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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4:第二十九章 不放棄

時間轉眼過去了十二天,所有的怪物都被消滅殆盡了。

不過陳紳兒等人的心,卻並沒有完全踏實下來,問題就在小蓮的身上。這十二天裡,陳紳兒讓翠屏不斷壓榨著白袍祭祀的情報,但那白袍祭祀也不是傻子,漸漸的也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所以,關於新型蠱蟲和小蓮的事情,白袍祭祀並沒有再給出任何的資訊。

翠屏達成了自己的心願,她手刃了這個人間惡魔,沒有任何負擔,只有無邊的恨意。這是翠屏第一次殺人。

離正月十五還有三天,這天陳紳兒來到了陳五的臨時營帳內。

“爹!”陳紳兒輕聲喚道。

“啊?紳兒來啦,坐吧。”陳五慈祥的笑應著。

“爹,今天來,是想和您好好談談,還有三天,便是正月十五了,我們要離開這裡。我希望您,隨我回帝都,以後我來孝敬您。”陳紳兒說出了自己的安排。

“唔……帝都啊。”陳五搓了搓手,眼神中有了片刻的明亮。

“丫頭啊,爹知道,你現在本事大了。其實,這次還能和你重逢,爹已經很開心了。不過你也知道,爹是個粗人,本來就是鄉間小漁民,這稀裡糊塗的又做了這麼久的馬賊。當年爹的心願很簡單,就是在這邊落了腳,能在那人吃人的歲月裡,護著丫頭啊,有口飽飯吃,不用受欺負,日後看上哪家的牲口,只要丫頭你喜歡,我就可以抱抱外孫,哪怕那牲口是個馬賊呢。”陳五的笑容,愈發慈祥。

“現在呢,爹的想法變了。回想起這一輩子,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民,別說帝都的達官老爺們,就是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一個連自己的婆娘,自己的娃也看護不好的人,沒那個臉去給我家丫頭填負擔。最風光的日子,也都是這段時間和你重逢之後,滿足了。所以啊,我不會隨你去帝都,也累了,不想再折騰了。你要是孝順啊,就讓我留在這山谷裡吧,打打殺殺的爹厭煩了,可踏踏實實過個日子,爹還有把子力氣。”

聽了陳五的話,果然應了寧宇的推測,所以陳紳兒並不意外,只是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

沉默了一會兒,陳紳兒還是笑了笑。

“行,爹,就依您,那我也留在這兒,陪著您,孝敬您。”

“傻丫頭,爹知道你孝順,可爹也看得出來,我家丫頭啊,你的精彩才剛開始,沒必要耽誤在我這個半隻腳踏進了棺材板兒的人身上。別說是你,包括屏兒,白白,他們都需要你來撐著。你得好好的,撐著這個家。要是真想孝順爹也成,什麼時候,你折騰累了,折騰夠了,帶著外孫再來陪爹,那爹這一輩子啊,也就值了。”陳五笑道。

“爹啊,我還沒想過這些呢,您怎麼總提我嫁人的事兒啊。”陳紳兒有些臉紅,在陳五面前不自覺流露出一絲小女兒姿態來。

“不嫁人怎麼成呢?爹不能陪著你一輩子啊。總得找個人,等爹不在了,能護著你。再生個娃,等他不在了,還有娃護著你,這樣爹死了,也能安心啊。”陳五一瞪眼,彷彿說著一件天經地義的事兒。

陳紳兒愣了一下,隨後露出一絲苦笑。陳五不知道,陳紳兒的命,也許活不過他這當爹的。“好,爹,都依您。”陳紳兒笑道。

“對了,小蓮這丫頭啊,就讓她也跟著我吧,除了我,這丫頭也沒個依靠了,爹雖然沒什麼用,但現在一個丫頭還是拉扯得住。”陳五話鋒一轉,提到了陳紳兒心中的痛楚。

“這個……爹,小蓮妹子,我想……我想帶她一起離開。”陳紳兒淡淡道。

“這……”陳五皺著眉頭,有些不放心。

“爹啊,小蓮妹子年紀還小,應了您老的話,她的精彩才剛開始,這個谷裡有她太多痛苦的回憶,好容易逃了出去,又被我們帶了回來,經歷了這麼多,您不希望她以後能和正常丫頭一樣麼?”陳紳兒早就想好了如何勸說陳五的說辭。

“這個……也是啊。只是……”陳五還是不放心,畢竟小蓮太小了,情況又特殊,對他十分依賴。

“爹啊,您這是不放心我啊,難道我還能害了她不成?您放心,我帶她出去,那是見世面,長本事,要是少了一根汗毛啊,我這條命陪給她就是。”陳紳兒加了劑猛藥。

“嘿,你這丫頭,該打,說什麼渾話呢。成,只要小蓮這丫頭能好啊,就隨你去了罷。要是不容易帶,就送她回來。”最後陳五還是妥協了。

“放心吧爹,以後每年我都帶小蓮,屏兒和白白回來陪您過年。”陳紳兒承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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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打,你這丫頭怎麼越來越沒心沒肺了?我可是聽老韶說了,你呀,在帝都認了個了不得的孃親。爹老孤頭一個,也給不得你什麼,你可不能怠慢了自己的貴人,恩人啊。平日就罷了,逢年過節的,你得多陪陪孃親,我們這種人苦啊,是日子苦點兒。她那種人苦啊,是心裡真的苦呢。過年啊,你就讓小蓮這丫頭回來陪我就行。”沒想到陳五說出了這麼一番話來。

陳紳兒這才想起魏慧文,雖然和陳五一樣,都不是親生父母,但那濃濃的感情,勝似親生父母。

“爹,您說的對,這樣吧,以後過年,我接您老來帝都,住上一陣子,這樣我就又可以陪您,又可以陪母親拉。”陳紳兒想到了一個主意。

陳五一點陳紳兒的額頭,笑道。

“就你鬼點子多,再說吧,人家是真貴人,這個年啊,要是過不到一塊兒去,反倒彆扭。”

陳紳兒一愣,但不得不承認,陳五說的有道理。她是自己開心了,但很難想像魏慧文的性情能和陳五兩個人融洽相處的畫面。

“行吧,那我這次出去辦完事,就回來陪您。”陳紳兒應著。

“嗨,你這丫頭,好生看看,爹還沒老掉牙呢,總著急回來陪我幹什麼,爹現在一點兒都不著急你來陪,要非說急麼,嘿嘿,還是想早點兒多個外孫來陪陪哈哈哈。”陳五又扯到了這事兒上。

“哎呀,爹,你偏心,為什麼非得是外孫,外孫女不好麼?”陳紳兒不依問道。

“這個……這個……好是好啊,女娃子嬌氣,我這大老粗的,怕帶不好不是。要是個外孫啊,我把我這一身的本事都教給他。”說到這兒,陳五的思緒已經飄遠了,臉上溢位幸福的微笑,彷彿已經看到了他自己帶著一個穿著肚兜,露著小牛牛的小家夥,在河塘畔摸魚捉鱉的畫面了。

陳紳兒一拍額頭。

“好好,您老啊,在這兒好好夢吧,我要去找寧宇合計合計出去後的事兒了。”陳紳兒打算逃了。

“唉好,唉唉唉……丫頭……”就在陳紳兒一腳邁出營帳的時候,陳五的叫聲又止住了她的腳步,疑惑的回頭看著陳五。

“丫頭啊,別給自己挑花眼了,依爹看啊,都挺好,隨便哪個都行,啊!”原來陳五要說這事兒,陳紳兒一翻白眼,轉身離開。

來到了寧宇的營帳外,馬佳蘭將軍正在和寧宇商議著什麼。門口的侍衛並沒有攔阻陳紳兒,自從上次的事情後,這些真定族的勇士們,對陳紳兒的態度明顯有了一些變化。

陳紳兒徑直來到營帳內,寧宇和馬佳蘭見到陳紳兒,到來,停止了談話。

馬佳蘭衝著陳紳兒微微頷首,算是行了一禮,隨即轉身離開。

陳紳兒有些發愣。

一旁的寧宇則溫煦的看著陳紳兒。

“發什麼呆呢?”寧宇笑問著,替陳紳兒搬了一把藤椅。

“啊?我在好奇,你們兩個在背後說我什麼壞話呢,怎的見我來了,就跑了。”陳紳兒玩笑著。

“哪敢啊,也沒說什麼,只是商議一些出谷後的安排。”寧宇笑道。

“嗯,我找你,也正是為了這事兒。”

“是啊,我們該重新籌劃一下了。”寧宇的語氣重新嚴肅了起來。

“說說吧,你是怎麼個想法?”陳紳兒從不吃虧,不會先開口。

“從哪跌倒,從哪爬起來。”寧宇淡淡道。

“哦?不得不說,這份心氣兒,我還是佩服的,只是……有些不現實吧?憑什麼呢?再問我借一筆錢麼?還是憑這剩下的二十幾名勇士?”陳紳兒話也不客氣,明顯寧宇被刺激到了。

“不,沒那臉了,馬佳蘭將軍等人,我會讓他們留守在這個山谷中,他們的命,太金貴了。但我還是想問你借樣東西。”寧宇苦笑了一聲。

“這次借什麼?”陳紳兒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寧宇。

“時間。”

“什麼?”

“時間!”

陳紳兒盯著寧宇的眼睛,這個驕傲自負男人的眼中,第一有了一種乞求的意味。她讀懂了,也打消了心中讓寧宇遠離家國命運的念頭。她本想著,就如之前的渾話一般,收了寧宇,和陳白白一樣。不一樣的是,也打算把自己嫁了。不得不承認,陳五的催婚,對她產生了一定的影響。但看著此時的寧宇,她的這個念頭徹底打消了。

“呼……時間?多久?一年,十年,還是一輩子?”陳紳兒平淡的問道。

“……”寧宇沉默。他不知道,陳紳兒服用破障丹的事兒。

“這是算什麼態度,賴賬麼?”陳紳兒有些憤怒。並不是憤怒寧宇賴賬,她知道寧宇不是那種人,而是心疼,心疼這個原本善良的人,逃脫不了自己的命運。

“……”寧宇繼續沉默,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良久,陳紳兒沒有等到寧宇的下文。

“也罷,既然你要成就,我便給你成就,我再借你一筆錢。但不是現在,而是你要陪我遊完這江湖後,讓我重編好蕭嵐譜。因為現在我也沒錢再借你了,如何?”陳紳兒嘆息道。

“三年!”寧宇突然開口了。

“嗯?”陳紳兒挑著眉毛,有些不快。她能接受寧宇對這次失敗的抵賴,但不能接受寧宇對自己承諾的抵賴。

“不要誤會,我是說,我願意陪你做成你想做的事,在那之後,你再次借我一筆錢之後,給我三年。三年無論我成與敗,都會遵守之前的承諾……一輩子,照顧你。”寧宇的語氣很平淡,陳紳兒的內心卻再次起了波瀾。

“哼,誰要你照顧,你是比我家白白好看,還是比我家翠屏會做飯?懶得理你。”陳紳兒說著氣話轉身離開,但她的心裡,已經妥協了。

兩人間詭異的是沒有任何懷疑,寧宇沒有懷疑過陳紳兒是否能再有錢借自己,陳紳兒也沒有懷疑過,寧宇是否有能力在三年內復國成功。但有了這句話,陳紳兒至少知道,寧宇的命運,已經改寫了一半。

的確,最近的事情,讓陳紳兒有了很多改變,她不再把命運交給等待,交給他人,因為她明白了,自己的命運,還有身邊人的命運,更多要靠她自己。儘管眼下她還沒有方向,但總會有的。

離開了寧宇的營帳後,陳紳兒突然想起,兀朮狼這傢伙,已經好幾天沒跟在自己屁股後頭了。

於是來到了兀朮狼的營帳,只見這傢伙正躺在床上,蓋著一條毛皮被子。

“哎呦喂,你這是大姑娘坐月子呢?大晌午的,不起床,不出屋,捂起痱子來了?”陳紳兒覺得有些好氣又好笑,打趣著。

“滾!”從被子中傳來了兀朮狼不耐煩的聲音。

陳紳兒一愣,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你說什麼?”

“滾!”

這次陳紳兒確認自己沒聽錯。突然眼圈一紅,扭頭便走。這個字彷彿一根刺,扎地陳紳兒一顆心都通透了。他憑什麼?這混蛋狼鬍子憑什麼這麼罵自己,趕自己?她又不欠他什麼,不欠他多少,又不是她想欠他的……內心中的委屈,是真的委屈,可怎麼想也想不出陳紳兒委屈的資格來。她欠兀朮狼的,欠了很多,而且……是她故意欠著的,從沒想過還,更不知道該如何還。

就這樣,陳紳兒走出了三步,再也挪不動腳步了,心理特別委屈,卻沒理。

“姐姐,你來看狼大哥拉。”就在這時,翠屏端著一碗青菜湯,也來到了兀朮狼的營帳中,尷尬的場面被翠屏撞了個正著。

“看,看什麼看,這狼鬍子又死不了。”陳紳兒說著氣話。

“唉,姐姐……”翠屏第一次不滿的白了陳紳兒一眼。隨後端著菜湯來到了兀朮狼的床前輕聲喚道。

“狼大哥,起來吃點東西吧,吃了東西才有力氣,病才好得快些啊。”翠屏彷彿在哄小孩子。

陳紳兒一愣,兀朮狼病了?這貨居然會生病?陳紳兒立刻來到床前,硬拉著兀朮狼的手,替他把了把脈。

“呀……你發燒了,這麼燙,怎麼會這樣?病得這麼嚴重,為何不早點來告訴我?”陳紳兒焦急問道。兀朮狼的病倒沒大礙,風寒症狀而已,但由於沒有好好調養,現在有些嚴重的跡象。

“啊?狼大哥,你不是說姐姐給你診斷過了麼,不是說沒有大礙麼?”翠屏一愣。

“哼,死不了。我哪敢打擾她和心上人呢,畢竟在她心裡,我啥也不是。”兀朮狼賭氣好像一個小孩子般。

“你……隨你去死拉。”陳紳兒氣得一跺腳,轉身便走。

聽到陳紳兒離開,兀朮狼緩緩拉開了被子,臉上居然掛著淚痕。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翠屏嘴角抽了抽,把菜湯放在了兀朮狼床邊,急忙反身出去追陳紳兒。

“什麼?他……他居然哭了?”聽著翠屏的彙報,陳紳兒真的有些哭笑不得,即是對兀朮狼的沒出息感到生氣,又有些感動,也不得不承認,更有心疼。兀朮狼為她付出的,真的不少,畢竟人家可是北胡的少狼主,未來草原上的霸主。天天跟著她風裡雨裡,刀山火海的瞎折騰,圖的什麼?不就是那麼一顆心麼。

想到這裡,陳紳兒嘆息了一聲,拉著翠屏,山谷裡晃盪起來,這一晃盪,居然讓陳紳兒大吃一驚。這與世隔絕的山谷中,居然漫山遍野都是珍貴的藥材。這哪裡是什麼毒谷,外界鼎鼎的藥王谷陳紳兒也去過,當時的確是覺得名不虛傳,可和這裡想比簡直是天地之差,這裡奇花異草,傳說中才可能出現的藥材簡直和路邊的雜草一般。也是因為陳紳兒等人被怪物的事兒鬧的,到現在才發現這個情況。

“姐姐,這山谷的藥材,能治好狼大哥麼?”翠屏有些擔心。

“能治好他?要不是他,我可捨不得這裡一根藥草來治他的小小風寒,這裡的藥材估計能練出長生丹了。”陳紳兒難以形容自己的震撼。

“什麼?姐姐,你會練長生丹麼?”翠屏也是一愣。

陳紳兒不知道該如何和翠屏這個對醫理一竅不通的人掰扯,韶大夫倒是會那麼兩下子,可這裡的奇花異草,絕對不是他那種半桶水的野郎中能認得出的。

“哎呀,總之,兀朮狼的身體別擔心,這傢伙沒事兒的,我這就給他開個方子,保管明天他就活蹦亂跳的了。”陳紳兒這話絕對不是信口雌黃。

“姐姐呀,不是我說你,狼大哥的身子骨是好,可你沒見他那憔悴勁兒,哪裡是身子骨出了問題,分明是……分明是心病啊。”翠屏弱弱道。

陳紳兒一愣。心病麼……饒是陳紳兒的醫術高明,這病,她又要如何醫治?的確,很多時候,委屈了兀朮狼。要不……嫁了他?反正陳五說了,都行。可是寧宇又怎麼辦?而且她自己,恐怕也命不久矣了。

搖了搖頭,陳紳兒很怕想這些沒結果的事兒。

“先不說這個了,我們回去給兀朮狼煎藥吧。”陳紳兒淡淡道。

“對了姐姐,這裡這麼多奇花異草,能不能把小蓮妹子也……”翠屏是知道小蓮情況的,畢竟只有她能和白袍祭祀接洽,那麼小蓮的情況也不可能瞞著她。

“小蓮……”陳紳兒的情緒再次低落了起來。

小蓮的情況,她真的束手無策。這次帶小蓮出谷,也正是想在外面尋個辦法。而且不敢讓陳五知道。說實話,她沒把握。如果換做以前,陳紳兒明白那些怪物的可怕,肯定會決定放棄小蓮,畢竟這個險她不敢冒。

但經歷了這次的事情後,陳紳兒心中總有個聲音告訴自己,萬物皆有法,小蓮的情況,不可能是個死結。所以她才不想放棄,至少,也需要努力一番才是。這樣對小蓮,對陳五,對自己,也都有個交代。雖然時間緊迫,但畢竟還有時間,不到最後一步,陳紳兒不願意這樣草率的決定了小蓮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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