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偉是進退兩難。
眼見樓下聚集的人越來越多。
他的心也隨著林蕭爬到窗戶而蹦到嗓子眼上。
跳下去,消防員都到了樓下,大機率死不了。
不跳下去,又得連累家人苟且偷生。
擁擠的窗戶下,眼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林蕭也不催促。
“你想好了爸,你現在手裡不止握著自己的命。”
“選擇了也別想著回去尋短,相信我,只要是任何的非自然死亡,我會二話不說去找你。”
“這樣,我至少還落了個美名,”
“蕭蕭,你說什麼傻話,你才十七歲,一個人的大好年華!”
後面的肖紅以淚洗面,瘋狂在喊。
林蕭真的想死嗎?
不,他還不想。
正因為不不想,林蕭必須充耳不聞,目視著前方。
他知道現在不能退縮。
因為一旦退縮,所有的努力都將前功盡棄。
“安然,蕭蕭平時最聽你的話,你也說句話!”
見林蕭不為所動,肖紅轉身去拽安然。
可是能有什麼用呢?
多年來相處,安然是知道林蕭的。
知道他不是魯莽的人。
知道他目的是拯救吳大偉,而不是搭上自己的性命。
可她還是忍不住緊張,為林蕭的擔驚受怕。
淚水衝著她的小臉,太久太久,久到她臉上神經已經麻木。
久到內心多痛已經融入身體。
安然哽著喉嚨,千言萬語,“林蕭,你小心。”
就是這平淡無奇的四個字,林蕭緊繃的心忽然一暖。
他的終是回頭,給了安然一個強有力的目光。
他的安然懂他!
“什麼小心,安然,你快勸他下來?”
肖紅揭斯底裡的瘋狂的失聲大叫。
兩個女的都哭成淚人,就差抱一起取暖。
家裡兩根頂樑柱,吳大偉是她的天,林蕭是她的命。
天塌了她還可以苟且偷生,命沒了,肖紅都不想活了!
“蕭蕭……”
肖紅不記得自己哭了多久,哽咽的聲音也沒不成句子。
“一會兒,一會兒媽也隨你去了。”
林蕭眼睛酸澀,但還是堅強的轉頭,看著吳大偉在搖擺不定的眼睛說道。
“一家人死在一起,好歹也能落得美名。”
林蕭故意強調一家人三個字。
當然了,語氣還得流露出一些哀而不怨,悲壯卻很唯美的戚戚然。
果然,林蕭話落。
吳大偉眼裡的什麼東西一點點碎掉。
“不!”
他的初衷是讓自己去死,減少家人的負擔,而不是讓他極為珍視的家人跟他一起去陪葬!
林蕭不打算催促,但是身後樓梯似乎傳來很多個雜亂無章的腳步聲。
林蕭不得不加快速度。
“還死嗎?爸。”
吳大偉難掩的心潮澎湃,看著林蕭的眼睛,好半天說不出話。
直到現在,他也不能確定,林蕭剛剛對他那些話,是真心實意還是設計套他。
但他不敢問,更不敢賭。
他這個兒子一向很有自己的主見,所有的事情都不用他操心。
吳大偉以為,這個家沒了他這個病累,可以活的更好,可以少很多奔波。
可以不用再在溫飽線上掙扎。
阿紅可以重新找一個比他條件更好的男人,林蕭會有一個有用的爸。
他們將來會有一個更好更舒適的家庭。
而不是跟他一樣,錢賺得不多,一無是處,又滿身是病的拖累人。
但是一切,似乎他都錯了。
下一秒,林蕭抱住他,頭抵在他滿是溝壑的額上。
林蕭眼角處忍不住溢位了淚,“爸,我此生就你一個爸。”
“即使你死了,媽也不會再婚,我也不會再喊別人做爸。”
“爸,你真的忍心就這樣子走了嗎?”
林蕭啞著聲音,說出的話就像年代久遠畫面失真的電影。
額上的溫熱,正一點點填充他缺失的心。
沒什麼比活著重要。
沒什麼,比讓吳大偉堅定的活著重要。
都說父愛如山,男性表達感情方式總是收斂而深沉。
林蕭頭抵在吳大偉額上,半邊身子露出在窗外,被淅瀝的雨水打溼。
吳大偉在林蕭懷裡,終是落下兩行清淚。
肖紅也衝了過來,抱住吳大偉和林蕭,哭啞的聲音說:“大偉,我們都不放棄,你也要好好活著。”
安然背過身去,用手背擦完眼淚。
看到不遠處一群穿著橘色防衛服的人。
他們堵在安全出口處,似乎對視窗那一幕抱在一起的畫面感到不知所措。
安然揩乾淨眼淚,朝他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噓。”
消防員等了十幾分鍾,最後發現這起坐在視窗上的戲碼,不過是場鬧劇。
吳大偉親口說的。
後來警察問起來的時候,吳大偉把林蕭擋在身後,親自朝警察和消防員鞠躬。
“抱歉,病房空調太小,我剛剛不過是在視窗處乘涼。”
語畢,警察和消防員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吳大偉。
“坐四樓沒有防盜欄的窗臺乘涼,你是忽悠誰呢?”
“抱歉,我為我的冒失行為道歉。”
“希望你們不要通報媒體。”
吳大偉就這性格。
即使病得連站的力氣都沒有,即使剛從窗臺下來,他身體搖搖欲墜的坐到地上,他也要用自己弱小的肩膀為家人撐起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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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起事件的最後的結局,是吳大偉被院方嚴厲批評了。
還有林蕭肖紅和安然,他們作為病患家屬,沒有起到照看好病患的,讓深夜的醫院鬧得像熱鬧得像晨間菜市場。
“你,你,你,如果還有下次,夜城醫院就不留了,你們另外找醫院吧!”
“很抱歉,沒有下一次了。”
彎腰的依舊是吳大偉。
林蕭一開始說讓他回房好好休息,吳大偉堅決不同意。
說什麼有鍋自己背。
肖紅否極泰來,忍不住嗔怪,“一家人分什麼你我?”
雖是這麼說,肖紅最後還是擰不過吳大偉。
只要他願意接受治療,怎麼著都行。
從醫院出來,安然牽著林蕭的手,心裡都是剛剛林蕭坐在窗臺上的後怕。
安然走著走著,忽然停住,上前去抱他。
林蕭卻後退一步,手肘何來自己和安然的距離,“別過來,我潮。”
剛剛天空下了淅淅瀝瀝的雨,這會兒停雨了,地上有些溼。
好吧,不抱就不抱。
安然拉著林蕭的手,五指收得很緊,生怕下一秒林蕭消失。
“你想過嗎?如果叔叔不同意,真的跳下去怎麼辦?”
“林蕭,你真的會跟著跳下去嗎?”
“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