覺得這房間和自己巴勒莫的阿拉伯宮殿差不多奢華。
房間裡沒有人。
阿依莎讓羅傑在這裡等候,她開啟一扇邊門走了出去。
羅傑撫摸著“蚊子咬”的劍柄,他覺得這事透著一股詭異的味道。
他讓手下保持警戒。
諾曼人都握著劍柄,眼睛盯著他們進來的房門和阿依莎出去的邊門。
“歡迎你們,尊貴的客人們,很抱歉用這種方式和你們見面。”
房間裡突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羅傑很肯定自己以前沒聽到過。
他扭頭,看到原本空著的,像小木屋一樣的榻上,現在盤腿坐著一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