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蕎汐沒想到,剛才還在那邊快活的小少女,竟會這麼高高在上的命令自己。
這感覺,卻不像旁的小姐身上那種暴發戶的氣質,慕蕎汐心中隱隱約約閃過這個念頭。
只覺得面前這個少女雖然一身男裝,但那貴氣姿態卻與生俱來。
眾人看熱鬧的眼神逗留在兩人身上,慕蕎汐倒是滿臉平靜,緩緩向前走了一步,湊到那少女的耳邊,輕聲說,“你我同是女子,凡事還要講究一個先來後到,我見小姐是大家姑娘,怎麼還不講理了呢?”
慕蕎汐悄聲點破對方的女子身份,想好好講道理,雖是威脅,卻也不失禮貌。
那女子果然不服氣,後退一步,被戳穿女子身份也沒有惱。
“這位雕刻師傅乃是鹿陽城的名家,不知多少名物都是出自他手,我今日前來也不瞞著諸位,我想請這位雕刻師傅,在我這扇面上刻上鏤空花樣的。”
慕蕎汐想起來,在府中的時候紅袖便說過,這位雕刻師傅,一向為皇族效力。
想必面前這位少女要的扇面,要送的人身份定然不凡。
“姑娘冰雪聰慧,就該知道這把扇子,我是送個要緊的人,否則也不會這般費盡心思。”
不成想,慕蕎汐卻笑了,目光流轉在那扇面上,搖搖頭,“你的心思固然精巧,但到底忘了,扇子終歸也就是握在手中扇風的玩意兒,這般鏤空的做法,失去其本身的意義了。”
少女說完,又看了一眼慕蕎汐手中的圖紙,看起來是衣裳上的玉器配飾。
她不屑的哼了一聲,“那你呢?你所做的東西不過就是滿大街都能買到的配飾,又何必找名家製作,女兒家的小心思罷了,何必搶在我前面?再說,收你東西的那個人,可不比我這位收扇子的人。”
少女說這話的時候,眼中盡是得意與胸有成竹。
一邊的紅袖坐不住了,誰說的不如?她氣勢洶洶的走到前面:“你可知道我家小姐做好配飾是要用在……”
話還沒說完,慕蕎汐便拉住紅袖,蟒袍之事,她還不希望搞得人盡皆知。
少女見到紅袖欲語還休,心中便有了揣度。
“既然你也不願相讓,咱們身在紫竹軒,就按照紫竹軒的規矩來吧,你同我比畫,誰若贏了就在前頭,也好讓對方心服口服的謙讓!”
慕蕎汐倒沒有想到,這個少女看起來面色和善,卻這般的好鬥。
“若除了比試別無他法讓姑娘講理,那好,我便同你比試一場。”
紫竹軒的人最喜歡看這樣文爭墨斗,眾人紛紛請出兩張桌案,又擺上文房四寶,還有人殷勤的為兩人研磨,為的便是看這一出鬥畫。
為兩人所爭的雕刻師傅已經兩鬢斑白,看到後生這般,無奈的笑笑。
“老朽受兩位抬愛,實在是受寵若驚,既然今日要比畫,老朽便來定個魁題吧。”
說著,雕刻師父走到桌案前面,在一張白紙上揮毫。
“竹。”
一個竹字,慕蕎汐和那少女各自沉思。
少女行雲流水,提筆便在紙上妙筆生花,每一次落筆,便會激起一片驚呼。
其墨跡翩若驚鴻婉若遊龍,蘸水取墨之間也是怡然暢快。
“小公子的畫功實在是了得啊。”
“這墨竹神形具備,恍若真物啊。”
“真假難辨,果真是真假難辨,這若是放到遠處看,豈不就是一叢墨竹鬱鬱蔥蔥嗎?”
紅袖聽到文人墨客們對那少女的吹捧,心中已然著急的不行,小姐要真輸了這場比試,那蟒袍上的配飾豈不被耽擱了?
蟒袍上的活計,可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半點都馬虎不得,想到這裡,紅袖便心急如焚,手中的帕子都被攥得發皺。
可轉眼看慕蕎汐這邊,她握著手中的狼毫筆,不緊不慢的在紙張上面緩緩落墨水。
旁邊有人竊竊私語,這樣用墨深重,到時候展現出來的墨會層次不一的,難成氣候的。
少女的畫作已然畫好,掛在一邊的畫架子上面,眾人稱讚不已。
“這次比試,想必是這位小公子勝出吧?”
有人好奇的詢問一邊的雕刻師傅,雕刻師傅雖然捋鬍鬚欣賞的看著那副墨竹,卻是默不作聲。
既然是比試,就要等到慕蕎汐的作品也出來,才算完。
總算等到慕蕎汐放下手中的筆,她將畫作掛到那畫架子上面的時候,卻引得一片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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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幅畫到處都是墨團,死板僵硬,簡直就是比初學者還要不如的胡亂塗鴉。
這般不盡人意,眾人都以為少女提出比畫,慕蕎汐下不來臺才答應,紛紛噓聲。
少女得意的抱著胳膊,以為自己勝券在握,趾高氣揚的看了一眼正在悠悠品茶的慕蕎汐,將手中的圖紙和扇子都遞到雕刻師傅面前。
但沒想到,慕蕎汐卻叫住了她,“小公子,還請你等等。”
少女轉過頭,就看到慕蕎汐將手中的茶水直接潑到那副慘不忍睹的畫作上面。
她一下子有些愣住,看不懂慕蕎汐的做法是有什麼目的,難道是自愧不如?要開始撒潑打滾了不成?
“你這是要做什麼?勝負已定,你要耍賴不成?”
少女以為慕蕎汐是要說自己的畫作被毀,要重新再畫一副。
卻沒有想到,人群當中發出驚訝的聲音,少女的視線也不由自主的看向看那幅畫。
墨水被稀釋之後,真正的畫作顯現出來,隨著眾人的驚呼嘆息之間。
濃色的地方都暈染出畫紙本色,淡色的地方逐漸顯現成竹的模樣,彷彿霧裡看花,分明畫出來的是墨竹,那竹葉之間卻像沾染了霜雪。
原來慕蕎汐方才這樣莽夫般的用墨,是將畫作都藏在了汙染的墨水當中。
隨著茶水逐漸乾涸,那畫作更加奇妙的地方也就逐漸顯現出來。
墨深的地方,逐漸暈染開來,將淺色的地方襯托得更加深沉,轉眼之間,彷彿一片真正的竹林在面前搖曳。
連雕刻師傅都咋舌稱奇。
“老朽在紫竹軒這麼多年,從未見到過這樣的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