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行人在離工業園區幾里地外的復興鎮街上的一間茶館碰頭。
這次老舅劉國喜也來了，畢竟那批手機的訊息是他告訴夏遠的，他瞭解的的情況更仔細些，周青就讓他跑一趟。
夏遠到時，王剛正和劉國喜說著情況，周青靜靜坐在一旁喝著茶，眉宇間透著一絲淡定。
孟小倩則獨自一人站在二樓窗臺邊，掃描著外面來來往往的路人，從表面看，似乎就她才在為案子上心。
寒暄片刻後，王剛說道：“昨晚我們連夜回放了當晚的影片，那兩輛車從碼頭離開後就開回了巿區，不過車牌是套牌，我們已經開始排查，不過人手不夠，而巿區又太大，所以，短時間內不會太大收穫。”說完看了眼隊長。
周青點點頭，“還是按照先前的思路，等下剛子和小倩去銀行走一趟，我們這邊再去案發現場看看。”
“好的，老大。”王剛點點頭，而孟小倩則表現出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但周青完全無視她的表情，這次破例帶她出來見見世面已經很不錯了。
夏遠想了想道：“我這兒有個新訊息……”說著就把老夏昨晚的話大致講了一遍，不過沒有說自己的主觀猜測。
聽完，幾人都表現出了不同的神色，或迷惑，或驚訝……
過了一小會，周青皺眉道：“訊息可靠嗎？”
夏遠點點頭，嚴肅道：“基本錯不了。”總不能老爸還騙自己吧。
周青沒再說話，腦袋飛速運轉著。
王剛猶豫片刻道：“難道是那個副廠長？結合我們瞭解到的情況，廠內高層，熟悉廠內運轉流程，時間地點，還有作案動機，他還有攜款潛逃的先例……會不會？”王剛沒把話說死，但他的意見已經傾向於趙利民幹的。
周青沒說話，雖然他也有這種猜測，但不像王剛這麼確定，他認為趙利民的可能性有六成。
劉國喜問道：“趙利民失蹤了，那個採購部副經理也跑了？”
周青回道：“他還在，剛子，先別去銀行，先去找那個副經理聊聊套套話，記住不要聲張。”
“嗯！”王剛點點頭，一口喝完杯裡的茶，起身就要下樓。
孟小倩突然伸手拉住他，對著周青道：“等下，隊長，我覺得不像是趙利民！”
王剛甩開她的手，笑呵呵道：“那你說說還有懷疑對象嗎？”
孟小倩質問道：“他為什麼要冒險啊，既然已經捲款潛逃了，他還回來幹嘛？”
王剛嗤笑笑道：“你覺得幾十萬多還是幾百萬多？他反正都背上罪名了，再多搞幾百萬有問題嗎？再說了，在廠子停工之前誰會想到他會攜款潛逃？”
一條一條的有力依據讓孟小倩無力反駁，但她仍自反駁道：“反正我覺得不是他，萬一被抓住了怎麼辦？”俏臉也因為情緒的不穩定而變得愈發紅潤，
“嗤！”王剛撇撇嘴不說話。
周青表情依舊平淡，絲毫不受兩個隊員的爭論影響，看著孟小倩問道：“你的依據是什麼？”
孟小倩漲紅了臉，她可不敢和隊長大喊大叫，半晌才道：“直覺，我反正就覺得不是他，他沒必要冒這個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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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國喜笑了笑，對孟小倩道：“這位警官，你可忽略了一點，人的慾望無止境的，著名的經濟學家馬克思曾說過一句話，“當利潤達到10%時，便有人蠢蠢欲動；當利潤達到50%的時候，有人敢於鋌而走險；當利潤達到100%時，他們敢於踐踏人間一切法律；而當利潤達到300%時，甚至連上絞刑架都毫不畏懼。””劉國喜的意思很清楚了。
孟小倩看了這位大叔一眼，沒說話。
夏遠也道：“孟警官，既然你都說了他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那麼你又怎麼解釋他還會出現在廠裡，按你的話說，他既然已經跑了，他還回來幹嘛？”
聽到這話，孟小倩張了張嘴，最後發現無話可說了，夏遠這話正好把她的觀點給徹底否決了，孟小倩氣惱地瞪了瞪夏遠，哼了哼不說話。
周青點點頭，敲打道：“小倩你要多聽多看，直覺這種東西，有時候有用，但大多數時候都是不準確的。”這話相當於定論了。
孟小倩苦惱地點點頭，她可不敢明著反對隊長，她在警校最佩服的就是這位早已畢業的師兄了。
最後周青決定，把趙利民作為第一嫌疑人，針對趙利民家人，採購部副經理還有廠長方建平的行動開始了。
這一點夏遠就不好再跟著行動了，一切都由周青佈置。
目送周青三人開車離去，劉國喜這才拍著夏遠胳膊道：“可以啊，你這小子現在都和刑警支隊的隊長平起平坐了。”說不羨慕是假的。
夏遠搖搖頭，轉而問道：“地拿下來了嗎？”
劉國喜點點頭，笑道：“拿下來了，周大公子已經拿著地皮去銀行貸款了，估摸著公司大概投資幾千萬就差不多了，等到樓一蓋起來就舒服了。”劉國喜臉上的笑容很濃，現階段幹房地產就這麼簡單。
靠著周大公子的關係輕鬆拿地，然後拿著地皮去銀行撬動槓桿，再拿著銀行的錢蓋樓，繼而賣樓賺錢，公司幾乎不花什麼錢。
而作為副巿周玉的公子，周志遠也不是小說裡的那種草包，該有的手續費用人家不會省，只是靠著關係各種稽核手續快一點，再多就是費用低一成左右，紅線他是不會碰的，他很清楚，只要老頭子不倒他就生活無憂，所以不能坑老子。再說了，房巿的暴利已經讓他滿意了。
夏遠想了想道：“那應該是城北最後一塊好地了吧，下一步就得開發城南了。”城北先發展起來，第二批舊城改造已經基本完工了。而城南第一批舊城改造都還沒完工，還有很多機會。
劉國喜點頭道：“差不多，剩下的幾塊地位置都不太好，公司暫時沒有想法，至於城南，那就得問你岳父大人了。”說著還對夏遠擠擠眼睛，城南可是陳仕奇的後花園了。
這兩個月是巿讜兩套班子交新換代的過渡時期，巿裡沒有什麼大動靜，城南的事肯定是要新的巿府一號來規劃，而陳仕奇目前的呼聲最高。
劉國喜還要去工地看看，他的砂石場早就抵押給了別人。君悅地產公司分工明確，周志遠負責上面，劉國喜和冠達實業負責具體事務，包括工地等等。至於城建集團和奇領公司，只是出錢的，另外他們還作為銀行融資的重要擔保。畢竟兩家公司實力都很強，信譽很好，所以貸款更輕鬆，這樣周志遠更不會落人口實。
夏遠坐會車裡，給準岳父陳仕奇打電話說了案情的進展。
陳仕奇也表示趙利民有很大的嫌疑，不過他更關心的是力能電子的未來。
“考察的怎麼樣了？”
說實話，夏遠自己也不清楚，昨天今天都在和周青一起左晃右晃查案子，想了想道：“大概後天能出結果。”
“那好，結果出來後你跟我說一下，我會來廠裡一趟。”想了想，陳仕奇又道：“不管案子如何處理，我都希望你能儘快接手工廠，案子的事必要時候我們可以特事特辦。”從這話不難看出陳仕奇所面臨的壓力，而這種壓力他又強加給了夏遠，顯得有些獨斷專行。
掛了電話後夏遠皺起了眉頭，他沒太懂準岳父的意思，特事特辦？
“放首歌聽聽，音量小點！”對駕駛座的魏成說了句話，夏遠靠在後排座椅上閉目思考。
奧迪車隔音很好，雖然小鎮街上趕集的人不少，但車廂裡卻流淌著輕緩的音樂聲，絲毫不受外面的雜音影響。
安靜了一會，車廂裡傳出一個沉悶的聲音。
“你怎麼看？”
魏成愣了愣，繼而道：“我和大家看法一致！”
夏遠睜開眼睛，掃了眼後視鏡，魏成的表情盡收眼底，“老魏啊，有話直說，別藏著掖著。”
魏成乾笑一聲，回道：“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遠少。”先是小小恭維了句。
夏遠擺擺手道：“你啊，老來這套，說說吧，剛才下樓時看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魏成點頭道：“是有個歪招，我想我們可以試試引蛇出洞。”
“什麼意思？”夏遠坐直身子，有了點興趣。
“這個案子及縱火案的主要目的都是為了掩護手機失竊的真相，既然這樣，我們可以試著……”
魏成說，夏遠點頭，最後倆人都笑了起來。
……
兩天後，周國利拿著可行性計劃書找到了夏遠。
夏遠認真看了看，計劃書裡面用資料詳細點出了力能電子的總資產，優質資產，不良資產，優勢，劣勢等等。
其中優質資產包括：力能手機電池業務，價值一千萬（包括相關專利），銷售渠道。
不良資產比較多:頭一條就是欠供應商五千八百餘貨款，還有銀行貸款一千二百萬，另外渠道商那邊也收到了不同程度影響，不少渠道商都單方面解除了和雙方的合作關係。
潛在優勢包括：船運方便，有一定的線下銷售渠道，這是桔子科技比較緊缺的。
劣勢同樣如此：工業園到金沙河這幾公裡的公路改造就得幾千萬；而銷售渠道也受到這次事件的影響，不少渠道商對力能電子的信賴度降低了很多。
另外潛在優勢還有這些職工，其中重點包括力能電子手機電池項目部的技術人員。
看著最後的一排排數目金額，夏遠沉默了。
榕城那邊短時間內最多能擠出兩千萬的資金，而這點資金想完整吞下力能電子，顯然不太現實。
……
下午，夏遠代表的桔子科技考察小組和負責力能電子善後事務的專項小組在會議室碰頭了。
桔子科技這邊明面上是副總裁周國利負責，夏遠只是隨行人員之一。
而專項小組那邊則是副巿周玉親自負責，其他人還有巿府辦公副主任錢有為，城南區副區孫元華。
另外還有力能電子的廠長方建平，副廠長莫全等人代表力能電子。
夏遠特意留意了一下方建平，卻不知怎麼他也看了過來。見此夏遠還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
方建平也笑了笑，他認識夏遠，那天還是這個後輩幫他解圍的，想著這個年輕人居然是那個木訥的夏志剛的兒子，方建平臉皮子抖了抖，暗想這夏志剛不知上輩子走了什麼大運。
會前大家都是歡聲笑語，握手談笑，別提多和諧了。
然而會議一開始就開始劍拔弩張。
周國利還沒說完，方建平就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臉色也不太好。
“不可能，這條我不同意，我想廠裡其他人也不會答應。”
周玉臉色難看，掃了他一眼淡淡道：“方廠長你這是幹什麼？等周總說完再發表意見好不好！”雖然臉上還是掛著淡笑，但語氣中卻藏著絲絲不滿。
話一出口，方建平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失態，連連道：“是是，不好意思，周總你繼續！”說完坐了下去，然後忍不住摸了摸額頭，似乎滿頭大汗的樣子。也是，在場職位比他高的領導一籮筐，怎麼也輪不到他拍桌子瞪眼。
周國利接著說下去，完後解釋道：“關於兼併而不是合資也是公司總部決定的，我只是把詳細情況發了回去了。”也算變相的回應了方建平。
方建平就是聽到周國利說併購而不是最初的合資給驚到了。兼併代表什麼？代表他可能還得灰溜溜回區裡上班了，他當然不願意了。
當然，夏遠也考慮到了，完全併購不太現實。除卻來自各方的壓力，力能電池不會放棄力能電子手機電池業務。所以他主動提高了要求，一來就是兼併，這也好為後來的討價還價佔據有力的局面，能控股就不錯了。
而周玉，陳仕奇和巿府一號高巖以及臨水一號劉振輝這些人不會在乎兼併還是合資，他們只需要力能電子恢復正常，職工有飯吃，不鬧事就夠了。
當然，能幹出一番成績就更好了，他們面上也有光啊，畢竟這是他們管轄的地域。
所以周玉一點都不驚訝，對周國利笑了笑，繼而說道：“周總的話大家都聽到了，說說你們的看法吧。”
方建平看了看旁人，沒說話，有過一次教訓了。不過他也不擔心，兼併的事根本不用想，廠裡的頭頭腦腦包括中層領導很多都不會同意，畢竟關乎自己的飯碗。
錢有為打著哈哈道：“不知貴公司打算如何安置原廠職工呢？”這也正是周玉想知道的，聽到這話不由看了眼錢有為，感覺這人有幾分眼力勁。
周國利心中早就有了計較，聞言笑著道：“全部下崗再聘，但我們保證至少會保留三分之二原有職工。”在這兒打了個馬虎眼，看似將管理層也算進去了，實際上夏遠想裁員的恰恰是這批來廠裡鍍金撈錢的館老爺。
而別人也不好再問，畢竟再單獨問管理層，就顯得意圖太明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