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紳兒等人終於再次踏上了蕭嵐國的土地,心中才算是踏實了。不由回頭望了望身後那片汪洋,陳紳兒心中暗下決定,此生不再入海。
段天瀾張羅著一場接風宴,陳紳兒也沒客氣,劫後餘生,當浮一大白。能有資格參加這“接風宴”的,自然也是此戰倖存後中土各門各派的代表人物,粗略估計,不下三百人。
這次海戰武林盟的船隊損失雖然大,折了差不多半數,但人員傷亡,卻是不到十分之一。如此戰績,雖算不上多好看,但參戰的江湖人士們豈能不知此戰的兇險?若不是“財紳莊”的力挽狂瀾,恐怕這些人早就沉入了海底餵魚,哪裡還有命在此喝酒?
“來來來,讓我們敬盟主一杯。這次的戰鬥,陳盟主居功至偉,拯救了我中土武林於危難之中,請滿飲此杯!”段天瀾帶頭舉杯道。
“沒錯,要不是陳盟主捨生忘死,深入虎穴營救我等,恐怕江湖上再也沒有玉軒宗了,陳盟主,秦某欠您一條命!”秦錦年也附和著。
“薛某感謝陳盟主救命之恩!”薛書道也起身舉杯。江湖豪傑們立刻紛紛響應,這杯酒滿含由衷的感謝與敬意。
陳紳兒也舉起了酒杯,笑了笑。
“眾位武林前輩,切莫折煞紳兒了,來,幹!”陳紳兒也是豪氣幹雲,哪裡有弱女子姿態?此等心性更讓江湖人士們喜愛。
“諸位,如今這剿滅‘快活島’的事情,告一段落。依照先前約定,紳兒不再是什麼‘武林盟主’,這一戰讓我深深體會到我們江湖之重。紳兒年輕識淺,實在難當此大任。所以我宣佈,‘武林盟’就此解散,還江湖各自安好。”杯酒下肚,不料陳紳兒說出了這麼一番話來。
眾人紛紛一愣。
“這,陳盟主太過自謙了,如今您是眾望所歸,還請盟主繼續帶領大家,創造出我們中土武林新的輝煌才是。”段天瀾勸說道。
“新的輝煌?”陳紳兒笑了笑。
“江湖的輝煌便在於這‘自由’,我又不要造反,聚集這麼多江湖豪傑,貪圖這盟主虛名何用?反而落得他人眼中,成為了眼中釘,便不美了。諸位抬愛,紳兒在此謝過。倘若真的念紳兒幾分好,來日若我‘財紳莊’有難,還望諸位肯伸出援手才是。”
聽了這話,所有人都若有所思,的確,江湖的魅力便在於這種“無序”,若真要維繫著這種聯盟,且不論是否有人願意長期聽命與他人,恪守著諸多規矩,但朝廷這一方面,也不可能坐視不理。
“陳盟主,佩服!既然您執意如此,我等也不好強求,但在我等心中,你永遠是我們武林的恩人,他日若是‘財紳莊’但有差遣,我墨瀾宗必全力以赴。”薛書道平時話少,但卻難得是個明白人,帶頭表了態。
其它人也紛紛拍著胸脯表示贊同。
“如此,今日這酒,我也喝得自在了,來來來,我代表‘財紳莊’敬大家一杯。”陳紳兒瞭解了一樁心事,更加放得開了。
“敬陳莊主。”眾人們改口也倒快。
“來來來,都坐下,吃,喝,紳兒自幼便對江湖豪傑們的風采,心生嚮往,如今難得天下英雄齊聚,可不要矜持的和娘們兒一樣才是。”陳紳兒笑著招呼道。
眾豪傑們哈哈一笑,整個宴會氣氛也熱絡了起來。
“哈哈,陳莊主,對於您,段某一直很好奇,如今您已不做盟主,不知能否問您幾個問題?”席間,段天瀾同陳紳兒攀談起來。
“哦?段門主直言無妨。”陳紳兒笑道。
“您之前參加武林大會,奪得盟主之位,到底目的何在啊?真的沒有‘上邊’的安排?”段天瀾往頭上指了指,陳紳兒豈能不明白?畢竟她還有著“公主”的身份,又是摘星樓的大紅人。
陳紳兒笑了笑。
“當真沒有,其實那天也是意外吧,算是心血來潮,用咱們‘江湖話說’有點兒‘身不由己’的意味。段門主莫要多心。但目的,其實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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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知可否方便透露?”段天瀾總覺得陳紳兒如此高調的在這江湖上折騰這麼一遭,不可能沒有目的。
“哈哈哈,於公嘛,其實我是為了新編這‘蕭嵐譜’而來,其實我真正的身份,是本屆的‘百曉行走’。”陳紳兒挑著鳳眉,得瑟道。
“哦?哈哈哈……原來如此!近年來,江湖波瀾不定,段某還真的期待著本屆的‘蕭嵐譜’呢。”段天瀾笑道。
“那私事呢?”見兩人聊得熱絡,董碧婷也參與了進來。
“私事嘛,自然是為了‘財紳莊’打名氣啦,哈哈哈!”陳紳兒放肆的笑道。
桌上眾人紛紛鬨笑。
“陳莊主,別的我不知道,不過您這個目的算是真的達到了,如今這江湖上‘財紳莊’的大名,還有誰不知道呢?”秦錦年笑道。
“嘿嘿,運氣好,運氣好罷了。”陳紳兒自然也知道,這“財紳莊”的大名算是打響了。
“只不過,我等還一直不知,貴莊坐落何方啊?來日若是路過,也好登門拜莊,討碗茶水。”薛書道無心中提了個尖銳的問題。
陳紳兒面上露出了幾分尷尬的神色。
“這個……”眾人好奇又期待的目光讓陳紳兒有些語塞。
“能不能,先保密?”陳紳兒諾諾道。
眾人先是一愣,隨後哈哈大笑起來。
“江湖不問出處,是我等唐突了。來來來,我們罰一杯。”段天瀾開口為陳紳兒解了圍。
“言重了言重了,來喝。”沒想到陳紳兒居然能糊弄過去。可心中也知道,是該有個落腳的地方了。
“咳咳……”沒想到,整個宴席中一言未發的單亦如,此時居然乾咳了兩聲。陳紳兒這才想起他來。
“對了,其實還有另一件半公半私的事情,想和諸位商討。”陳紳兒放下了酒杯,正色道。
“哦?陳莊主說來聽聽。”段天瀾等人也放下了酒杯。
陳紳兒衝著單亦如點了點頭,只見他起身轉到後堂,沒一會兒拎出了一個人來。
在場的眾人紛紛將目光匯聚過來。
“是他……”
“這不是,這不是飛賊單亦如麼?”
“不是他,飛賊的容貌我見過,和此人相差著十萬八千裡呢。”
“不可能,就是這廝,諸位皆知,我琉婷宗與慈心庵比鄰,年前此人在慈心庵中犯下滔天惡行,我便見過他,就是那飛賊單亦如。”一位琉婷宗弟子說道。
“不對啊,‘星淚湖’大戰,我便在場,此人並非那單亦如,況且那‘飛帥摘星上清瑤’的時候,整個京城的武林人士都親眼目睹,並非此人,莫不是仙子眼花,認錯了老‘姘頭’?”不知哪家嘴賤的人開口反駁道。
“你……膽敢羞辱我琉婷宗,看我如何教訓你!”這位弟子也是被戳到了痛腳,當下發飆。
“璇蝶師妹,稍安勿躁!”董碧婷出聲制止了弟子的衝動。
眾人無不議論紛紛。
“陳莊主,不知這是……”董碧婷面色不好看,轉頭問向陳紳兒。
“這,便是陳紳兒所說的另一件事了。說它半公半私,也是因為,對江湖而言這‘飛賊’作惡,乃是大患。好在這次營救秦,薛兩位宗主時,恰巧遇到了這作惡多端的惡賊,便順手捉了回來。”陳紳兒朗聲道。
“我和薛兄可以為陳莊主證明。”秦錦年開口打消了眾人的懷疑。
“哦?想不到還有此意外收穫?此次我等雖威能剿滅‘快活島’匪眾,但能捉到此惡賊,不正是武林同道之夙願嘛?沒想到陳莊主居然為武林再立大功。”段天瀾朗聲道。
“陳莊主,陳莊主……”江湖眾豪傑們不約而同的叫道。但也不免有人撇了撇嘴心中嘀咕,就算是沽名釣譽也沒有這種吃相,那人明明不是飛賊,奈何群情激憤,抱有如此心思之人也不敢宣之於口。
陳紳兒緩緩抬手。
“諸位。此賊作惡多端,自然要交由江湖同道們處置,但他,卻不是單亦如。”陳紳兒的聲音雖然不大,但這訊息卻讓所有人都心中震驚。
“陳莊主,您這話是什麼意思?莫不是在指責本宗弟子說謊?”董碧婷的神經有些敏感,她雖然未曾見過單亦如,但對宗內弟子還是相信的。
“碧婷仙子誤會了,貴宗弟子並未說慌,慈心庵,還有琉球行省的惡行,包括江湖中近年來諸多駭人聽聞的大案,的確是此人所為。只不過,他並非真正的單亦如。”陳紳兒解釋道。
“怎麼會?不是他?”
“是他……”眾人們議論紛紛。
“不知陳莊主所言,可有依據?”段天瀾雖然相信陳紳兒的話,但如此大事還是馬虎不得。
“自然,其實初出京城之時,我便尋到了那真正的單亦如,並且一路追蹤,眾人皆知,我這次遊歷,主要是為了編排新的‘蕭嵐譜’,自然對此人格外關注。而恰巧,在我追蹤單亦如的過程中,江湖上便發生了數起大案。彼時我才知曉,是另有惡人,頂著這飛賊的名頭在作惡。而那惡賊,此刻便在眾人的眼前。”陳紳兒淡淡道。
單亦如踢了踢癱坐在地的冒牌貨,那家夥不禁瑟瑟發抖著。
“是……是我假借那飛賊之名做的案,可,可我也是奉命行事啊!”這傢伙辯解道。
“你到底是何人?奉了誰的命?目的何在?”秦錦年喝問道。
“我,我本名何浩飛,本是一江湖無名小卒。奉命,自然是奉了截天教的命令,他們讓我冒名頂替這‘飛賊’單亦如,屢範惡行,就是為了引起江湖人士的公憤,好有機會能將你們引入東海,連根拔起。”何浩飛的話,倒是實話,也合情合理。
“如此看來,一直以來,倒是我們誤會了那單亦如了?”段天瀾開口道。
“也不盡然,那飛賊惡名在外,饒是這些惡行不是他所謂,可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要是他品行端正,截天教的人也犯不著冒他的名。既然這何浩飛的情況弄清楚了,但年前藥王谷的事兒,還有……京城的事兒,也不能說是這何浩飛所為吧?星淚湖一戰,又有多少武林同道死在那魔頭手上,這一筆筆血債,江湖之人可都記著呢。”另有一家門派掌門說道。
眾人看向了陳紳兒。
“這位前輩所言不錯,至於藥王谷,星淚湖,還有摘星樓的事,的確是飛賊單亦如所為。不止如此,他在江湖上這偷香竊玉的惡行,也是罄竹難書。今天,我旨在還江湖一份明白,冤有頭債有主。諸位與那飛賊單亦如的過節,自可按江湖規矩解決,而此人,冒名頂替,也是罪大惡極,今日便交給各位處置了。”陳紳兒最終下了定論。
“原來如此。那便殺了這惡賊,一來為江湖除害,二來為死難者報仇。”秦錦年怒道。
“殺了他,殺了他……”群情激憤,這何浩飛的命運也就決定了。
江湖上比較看重儀式感,由段天瀾做那裁錯人,請出了法刀。執刑者,卻是左言之。陳紳兒答應過他,讓他親手為姐姐報仇的。人是財紳莊抓到的,陳紳兒如此安排,其他人也沒資格干預。
左言之拎著法刀,提著早已面如死灰的何浩飛,拖出了大廳……他不想這麼快結束這惡賊的性命,所以要找一個僻靜點兒的地方,宣洩內心的仇恨!
“來來來,諸位,我們接著喝,畢竟惡賊何浩飛伏誅,乃是我武林一大快事,莫敗了我們的酒興。”段天瀾招呼著。
眾人再次推杯換盞了起來。
單亦如一直戴著面具,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本以為這傢伙才剛才會冒著天下之大不諱表明身份,沒想到全程居然不發一言,配合著陳紳兒。這讓陳紳兒有些詫異,不符合單亦如那快意恩仇的性格。
其實,單亦如幾次都差點兒揭開面具,想跳罵這群江湖豪傑。但他忍住了,也許,是因為他的心中有了牽掛,再也“瀟灑”不起來了吧。
眾人重新落座,單亦如則獨自離開了宴席……當宴會結束,陳紳兒尋他之時,只在他的房間中發現了那個面具,和一張字條。
“你我兩清了,有緣江湖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