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樣。”
肖紅好不容易收住的,頃刻覆水一樣落下。
“下次有什麼想法儘量跟媽媽說,媽媽儘量滿足你。”
雖然肖紅有那麼剎那想不通,她一向乖順溫柔的兒子為什麼為了學校的事情和自己吵鬧成這樣。
但很快,滿腔的悲慟掩蓋了這一剎那的疑問。
這些困惑算什麼,難道會比她兒子心情更重要嗎?
林蕭張了張嘴,安慰的話終是沒有說出口。
怕越說越錯, 把安然還不容易圓的謊扯得離經叛道。
“下次不會的。”林蕭自己沒吃幾口,使勁給肖紅碗裡夾菜。
“給我夾這麼多做什麼?”肖紅有些慌張,又把碗裡的菜夾去給林蕭,她怕林蕭還在怨自己,特地做的一桌子菜求和。
如今這桌求和用的菜大部分進了她的碗裡,幾個意思?
是還不願意原諒她?
這麼想著,肖紅手裡的動作更慌了。
“蕭蕭,這些都是我給你做的,你多吃點。”
林蕭卻搖頭,不肯接受。
“媽,我看你比較更需要多吃。”
就沒見這幾天,肖紅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原先瘦削的臉如今變得更小了。
肖紅最近確實睡不好,不對,簡直是沒有睡著過,巨大的壓力甚至讓她在寂靜的夜裡喘不過氣。
一方面是照顧安然操勞,一方面是擔憂林蕭安危,一方面還要料理紡織廠工作。
吳大偉出車輛減少,時不時要跑醫院,她是家裡唯一能正常勞動的那個。
為了保持這個家的收支平衡,她不能再請假斷糧了。
肖紅拗不過林蕭,大半張桌子菜最後都進了她的碗裡。
紅燒肉,涼拌青椒,爆炒土豆絲。
肖紅碗裡堆成小山,只見嗚咽一聲,埋頭吃起碗裡的菜。
“蕭蕭,你不會還在怪媽媽吧,媽媽真的知道錯了。”
雖然瞞住自己被抓的事可以省去很多麻煩,但見著肖紅佈滿淚水的臉龐,林蕭有點心疼的遞出紙巾,“媽,你沒有錯,錯的是我,以後再也不會那麼魯莽了。”
肖紅嗚嗚的哭了兩聲,臉埋在碗裡又扒了兩口飯。
飯桌上一時無語。
不是林蕭不想說,是他太珍惜久別重逢的相聚,不想打破如此難得的氛圍。
安然忽然起身打破了這份沉默。
肖紅和林蕭同時朝他看來,“要做什麼?”
安然:“我……去添飯。”
話落,林蕭和安然同時伸出手。
而林蕭因為就坐在安然旁邊,佔了地理位置的優勢,比肖紅的手先到一步。
然而手碰到安然手裡的陶瓷碗的時候,安然卻始終沒有鬆手。
漂亮的眉眼先是看了眼肖紅,接著,目光落在林蕭身上。
“我的傷已經好了,自己可以去,你們不用這麼小心翼翼的。”
林蕭不想討論安然傷勢好沒好問題,她剛剛涉險去了蔡奇家裡救自己,導致傷口裂開,出血,雖然後來他檢查過了,不太嚴重,但是——
林蕭不由分說道,眼睛追著安然臉上:“什麼事都讓你幹完了,那我以後幹什麼?”
“如果你真覺得不好意思,你可以陪我媽多看點沒營養的肥皂,看看女主怎麼跟男主撒嬌的。”
林蕭這段話說得行雲流水,看安然眼神專注而凜然,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樣子。
安然:……
安然整個人原地石化了,這還有長輩在呢。
拗不過林蕭,安然只好乖乖把碗遞出去,等林蕭轉身進了廚房,安然偷偷用餘光打量肖紅的表情。
嗯嚶,不看還好,肖紅坐在對面,縮成一團,露出蜜汁姨母笑。
“心情好點兒了吧?”
不一會兒,林蕭端著一碗飯出來,落座的時候,如此問安然。
安然頭一低,再次抬頭時,如星的眸子帶著淚光:“你怎麼發現?”
“只不過用了心。”
安然這只腳,就是因為安建國的事情才讓人有機可乘。
二十二日公佈分數線,意味著還有三天,安建國案件要進入公訴流程。
林蕭只不過是將心比心,如果蹲看守所的不是安建國,而是吳大偉,自己同樣會難受得茶飯不思。
而眼前安然,半點難受痕跡都沒有,不是在假裝還能做什麼?
林蕭不語,伸手去摸安然如雞蛋般光滑的臉,“這也是你的家,在我面前,在我媽面,你可以不用偽裝。”
一句熨帖到心裡的話,忽的,就把安然紛繁雜亂的心情理順了。
眼淚忽然就不受控制流下。
肖紅放下筷子,分不吃了,也加了一把嘴,“是啊, 這幾天我見你這模樣,也怪不好受的,安慰的話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肖紅就是怕安然一個人在家,魂不守舍出什麼意外,才堅決讓她住到家裡來。‘
肖紅繞了半圈,攬著安然抱進懷裡,“傻孩子,沒有過不去的坎,乾媽陪著你一起走,好好的。”
在肖紅懷裡的安然,哭得像個失了聲的孩子,一頓飯吃不下去了。
林蕭默默把碗筷收了,去廚房裡洗碗。
水龍頭的水譁啦啦的流,林蕭看著滿池的洗潔精泡泡,手伸進水裡洗碗。
家務活大部分給肖紅包了,上一世他忙於在外奔波,林蕭需要很少洗碗。
所以洗碗的時候動作,他的有些緩慢,擠了一池的泡泡,一手拿著抹布,慢條斯理擦著碗裡的邊緣,洗了一遍又過了兩次水,擦乾之後,放在灶臺上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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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的時候,客廳只有肖紅一人坐在沙發前,說電視吧,好像也不對,因為她的眼睛由始至終都是空洞。
林蕭甩幹手上的水:“安然呢?”
“把衣服哭髒了,說要回房換件衣服。”
“媽。”
“嗯?”
“你在想什麼?”林蕭這次回來才發小,肖紅耳旁的鬢髮白了一點了,臉上的細紋不自覺的加深了。
肖紅重重的嘆氣
“如果建國真的入獄了,安然以後可怎麼辦啊?”
“上大學的學費你也清楚,收入也就剛剛夠揭開鍋,我們省吃儉用攢了快十年,好不容易攢夠幾萬,留給你上學。”
“萬一建國真的入獄,這麼大筆學費生活費,要強加在一個未成年女孩子身上嗎?”說完,肖紅深深嘆了口氣。
“那如果建國沒入獄,出來肯定飯碗不保了,他又有什麼能力支撐安然高昂的大學四年?”
安然趕巧是九月生日,這份“沉重”的成人禮,安然是想背得背,不背也得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