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把身體剖開？這怎麼行？”果不其然，婆婆立刻叫起來，她是老人家有著老人家的觀念，覺得產婦十有八九熬不過去，這時候講究一個入土為安，若是下身被剖開一個大洞，屍骨不全了，怎麼個入土為安呢？
小哥已經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失神片刻立刻說：“洛姑娘，您可有十足的把握？”
洛笙坦白說：“沒有，如今只是司馬當成活馬醫。你媳婦兒的情況危急，我想產婆都和你說過了，我這法子只能盡力試試，我不能給你任何保證。”
畢竟拖了兩天一夜了，孩子到底是死是活，會不會已經被憋死在肚子裡了，產婦熬過剖腹是否能夠活，會不會突然大出血最後死掉，都是未知數。
哪怕現代醫學都無法保證把每一個人救活過來，做醫生的，每天都要面對大量的生離死別。
蘇半仙一直沒吭聲站在一旁，這種治療方式，真是聞所未聞。
他正在費勁回憶，有沒有出現過把人下身剖開救命的大夫，可他的腦子裡都想成漿糊了，也真的沒想到一個人是這樣的。
這個年頭，成年女子最大的威脅就是生產這一關。
而且真心說，不管是貴族女子還是田間村婦，在這一關上都是平等的。甚至貴婦比農婦更容易死在生產上，孱弱的身體熬不住這樣的折磨。
若有哪個女子能在生產的醫術上有所建樹，還真是掌握了屬於這個時代的財富密碼。
洛笙想不到那些，她只知道屋子裡有一個徘徊在生死線上的女子，拼勁最後一絲力氣，哪怕白挨一刀痛苦，也想給孩子博一個生存的機會。她就不想辜負她。
見小哥還在猶豫，洛笙低聲告訴洛塵自己需要的工具，更多的酒，一把最薄最鋒利的刀，用人參熬的湯藥，蘆葦管、針線等等。
洛塵並不贊同妹子魯莽行為，她這個醫療的方式太過天馬行空，他很怕妹子被當成妖魔鬼怪給抓起來。
但見妹子一臉堅決，他從小就護著妹妹的慣性使然，雖不同意，還是立刻出去準備工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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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沉思片刻，終於一咬牙說：“洛姑娘，這麼危險的法子你願意一試，不管結果成敗，我都謝謝你！我拼了！”
洛笙點點頭：“好，不管結果如何，你願意冒險，你娘子都會感謝你的。”
畢竟他做丈夫的若不同意，按照這時候的律法，洛笙若是強行去做一個沒把握的手術，對她自己來說，風險也是相當大的。
她未必有膽子去做了。
一盞茶的功夫，洛塵已經用錢開啟旁邊的鐵匠鋪子，各種店鋪，東西絡繹不絕匆匆送了過來。
洛笙頭也不抬：“蘇老哥，你不過來幫忙嗎？只看著？”
蘇半仙也不抱怨她把自己喊老了，立刻脫了外袍，僅著裡衣幫忙：“要幹什麼，你只管吩咐。”
洛笙微微一笑，也不含糊地使喚起蘇半仙來。
這位老大夫好似只有頭髮鬍子是老的，別說臉上光潔如年輕男人，身材也很像，挽起袖子後，一雙手臂結實修長，手掌也沒有半點紋路斑點。
“好了，咱們進去吧。”
準備好工具後，她示意蘇半仙跟著，其他人在外面等，連產婆也退了出來。
她將酒液倒了一碗給產婦慧兒，示意她喝下去。
聽說產婦這時候都疼得沒知覺了，但這個時代也沒有麻醉劑，她只有灌酒讓她暫時意識迷糊，才好進行手術。
產婦本已經完全沒力氣，仍然豁出去一樣地喝酒，喝了一大碗，慘白的臉上總算出現一絲血色，低聲說：“不管怎樣，我都謝謝你，姑娘……”
說完，她暈厥過去。
洛笙解開她的衣衫，蘇半仙在一旁幫忙打下手，把肚皮消毒後，她的刀子也在火上消毒，刀子淬著藍色的火焰，再被酒澆涼。
她深吸一口氣，穩住自己的手，飛快地在她下身某處下了一刀。
刀子鋒利，她的手法快而準確，蘇半仙想象中鮮血噴濺的情況並未出現，他整個人都驚呆了。
洛笙儘可能地減小刀口範圍，因為刀口越大，產婦恢復就越吃力，她很怕她哪怕從死亡線掙扎回來，也落下病根。
她的手小心翼翼地伸進去，已經抓住了孩子的身體，小嬰兒骨骼發育不全，很容易受傷，她的額頭上全是汗，每一步都緩慢而仔細。
好在產婦喝下的酒夠多，她本人的酒量估計是很小的，這會兒昏迷過去，連聲音都沒有。
洛笙一想到這裡，心裡又是一緊，生怕她死了，示意蘇半仙去試試鼻息。
蘇半仙點點頭，還有呼吸，又把參湯壓著她的唇，送進去一些補充體力。
洛笙眼看著孩子的兩隻腳慢慢出來，她呵斥道：“幫我擦汗啊，眼裡真是沒活兒！”
蘇半仙哪裡被人這麼吆喝過，不過他也從側面瞥見那孩子一雙青紫色的小腳探了出來，不敢吭聲，跟委屈的小媳婦兒似的忙給她擦汗。
慢慢地，孩子的半個身體出來了，最後，孩子沾滿羊水的腦袋也出來了。
洛笙歡喜得不行，終於把孩子弄出來了！
可是孩子臉色青紫，並無鼻息！
她渾身上下掠過一絲寒意，這產婦用了這麼大力氣才生下孩子，難道孩子就死掉了嗎？
她小心地把孩子倒提過來，在孩子嬌柔的背心拍擊數次。
見孩子還是沒有呼吸，她盯著孩子散發著怪味的染著羊水的臉，皺巴巴像個小猴子。
她一咬牙，把自己的嘴唇湊了過去。
蘇半仙看呆了。他當然不知道，洛笙這是豁出去了在給孩子吸出喉嚨裡可能堵著的羊水。
幾次努力後，小嬰兒的嘴唇就像魚嘴唇一樣動了動，突然哭了出來。
屋子外傳來歡呼聲，拍巴掌聲，婆婆老淚縱橫唸叨著菩薩保佑的聲音。
“你把孩子抱出去，讓產婆處理！”洛笙指揮完，不敢休息，繼續幫產婦縫補傷口。
當縫補到最後幾針的時候，產婦抽搐著顫巍巍醒了過來。
“孩子……”
“孩子很好，你放心，最後幾針有點疼，你忍著點。”
“沒事……能感到疼，真好……”慧兒的眼淚順著眼角狂流。
活著才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