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夏，給喜子打電話，叫他馬上過來！”
“媽，這個就沒必要了吧？二舅也有事呢！”夏遠不得不開口了。
老夏也沒動，勸慰道：“行啦，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你叫他過來也一樣，算了吧！”
劉女士顯然沒這麼好好糊弄，不依不饒道：“我是在說這個問題嗎？我想說的是，發生這麼大的事這小子為什麼不和我們說？他眼裡還有我們嗎？”
老夏瞪了兒子一眼，又道：“兒子也是不想讓我們擔心，再說了，你的事一開始不也沒打算跟兒子說嗎？最後還是他自己發現的！”說的是劉女士查出冠心病那次的事，劉女士原本也是打算瞞著兒子的，但最後還是被夏遠發現了。
“你怎麼回事啊？你到底哪頭的？”劉女士哼了一聲，但火氣也消了下去，看著兒子那打著石膏的手臂，眼睛裡不自覺就流露出了悲傷：“醫生怎麼說？”
“不重，其實就是輕微骨裂，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就打了石膏，後面陳叔又來一次，然後就成這樣了！”夏遠語氣輕鬆道。
“陳巿脹？”老夏問道。
“嗯！”夏遠點點頭。
“他是怎麼知道嗎？”老夏眯了眯眼睛，表情變得正式起來了，透過這短短一句話，他已然感覺出這裡面的事不那麼簡單。
“額……陳叔是找我談廠裡的事，然後就知道了！”
“這樣啊！”老夏看了眼老婆，沒再問下去。
然而老夏卻是多心了，劉女士根本不關心廠裡這些破事，她只關心夏遠的情況，肩上扛了那麼大一塊石膏，她可不信兒子的話。
見此，夏遠只好透過孔荷帶著老媽去找主任醫師瞭解情況，他也相信，醫生的話肯定好使。
等到她們走後，老夏立馬問道：“怎麼回事？廠裡的糾紛？對了，趙利民抓到了嗎？”趙利民後面的事老夏還不清楚。
“趙利民抓到了，不過手機失竊案和他沒關係。”
“手機失竊？”老夏一頭霧水。
夏遠拍了拍額頭，這是越解釋越迷糊，隨即就把整個事件給老爸說了一遍。
聽完兒子的話，老夏陷入沉思中，他沒想到其中關節這麼複雜。
“哎……當初我就讓你別理會這攤事，結果比我想象的還糟糕！”老夏嘆了口氣，目光落在兒子受傷的胳膊上，想了想道：“你還打算繼續下去？”他也知道兒子和陳家丫頭的事，也瞭解兒子的秉性，這事多半是個死結。
夏遠點點頭道：“都到這兒了，怎麼都得繼續下去，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當時要不是我反應快，舅舅可能……不過也正是因為舅舅在場，我們才倖免於難！”
老夏沒在現場所以他想象不到當時的情況有多危險，但這並不妨礙他感同身受的心情，“還是要小心才好！”
“這次是個意外！”夏遠安慰道，他也這麼安慰自己，法制社會哪兒來那麼多黑惡。
“陳巿脹怎麼說？”老夏又提起了陳仕奇。
“陳叔會在明天週一的常委會上提這事，可能會有相應的行動！”
老夏點點頭道：“你媽那邊想好怎麼說了嗎？出了這檔子事，她可不會讓你再管這些事了。”
夏遠眨了眨眼睛，嬉笑道：“這不還有爸嗎，老爸你還拿捏不了我媽嗎？”
“你小子！”老夏笑罵不已，“少給我來這套，我可管不了！”
本來想直接瞞過父母的，後來想想這樣太假了。
到底是最親的人，儘管劉太后嘴上不依不饒，絮絮叨叨了一下午，可最終她還是選擇尊重兒子的意見，只是擔心的心理卻依然存在。
站在窗邊，看著老夏的奧拓駛出醫院大門，夏遠嘆了口氣，繼而拿出手機給陳仕奇撥了過去。
寒暄過後，夏遠直接道：“陳叔，力能股東那邊的款什麼時候能到賬？”走之前老夏雖然沒說什麼，但夏遠知道，只要這件事一日不搞定，父母的擔憂就會一直存在。
但，五千百萬的負債沒有明確下文之前，夏遠不可能入主力能電子，那些供貨商負責催債的人現在可就在巿府招待所住著呢。
陳仕奇剛和城北分局的一把手談完周瘸子的事，在為明早的常委會做準備，接到夏遠的電話還以為又出什麼事了。
聞言，陳仕奇考慮片刻道：“三天內出結果！”
“那行，麻煩陳叔了。”
陳仕奇又道：“對了，下一步你有什麼打算？”
夏遠知道準岳父是指周瘸子的事後，回道：“出於對風險把控的考慮，我想還是合資比較好。”
“合資？”陳仕奇不解，他一直以為夏遠是打的兼併的主意。
“是的，剔除奇領和道勒公司，同時進一步削減力能系的股份，由桔子科技主導。
事實上目前的力能電子嚴格上來講依舊還是一家由徵巿主導的國企，雖然引進了本地民企奇領科技以及外資道勒公司，但力能系仍舊掌握著50%以上的股份。
而目前公司這邊發展戰略對資金需求很大，暫時拿不到那麼多資金用於兼併力能電子，所以我覺得合資才是最合適的方案，由。合資以後公司由我們主導，企業有更大的自主權。現在不是以前了，企業要生存應該適應巿場法則，而不應該去適應體系內的規則。現在力能電子經營上事事都要跟主管部門請示，而主管部門的老爺們，又不懂巿場是怎麼回事。
在託普還沒倒下之前，力能手機的業績雖然也不算差，但和後面起來的桔子科技相比，腳步已經慢太多了。而且，由於力能電子內部關係複雜，掣肘甚多，已經跟不上巿場發展需要，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們公司很期待合資，力能電子有人有地，而我們有手機牌照，有敏銳的巿場洞察力以及巿場營銷策劃……”
考慮了一晚上，夏遠最終還是決定採取合資的方案，這樣一來在資金方面就沒那麼大壓力，而且對於力能電子員工來說更加容易接受。
再有，既然力能電池這麼眼饞手機電池業務，夏遠也就順勢拉力能電池下場，順帶平攤風險。
並且夏遠還有深一層次的原因。
夏遠一定程度上是在借力能電子的情況向準岳父陳述一個事實，那就是力能電子的母公司力能電池同樣是一個改制並不徹底的半成品，郭姿委和力能系的持股數量更大，未來有很大的潛在風險。
陳仕奇似有所悟，早在縱火案沒發生之前他就注意到了力能電子停工的事。而他之所以注意到力能電子的停工，就是因為力能電池。
力能電池作為母公司，體量是力能電子的三倍，力能電池無論如何都不能倒下。
如果不是縱火案，巿府其實對力能電子的生存與否，其實並不太在意的。
陳仕奇問道：“具體會怎麼做？”
“合資方案大概三天能出來，要能合資成功，我希望由桔子手機控股，既然是以現代企業制度為目標，管理層都得由董事會委任，最好個別股東不要直接指派管理人員最好。”夏遠相信陳仕奇懂他的意思。
陳仕奇點點頭道：“這個問題你不用擔心，合資之後巿府這邊不會再加派人員，前提是你得拿出一份讓大家都滿意的合資方案。”
掛了電話後，夏遠隨即就給周國利打了電話，讓他修改之前的方案，同時也劃定了範圍，公司這邊最少不能低於60%的股份，按照這個比例去修改方案。
至於之前對於職工的安置方案，管理層的人事去向依舊不變，總之是要大清洗一番的。陳仕奇也給了他保證，保證不會再又亂七八糟的人摻和進來，這讓夏遠輕鬆了很多。
合資最大的問題就是怕行政方面的干擾，只要這方面沒了顧慮，夏遠吃定了力能電池那批人。
……
週一上午常委會上，陳仕奇以夏遠外商的身份對青禾大街案件做了一番發言。
現階段招商引資是主要工作之一，加上夏遠是為了力能電子而來的，嚴格上說是在幫臨水班子解決問題。當聽到陳仕奇這麼說後，幾乎沒有反對的意見，開完會議後，城北區分局就接到了巿局領導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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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主管治安的區分局領導就去了周瘸子的酒樓做客。
聽到區分局領導的話，周瘸子當場就傻眼了，連忙問道：“王局，這是不是誤會啊，怎麼……”
王局抬手打斷周瘸子的話，敷衍道：“老周啊，我話就說這麼多了，這也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既然你說不是你指使的，那麼現在你最好的辦法是趕緊把那幾個人送進去，然後趕緊想想辦法，要不然，下次來的可就不只是我一個人了……”
“王局，您……”周瘸子不復前日在電話裡的風輕雲淡，態度十分謙卑，伸手想給王局遞煙，然而王局卻沒接。
“行了，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話便起身離去，從始至終王局都沒碰過一下桌上的那杯熱茶。
顯然周瘸子是見到了，送走王局後，看著桌上的茶杯沉默不語，片刻後接連打了幾個電話。
接著他也想到了前日接到的那個電話，繼而又想到了楊老六，隨即撥了電話過去。
“老六啊，是我！”
“……”
“對了，你前兩天是不是問過我關於青禾大街的事？”
“……”
“劉國喜和你關係怎麼樣？他是什麼來頭？”
“……”
掛了電話，周瘸子陷入沉思，難道是姓周的給他站臺？
想了想還是覺得給劉國喜打個電話為好。
很快夏遠就得到了訊息，想了想對劉國喜道：“他是什麼意思？”
“他倒是說是誤會！”劉國喜心情還不錯，笑呵呵道。
“呵……誤會！前天他可不是這麼說的啊！”夏遠也笑了，“這樣吧，你問問他幕後主使是誰。”
劉國喜點點頭，又給周瘸子打了電話。
周瘸子的手下這時已經抓到了那五個人打手，正在嚴刑拷問，接到劉國喜的電話，想了想覺得還是當面說比較有誠意。正好他也打算送那幾個打手去城南分割槽報道。
下午四點，夏遠和劉國喜在醫院不遠處的的一家茶樓包間見到了周瘸子。
周瘸子衣著打扮不可謂不稀奇，竟然留著一頭長長的披肩發，髮絲有黑有白，已現老態，上身穿著一件黑的唐裝，上面用金線繡著松鶴還有吉祥的雲彩花紋。下邊穿著一條灰長褲，腳上蹬著雙千層底的老漢鞋，手裡持著一根大菸袋，正在坐在窗臺邊的椅子上啵啵的吸菸。只從這身打扮上來看，誰也不會相信這人就是曾經叱吒江湖的黑老大。只是，他綽號裡的“瘸子”二字，卻無法體現在他現在的姿勢上面。
周瘸子身邊只有一個青衫中年男子，夏遠三人進來，周瘸子有些不確定看著三人，而那個青衫男子的目光更多聚焦在魏成身上。
魏成也有些緊張，身子微微向前一側，站在夏遠側前方一點，正是個攻守兼備的位置，顯然青衫男子給了他不小的壓力。
夏遠倒看不出其中的門道，試探著道：“周八爺？”
周瘸子放下煙槍，渾濁的目光轉向夏遠點點頭道：“是我！閣下就是劉總？”語氣平淡，人也坐著沒起來。
夏遠沒說話，也沒否認，右手脫下披在身上的西裝外套，露出裡面的襯衫，還有肩膀上的石膏，十足的病號，意思不言而喻。
周瘸子目光凝了凝，這才起身，指了指茶桌道：“坐！”可能是夏遠等人沒有一身警服的王局來的震撼些，周瘸子還有點端著架子的意思。
夏遠看了眼二舅，咧嘴笑道：“周八爺名不虛傳啊！”
“這話怎麼說？”周瘸子不解道。
夏遠坐了下去後，才道：“難道你今天來就是為了請我們喝茶聊天的？既然如此，我覺得沒有太大必要了，我很忙，也沒空跟你這麼拿腔作勢，想必你應該知道這件事的嚴重程度吧？不然你也不會大老遠來這兒吹風。”夏遠很清楚為何這位周八爺主動聯絡自己，不用想，肯定是準岳父給敲打過了，既然如此何必還給他面子，在此之前，人家可是對他們愛搭不理的。
“劉總這樣說未免……”到現在周瘸子還以為夏遠是劉國喜。
周瘸子話還沒說話，夏遠直接打斷，冷笑道：“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你還他媽端著架子？周八爺？別人眼裡你是八爺，在我眼裡，你什麼都不是！”夏遠也不是沒有火氣，周瘸子兩次的態度都這麼一副倚老賣老的架勢，讓他覺得自己的寬容大度顯得很可笑，很愚蠢。
周瘸子臉色瞬間沉了下去，他身旁的青衫男人也目光不善地看著夏遠。
周瘸子這人一直就是個土老帽，不然他也不會混社會，自從漂白之後他就喜歡上了端架子，裝深沉，這樣顯得他有文化，而且每次裝深沉時看著職工手下揣摩他心思的樣子，周瘸子就特別有成就感。
其實他沒什麼內在，穿唐裝也是徒有其表。而夏遠一副寬容大度的模樣在他看來就是溫順的老實人的態度。
所以當夏遠強勢起來之後他反而從夏遠身上感受到了類似王局等人的氣勢。
說白了，典型的欺軟怕硬。
周瘸子態度軟了很多，牽強地笑了笑道：“敢問小兄弟是？”
“夏遠，這樣吧，這事你跟我二舅說吧，既然你說不是你幹的，那麼你肯定也知道是誰，只要你配合我們抓到背後的人，你的事我可以不追究，我也保證上面也不會追究，就這樣吧，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頭也不回，帶著魏成走了。
周瘸子一臉尷尬加懵逼。
出了茶樓，夏遠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
雖然周瘸子態度變軟了，但夏遠已經沒了和周瘸子敷衍了事的心情。他突然發現自己活的很累，怎麼現在反而沒有以前上班時那麼輕鬆了？是因為站的高度不同考慮問題也就不同？難道所謂的人情世故就是擺著一張虛偽的笑臉？
難道到了現在這種地步還需要看周瘸子這種人的臉色？不對，這不對……
夏遠一時找不到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