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市,汀蘭區,晚22:49。
由於近日有殺人犯在周邊流竄,使得原本熱鬧的朝陽街變得冷清一片。
街道上的商鋪十燈九滅,坐落在小巷邊上、叫作'萬事俱備'的小超市,是為數不多還在營業的商店之一。
與街上其他尚在營業的餐飲店不同,小超市售賣的商品,並非是需要冒著遭遇罪犯的危險也要購買的剛需品。
超市老闆李奧,對此心知肚明,而他至今沒有關門打烊的原因是……
“天不早了,你趕緊走吧。”李奧的表情十分難看,低著頭不去看身前邋遢的中年男人。
“忒!”邋遢男人伸著舌頭朝剛清掃過的地面吐了口濃痰,“幾年不見,翅膀硬了啊!敢跟你老子我這麼說話?虧我不遠千里來看望你這個不孝子!枉費我一番苦心!”
李奧深深地呼吸,這並沒有完全抑制他的情緒,“但凡你心裡有半點父子親情,當初還會拿我打工掙來的學費去……總之,從那天起我們就沒有關係了,你走吧。”
啪!
“放屁!“厚重的巴掌落在李奧臉上,邋遢男人的神情譏諷而又囂張,“你這條命都是老子給的!別說拿你幾千塊錢,就算剝了你的皮,都他娘的是天經地義!”
.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混著壓抑多年的憤怒,一股腦湧進了李奧的腦子裡,他高大健碩的身軀繃緊了肌肉,一對怒目猛地瞪向邋遢男人。
男人被這目光一驚,終於意識到如今雙方在武力上的差距,聲音不由得變得色厲內荏。
“媽的!你還敢瞪我?難不成你還想打你老子?”他開始大聲嚷嚷起來,“來啊!動手啊!讓大家都來看看你這大逆不道的畜生是怎麼虐待自己親爹的!”
“閉嘴!”
偶有路過的行人投來古怪的目光,他們的眼神就像是濺射的火星,刺激著宛若火藥桶的李奧,他一把薅住邋遢男人油膩的頭髮,一句話從他牙縫裡蹦了出來:
“別再逼我了!否則明天的新聞上,這條街上會再次發現一具屍體!不過不是學生老師的,而是一個逼死妻子,販賣子女,被所有人嫌棄的人渣!”
那目呲欲裂的模樣似乎嚇到了邋遢男人,男人的表情頓時變得可憐兮兮,“我也不是故意的,世上哪有父親不愛孩子的,都是他們逼我我才……”
“閉嘴!我不想聽!”
李奧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以往的經驗告訴他,接下來絕不是什麼好事。
然而邋遢男子卻充耳不聞,自顧自地說:“都是那個姓趙的混蛋套路我,那場子的風水就是專門針對我的!我輸光了錢,他們就非得讓我抵押你的內臟!他媽的!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知道你是我兒子的,我掛念你,怕你出什麼意外,所以趕緊來通知你了……”
李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了足足十多秒,而後怒極而笑:
“你怕我出意外?你怕我出意外還會把我賣了?”
“這……你看……都是他們逼我的……”
“少廢話!要賣拿你自己的去賣,我不奉陪!你也沒有權利將我的內臟掛牌銷售!”李奧推開他,“趕緊滾!不然我就以走私器官的罪名向警察舉報你!”
誰知男人竟擺出一副無賴模樣,“那你報吧,反正到了警局我還可以自我澄清,但那群人可不會聽咱們講理,權不權利啥的,他們可不會管。他們只認那份抵押書。”
“就算真是這樣,那群傢伙也比你可愛多了,趕緊滾!!!”李奧幾乎失去理智。
“那你死後的遺產……”
李奧欻的一下從收銀臺下面抽出一把西瓜刀。
邋遢男人臉色大變,從貨架上抱起一堆商品,轉身就跑。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這樣懲罰我?”李奧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他丟下刀,抱著腦袋,“老天要是有眼,就讓他跟那個殺人犯……”
數年過去,他沒想到那個人渣還會再次出現在他面前,還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當年他的父親輸光了他掙來的學費,還倒欠一屁股債,怕被人斷手腳,就連夜出逃。
留下當年還未成年的李奧面對討債者的騷擾。
拜這個親爹所賜,他從小都在經歷種種苦難,經過一番打拼,他開了這家小超市,生活趨於穩定。
可能他上輩子做了什麼大惡,在他的事業上升期,一場席捲全球的流感,讓附近的學校停學大半年,他這座以學生為主要客流的超市,也不得不隨之關停。
這期間,他沒有任何收入,還得支付店鋪房租。
幸虧房東人美心善,不但減收房租,還願意給李奧延期。
這簡直是救了他的命,他都恨不得以身相許了。
度過這場寒冬後,學校開學,他迎來了一波報復性消費,超市略微回血。
只是送走了天災,又來了人禍。
朝陽街在30天內發現了六名被殘忍殺害的學生和學校職工。
受害者中有四名中學生,一名高中生和一名教師。
而且他們都來自同一個學校。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學校也不敢硬著頭皮繼續上課,所以朝陽街又冷清了下來。
李奧的超市再次變得門可羅雀,只有鄰居和警員們偶爾光顧。
而如今,他那糟糕的父親又來雪上加霜。
他現在只覺得一切的一切都是在逼他趕緊自我毀滅。
“想想那些受害者,我可比他們幸運多了。”
李奧安慰自己,起身將地板上骯髒的濃痰清理乾淨,隨後吃了半粒安眠藥,倒頭就睡。
翌日,他昏沉沉的醒來,感覺好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噩夢,腦袋一陣發暈。
他的房間就在超市後面,起床第一件事就是開啟超市的大門。
門一開,一股血腥味就伴隨著熱風衝進他的鼻腔。
他心中猛地一跳,“又死人了?”
出去一看,果然發現有人聚集在超市旁的小巷中。
他的心在哐哐狂跳。
在我家這麼近的地方,而且附近的居民應該不會夜晚出門……難道老天爺真的開眼了,死的人是那個人渣?
最好同歸於盡!
那麼所有的問題都迎面而解!
有悖人倫的念頭在李奧腦中瘋狂跳動,催促著他確認事實。
走進人群,附近有認識他的鄰居面色古怪的為他讓開一條道路。
藉此,他得以看清躺在血泊中的屍體真容。
當那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時,當一隻蒼蠅落在屍體身上時,內心掩藏的喜悅登時煙消雲散,他整個人入贅冰窟——那是一個妙齡女子,俊俏的容顏被脖頸出湧出的血液覆蓋,但他依舊一眼認出……
那是他的房東,救她於水火中的房東!
李奧的腦袋發懵,直到警察趕來疏散群眾,他都沒能接受這個事實。
在收銀臺呆坐一天,李奧開始對自己的人生產生了懷疑。
“是不是所有對我好的人都會不得善終?”
“是不是我碰到的所有人渣都會過得如魚得水?”
到了下午,一個臉上好似擦了層麵粉的女人走進店裡。
“你是李奧?”
李奧點點頭,“你是?”
“我是關婷的大姐,你租的這地方以後就是我名下的產業了。”說著,她臉上浮現出按捺不住的喜悅,“你拖欠的那三個月的房租趕緊交上來,否則別怪我不留情面啊。”
李奧看著她,正想說什麼,就被她搶了白:“別覺得我在騙你,那什麼……你要是續租呢,直接把錢打在以前那個賬戶就行;要是不了呢,就趕緊結賬走人,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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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她步伐輕快的離開了,一舉一動中完全沒有對自家妹妹離世的哀痛。
李奧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別人悲傷與否他管不著,自己欠錢也確實不佔理。
“我到底該怎麼辦啊。”
他現在的存款根本不足以還清房租,更別提繼續續租了。
心亂如麻,又沒客人,李奧便開啟遊戲發洩一下。
結果中路亞索只點E,AD女警幹不過對手幹隊友,使勁噴輔助垃圾,輔助塔姆開始吞吞吐吐折磨隊友,打野翠翁頻繁來上送頭,與李奧一起被敵方稱為笨拙的上野同學。
一局遊戲結束,李奧非但沒有發洩情緒,反而更加的心煩意亂了。
於是他開啟了瀏覽器。
“訪問有風險。”
李奧堅持訪問。
“是否已滿十八歲?”
是
然後他的手機就宕機了。
“要不我找塊豆腐撞死好了。”
興許是老天爺發現他真的有這個想法,本著送佛送到西,折磨折到底的基本原則,恢復了他的手機,並接通了一個電話。
“喂?是萬事俱備超市嗎?你們可以外送是吧?”
李奧無言了兩秒,回道:“是的,你需要什麼?”
對方報上了一些吃的喝的,“地址是陸家衚衕26號,你到了給我打這個電話就行。”
對方的心情似乎不大好,說完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在疫情期間,李奧已經在城多餓平臺開通了網上商店,這種電話訂購的還是極少遇到的情況。
放在平日裡,他是不會接這種單的,畢竟店裡只有他一個人。
而現在,他本身也想出去走走,便帶上了客人單子上的東西,騎上他心愛的小摩托。
“沒聽說過陸家衚衕。”他開啟導航,有些奇怪,“這怎麼沒顯示距離啊?難道是剛才中了病毒的原因?”
重新整理了幾次都沒什麼作用,他乾脆直接按照僅有的路線圖行駛。
慢慢的,李奧發現一路來都沒遇到過行人,路邊的景物也愈發的陌生,甚至還路過了一段充滿了霧氣的道路,這大夏天的大下午還能起霧,簡直離譜。
走出霧氣路段,李奧很快找到了陸家衚衕,黃昏的餘暉讓衚衕裡顯得頗為滲人,路上他還遇到了一個沒有井蓋的下水道,暗道缺德的人真是多。
同時也不禁懷疑是不是那個人渣惹來的器官販子在下套,但他沒有退縮,甚至有些期待遇上他們,拼命來個正義執行然後死去,也算是一種解脫了。
他打通客戶的電話,復古的手機鈴聲從邊上的一個胡同口響起,但始終沒人接通。
李奧停下摩托,帶著戒心往衚衕裡面走,旋即便看到一個身材單薄的男青年,在狂踹電線杆,一邊踹還一邊唸唸有詞:
“今天被乞丐追也就算了,去面試又碰到大老粗,還只要女的不要男的!坐公交車遇到不講理的人就是該懟,但因為一個破娃娃進了警局算什麼啊!不但工作沒找到,想表白都能碰到搶劫的,還TM挨了揍,娃娃還弄丟了!走在路上還能被環衛工莫名其妙的訓一頓!這世上還有比我慘的人嗎?還有嗎!?”
“有啊。”李奧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回頭看看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