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楚國的觀禮席，成嘉坐在位置上，用左手艱難地拉了拉衣領，然後輕疏了一口氣了，初冬這麼涼爽的天氣，他卻感覺一場豪賭過後，全身上下熱汗直流，不禁低聲自語道，“呼，今天總算贏了！”
坐在旁邊的羋凰聞言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眼此時衣襟半開的他，悠閒地說道，“原來你也怕呀！我還當你成竹在胸呢。”
哼，剛剛那自信滿滿的樣子，居然叫她後退，坐著。
“呵，輸人不輸陣！”
成嘉命靜安倒了一大杯酒，一口氣喝了一大杯，才解渴，然後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嘴，慣常雲淡風輕的眼中，含著一絲冷意，輕笑一聲，回道，“在晉國人面前，我自然要表現的勝券在握，絕不能讓他們晉國人小覷了。”
是這個道理。
有時候輸贏，不僅靠實力，還靠氣勢。
羋凰點頭，出聲問道，“今天這賭很精彩！不過我更好奇你是怎麼贏的？”
“你想知道麼？”成嘉回頭看著她，俊顏帶笑。
年輕的男人，一臉自信，又長的絕美。
真是最容易奪人目光。
“想知道！”羋凰用力點頭，她從來不相信這世間有那麼多巧合。
“告訴太女也無妨，不過關鍵還在我這個受傷的手臂上。”成嘉抬了抬用鐵板固定住的手臂。
“這個，你什麼意思？”羋凰皺眉看著他那包紮的手臂。
難道他是又想提醒她，他的傷因她而起。
“這個等回去了嘉送個東西給太女看看，自然就會明白，這邊耳朵太多。”成嘉目光四下遊移，只見一些楚國官員還有各國使臣興沖沖地往這邊而來，頓時收了話語。
“好！”羋凰點點頭，這漸臺上的確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二人剛止住低語，就馬上迎來了第一撥敬酒，葉相如高興地捧著個大杯子，要和羋凰幹一大杯，“太女，來，今天無論如何不醉不歸！”
就連楊蔚霍刀歐陽奈他們三個也高興地湧上來，司劍張開手臂將他們四個通通攔住，“不行，通通不準敬酒！要敬就敬姐姐我！”
“敬你有什麼意思？去，去，那樣太掃興了！”葉相如第一個不幹，“今天軍演成功，太女必須喝一大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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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戰前戰後，身為軍人就得喝酒。
沒有贏前要喝酒。
這贏了自然更要喝酒。
今天的軍演雖然不算大戰。
可是卻將楚國的軍力和勢氣推到了巔峰。
怎麼能不喝？！
必須喝！
有人敬酒，這氣氛自然就迅速升溫，一時間楚國的觀禮席上就熱鬧了起來。
有膽子大的楚國大小官員已經圍了上來，“來，太女殿下，小臣也敬你一杯！”
“還有我，還有我……”眾人一下子就把他們面前圍的水洩不通。
葉相如聞言搶著圍了上來，大聲說道，“太女，你必須喝我這一杯。不然以後身為屬下，我肯定不聽你的話！”
“哈哈！知道不聽話，還挺有自知之名嗎！”司劍輕斥一聲，上前一把搶了他的酒杯，“你要喝，我陪你！”話畢直接命人搬了兩大壇十年沉釀，“碰”的一聲擱在桌上。
抱臂挑釁地說道，“怎麼樣，敢不敢？”
“切，有什麼敢不敢！你相爺爺在跟人比酒的時候，你一個女娃娃，還沒有出生呢！”葉相如不服輸，當即抱起一罈，拍開酒封，一股濃香的酒味就溢了出來，招呼道，“來啊，來啊，你相爺爺才不怕你！”
“還有人敢嗎？”司劍挑挑眉，“霍刀你呢！”
“我才不和劍娘們一起喝呢！”霍刀罵罵咧咧地不上當，這次要是再喝輸了。
那丟人丟大了，在這些文官面前還是得留點面子。
就讓葉相如這個蠢貨去喝吧！
司劍，這娘們，當她是女的，你就吐死在茅坑裡吧！
拳頭比石頭硬，力氣比男人大，喝酒還千杯不醉！
這不是女人，這是比母老虎還厲害的存在。
“既然沒人敢應戰，那我就跟他比了！看誰先把誰喝趴下！”話畢，司劍就輕鬆抱起五十斤重的酒罈幹起來。
“好！”葉相如也抱起酒壇子一陣猛灌。
本就五官硬朗，濃眉大眼的葉相如，不一下子就猛喝了一大壇酒，這酒氣蹭蹭地自往臉上冒，一臉醺醺然地勾著司劍，舌頭都大了，還吆喝道，“喝，我們繼續喝！今日，不醉不歸！”
其餘楚國大小官員，眼見太女身邊有這樣一員猛將擋酒，又紛紛圍上成嘉，今日楚國另外一個出盡風頭之人。
“成副使一定要幹了我們這杯！你今天可是我們楚國的功臣，為我們楚國一賭贏回了晉齊邯鄲和阿城兩座城池！”
七八個楚國官員再加**個小國諸侯使臣團團圍了上來，這些官職不高，在諸侯中位分不高的使臣或者官員，最會見風使舵。
今日的風向明顯就是楚國佔了絕對上風，沒看到晉國那邊此時死氣沉沉一片。
趙穿和趙律，兩個趙氏族人。
為了輸城的賭約，已經內部吵了起來。
身為叔叔的趙律臉色不好地大聲訓斥著趙穿，“你說你這個不管不顧的性子，上次揍了晉靈公，這次又輸了晉國邯鄲城！”
“你可知道這會給我們趙氏帶來多大的惡名？”
“你說那些有什麼用？輸都輸了！”趙穿也是臉色鐵青，破罐子破摔，還能有什麼辦法？
運氣這種事情又不是他能決定的了的。
“哼，我懶得多說你。等回了晉國，你自己跟你大哥解釋去吧！”趙律話畢拂袖大步而去，接著趙穿也帶著晉國人氣憤離席，姬流觴看著一幕，皺著眉頭也默默跟上，不一會，三國會盟的歡迎宴上，晉國的席位已經人去席空。
可是其他國卻因為晉國的離席顯得更加高興，更多的人上來不斷上前向二人敬酒。
羋凰見此立即命人換了金樽，準備來個不醉不歸。
可是成嘉卻攔住所有人，也換了一個金樽，“我知道大家今日興致都高，但是怎麼說都要讓嘉先敬了太女才行！”
“對對，得讓成副使先敬！”所有人聞言點頭。
用左手舉起金樽，成嘉定定看著羋凰。
他親眼見證了十年後的她，再也不是十年前那個懦弱哭泣的小女孩，因為看見白龍，路都走不動，兩腿戰戰，卑微祈憐，把希望寄託在他人身上。
她用十年的時間，成就了今日的她。
這是用磨難和傷口完成的蛻變。
成嘉輕輕眯起了一雙修眸，突然想到那下一個十年，她在哪裡呢？
黑夜緩緩降臨，漸臺上篝火逐漸在四處點起，成嘉看向羋凰那張映的紅通通的麗顏。
而他一身紫貂長裘，絕美出眾，若沒有若敖子琰在的場合，輕輕一笑，就能吸引眾生目光。
開口說道：“太女，今天我們贏了，作為戰友，贏了齊晉二國，是不是應該什麼獎勵？”
“獎勵？”羋凰擰眉問道，“你要什麼獎勵？”
“獎勵容嘉好好想想，後面事成之後再給也行。”
成嘉笑笑，雙目微微一眯，上下打量了羋凰一眼，隨即說道，“太女領兵在外三年，有好些年沒有見過了，也沒有如今日一般聚過了。”
“是啊，”羋凰微微一怔，聽他敘舊一般說起，淡淡頷首，十年不理不睬，他們又豈止三年未見未聚，“羋凰命途多艱，不及成副使命好，能夠在埕都躲清閒，想做什麼做什麼！”
成嘉的笑容不變，點頭說道：“鳳凰涅槃方得重生，天降大任必經先苦。一切都是為了大楚的中興，太女所作所為，有朝一日，天下百姓必將有目共睹。”
羋凰點頭，“但願如此。”
她不求豐功偉業，但求不枉重生一次。
舉著酒樽，成嘉緩緩說道，“所以嘉且借這一杯，祝願太女所有心願得成！”
“什麼都可以麼？”羋凰挑眉問道。
“什麼都去試試！”成嘉點頭回道。
“好！”羋凰笑道，不論你是真心還是假意，羋昭母女她是必殺的，你維護也沒用。
金樽舉起，“我也敬你！也祝你所有心願達成！”
“好！”二人相視一笑，舉杯共飲。
不論當年他不來找她的理由是什麼，她且願他也心想事成，就讓過往的那些淪為歷史，隨著這大江上的大風一起遠去，吹走，不送！
此番事了，各自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