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大堆沒有被吃掉直接被埋了的雞子是問題所在嗎？
難道不是所有的雞子都被抹脖子殺了，每一隻雞子都沒有血才是關鍵？
看熱鬧的人裡，顯然有人已經想到了這一點，頓時議論如沸。
“看樣子，姚家妹子說不定真沒死！？”
“要不然為什麼會埋了這麼多雞子，而不是屍首呢？”
“阿彌陀佛，這可是大好事，兩條人命呢？”
“嘖嘖嘖，這麼多雞子，能不能便宜點就地賣了，做個紅燒雞晚上喝杯小酒，美滋滋啊。”
仵作站在坑邊看了一會兒，終於承認，將整個拔步床染成一片血海的，很可能並不是人血，而是雞血了。
洛笙突然回頭走了兩步，盈盈淺笑著對梅若琳說：“恭喜啊，梅若琳，你的外室和兒子說不定都沒死，還活著呢！”
日光下，梅若琳那張英俊的臉顯得十分蒼白，一點血色也沒有，甚至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哆嗦著，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洛笙這樣一說話，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
洛笙暗暗笑了笑，想起國外的一句諺語。
It'salwaysthehusband，當一個女子失蹤或者死亡，最大嫌疑人，永遠是她的丈夫。
“我看梅家郎君怎麼一點也不高興啊？”
“看樣子確實不高興。為什麼啊？這不是天大的喜事嗎？”
侯暮白說：“一切回到衙門在說。現在所有人全力尋找姚蘭和她的孩子。”
梅若琳藏在袖子裡的手用力攥緊，臉色慘白一言不發。
洛笙回到馬車上，車子裡，蘇婕一動不動坐在裡面。
她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顯然，剛才發生在院子裡的事情他，她全聽見了。
和圍在牆外看熱鬧的人一樣，一句關鍵的話語都沒有漏掉。
洛笙見她的眼神都凝固了，慘然望著虛空中的某一點，似乎神智已經失去了。
洛笙同情地看著她，她知道，蘇婕雖然兩次哭著回孃家，但這不代表她對梅若琳絕望，甚至可以說，洛笙隱隱感覺到，每一次回孃家，蘇婕隱隱的當成一種手段，想要等到梅若琳來接她。
畢竟是夫妻，說不定他會看在自己受了委屈的份兒上，體諒自己吃的苦，知道自己忍耐了多少，過來賠不是。那時候，說不定蘇婕就決定原諒梅若琳了。
不知道梅若琳願意還是不願意，但第一次蘇婕回孃家，確實是梅若琳過來接她。
洛笙沒有陪她一起出門，但見到蘇御的這位堂姐臉上的淡紅，她還是有些高興的。
如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丈夫把殺死外室和孩子的罪名往她腦袋上扣，這可是兩條人命，外室是自由人，孩子還是梅若琳承認身份的子嗣，主母謀害丈夫的骨血，律法上一定會從重處罰。
蘇婕很清楚，一旦自己被定罪，別說身為首輔的父親也不一定救得了自己，整個蘇家的女孩兒的未來，都會因為她的狠毒而徹底斷送。
畢竟誰家把世家女娶回去，都是為了穩定後宅，而不是在後宅裡逐個殺死自己的庶子。
洛笙剛掀開車簾，又放下，退到一旁等了等，她想給蘇婕一點時間緩一緩。
她受的刺激太大了。
蘇婕卻探身出來，朝洛笙伸出手：“阿笙，你都有身子了，別在外面等著，我……你先上來吧。”
洛笙上了馬車，故意不提今天的事兒，馬車緩緩行駛，卻沒有急著回蘇府，而是在附近的街道來回。
蘇婕撩開車簾，看著馬車外匆匆而過的街景，長睫微微顫抖，終於流下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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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懂，他怎麼能夠這樣狠心……”
“是因為我沒有給他生孩子，所以他才對我這樣狠嗎？”
洛笙沉默一會兒才說：“堂姐，幸好你沒有給他生孩子，你想想，如果你現在膝下有好幾個兒女，而他繼續做出這種事情，你又該怎麼辦呢？”
“我覺得……他肯定不會對給他生兒育女的人這麼狠心的……”蘇婕含著淚抬起頭。
“那你覺得，那個叫姚蘭的外室是怎麼會突然失蹤，還有她的小兒子？”洛笙提醒：“我剛才聽有個鄰居娘子說了，姚蘭這兩天和她抱怨，梅若琳對她溺愛孩子不滿，讓她每天晚上和孩子們分床睡，但小兒子年紀小，總是撒嬌不肯分開。”
蘇婕並不是一個沒有頭腦的女子，她只是被丈夫的狠心刺激到了而已。
聽洛笙這麼說，她微微一愣，說：“你的意思是……”
“我猜，如果姚蘭能夠聽梅若琳的話，不要和小兒子一個屋睡覺，那個小孩兒就不會和她一起失蹤了。”
蘇婕倒抽一口冷氣，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的手指都是冷的，半晌終於握著洛笙的手說：“他真會這樣喪心病狂嗎？”
洛笙說：“堂姐，你先等等看吧。”
*
梅若琳臉色極為難看，也沒有和周遭的鄰居說一個字，侯暮白示意他跟著去京兆府，他也是冷笑一聲：“憑什麼？我是苦主，我並不是犯人。現在我要先回家。”
侯暮白倒也沒攔著他。
梅若琳是騎馬來的，回到梅府自然也是騎馬，他這一路騎得心浮氣躁，差點把沿路賣燒餅的小販給踩踏死，幸好那小孩兒機靈。
那孩子躲過馬蹄，跌坐摔落一地的燒餅，直著嗓子罵他，梅若琳連勒馬停下的動作都沒有，一路直趕回梅府，匆匆進屋後，就連連喝了三杯冷茶。
他母親在佛堂唸經，聽說大兒子回來了，便匆匆走了過來，只問了一句：“事兒順利嗎？”
梅若琳心煩氣躁地倒第四杯茶，只是小小的青玉茶壺裡沒有水了，他燥得往地上一摜，問母親：“那狐仙真有傳說中那麼能耐嗎？”
他母親一怔，說：“你自己不是試過了嗎？”
梅若琳半天沒說出後頭的話來，他母親伸手在他頭上輕輕撫摸著，那柔軟的手掌上，赫然少了一根手指。
她柔聲說：“別擔心，狐仙大人會解決一切的。”
在他娘柔和的聲音裡，梅若琳的心漸漸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