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休息處，其實只是一個亭子、幾張木椅和一個瞭望臺。
然而易華言還是太過小看暴風雪。
暴風雪，“風”還是放在“雪”前面。亭子四面透風，頭上的掩物如同虛設。
怎麼辦？
很快他便有了新的想法，然後帶著平山澪往瞭望臺那處走去。
登上瞭望臺的部分有一個木梯，大約一米高。但木梯下面是鏤空的，恰好可以讓兩個人擠進裡面。而且後背是瞭望臺的硬木，這個位置正好能幫助抵禦一些寒風。
還好不是左右風向，不然這個鏤空的位置就成了風口。
直到把對方和自己都塞進木梯下面後，易華言才有心思問道：“冷嗎？”
“不冷。”平山澪低著頭，用手抱起膝蓋，“對不起。”
“應該是我說對不起，要不是我臨時起意就不會造成現在這樣子了。”
他慢慢將放在對方腰部的手抽回來。
“但要是我沒扭到腳的話，現在已經下山了啊！”
易華言頓了頓，轉而將抽回來的手搭在對方肩膀上，苦笑道：“你啊，現在也不是對不對的時候了。現在我們可是一根樹枝上的螞蟻咯。”
“不對！”
平山澪忽然望過來，
“易華言，你可以先走，然後下去再找人幫忙。”
“不行。”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對方有些著急，不解道：“為什麼？趁現在暴風雪還…………”
“不可能。”
他再次說道。兩次的語氣都十分堅定。
這個方案的不確定因素太大，很大可能性自己下去之後就會被攔著不讓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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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感受肩膀上愈發加大的力度，平山澪也沒有再說了。
颶風從木梯縫隙中透進來，把兩人的臉蛋吹得發白、發紅。但毫無疑問，這都比直接站在外面的要好得多。
原本只是“各居其位”，可易華言現在能感覺到對方的肩膀越貼越緊。
這不會是睡著了吧。
“平山！撐住！！”
他連忙喊出一句。
平山澪聞言身軀一顫，易華言也感覺到對方在慢慢遠離。
“我沒事。”
氣氛又再次凝結起來。
暴風雪帶走的不止是溫度，還有人類用幾千年在大自然面前建立起來的自信。
易華言能感覺到空氣中的死寂。除了颶風“嗡嗡”的聲音外，就只剩下平山澪的呼吸聲，並且呼吸頻率逐漸下降……
“易華言，我們會死嗎？”
這句話正意味著極度不安。
易華言知道，正常情況平山澪是絕對不會問出這種話的。
他儘量用平穩的語氣安慰道：“傻丫頭，怎麼可能？說不定已經有人派人來找我們了。”
停下後他已經檢查過手機，然而這裡完全沒有訊號。要是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的話，自己就該先通知楠水雲她們一聲。
希望她們能夠察覺吧………
不過越想，心中便越感到絕望。因為她們說不定根本猜不到我們走的是登山道，就算猜到也要找很長一段時間。
不行，起碼我自己不能胡思亂想。
易華言繼續道：“把手給我。”
其實攬住對方的右手凍得已經有些僵硬，但左手還是十分溫暖。
見對方還在猶豫著些什麼，他便直接用左手放入對方口袋。
裡面的小手纖細卻冰冷。應該沒有想到會這麼突然，那小手下意識往上一縮後，才慢慢沒了動靜。
隨後易華言聽到一聲苦笑。
“你說，人生是什麼？”
還未等易華言說話，少女便繼續說道：
“我認為人生就是有自己的興趣，能構建一個家庭……能和喜歡的人結婚，然後生幾個孩子…做一個，絕對不會讓孩子感到寂寞的母親………”
“噗呲——”
“你笑什麼？”面對這個笑聲，平山澪顯得十分激動。
“沒有……”易華言輕笑道：“其實我的也跟你差不多，不過就是最後那一點不同。”
“不同？”“要是我的話。必須做一個不會讓孩子欠債的父親。”
聞言，平山澪也噗嗤一笑：“這什麼啊……”不過這一笑並沒有往常的有力。
像是開啟了話匣子，她繼續道：“之前我跟楠水雲問過你的事，果然覺得你好厲害。是不是有一次……”
她像是一個聽書人一樣，把從別人那聽到的故事說出來，然後再由易華言去補充。
易華言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因為這樣子兩人都不會因為鬆懈而失去意識。
然而不知多久，外面的雪依舊那麼大，而兩人的聲音卻逐漸變小……
直到，雙方幾乎要貼著對方的臉頰才能聽見在說什麼。
易華言其實已經有點迷糊，要不是硬撐，可能他早就昏死過去。
“我說…你對每個朋友都會這麼溫柔的嗎？”
恍惚間，他聽見這句話後才恢復了一點清醒，“平山，振作點！”
“回答我……那樣子太無賴了…………沒有人知道你的真實心意……”
對方說話已經變得口齒不清，易華言感到平山澪的身體已經逐漸軟塌下去。
再這麼下去的話………
他發現自己的雙手也不怎麼聽使喚了。
即使意識存在，身體也已經撐不下去。在這種環境睡覺其實已經跟死亡畫上等號。
就在他掙扎的時候，旁邊的少女也勉強著精神將自己撐起來。
看見這一幕，易華言才算是松了口氣。
就在他盯著對方的時候，平山澪也同樣側頭看向他。
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永遠不會乾涸，這一剎讓易華言產生這麼一個念頭——要是用我的死可以換活下去的話，那該多好。
“我並不是開玩笑，剛剛的話。”
兩人後背倚在厚木上，他們心靈之間沒有任何阻擋。
女孩正悽美地笑著：“其實………能和我一起度過一生的人……我希望是你……”
她的語氣充滿嚮往和無力……
“……”
幾乎是同一時間，女孩完成了的自己使命，整個身子癱倒在易華言身邊。
剛剛那番話根本不讓易華言有過多反應就這麼結束了。
“…………”
易華言睜大了雙眼片刻後，苦笑：
“這到底是誰無賴啊？”
他很想將平山澪叫起來，但是對方的鼻息平穩且稀疏。這顯然已經昏睡過去了。
“結果就是一起去死嗎………”明明才感受到那種不能體會到的感覺。
易華言忽然發現吹到臉上的風幾乎弱到不能察覺，原來是冰雪已經將木梯的縫隙遮住了……
嗯？等等！
“這樣的話……！！”
他用盡全身力氣將外面的雪抱過來圍在旁邊，又將平山澪那邊也同樣用雪堆壘起來。這樣一來就形成一個小型的“雪堡”。
即使還是很冷，但說不定可以保暖。
接下來………
他打算用行動來作出回答。
易華言將外套脫下裹住對方的上半身，然後緊緊將對方的身體抱住。
失去了衣物的庇護。眼前，很快就是一片黑暗……
黑暗中易華言看到這麼一個人影，他似乎在嘲諷著：
呵，這算什麼？兩次都是一覺醒來人沒了？
明明人生才剛剛開始就結束了？
嘛，不過這一次…………
“起碼讓我體驗了一次不錯的人生。”
如果我能救下你的話……
希望你能代替我，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