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老趙頭驚得說不出話劉晏只覺得有些意外。其實這也不怪老趙頭沉不住氣，一府的管家無不是精明能幹，出口成章的能人學士。就那相國府的管家來說，那可是呂不韋花了重從趙國挖來的。
這管家之前再趙國任職懸司令，其職專管一國財政。也虧是趙國君主無情寡義，這管家一紙國庫虧空差點將自己的小命搭了進去。就這樣他才乖乖的跑來秦國給呂不韋做管家。不然放著那麼好的肥差誰願意做個小小管家呢。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有錢有權的大褂貴人無不都好個面子。而若是看看這府上的管家心裡自然就已經將此府主人掂量出了七八兩。
老趙頭自知就識的幾個字那還是呂不韋逼著學的，在加上腦袋又愚笨平日裡拿了兩袋錢便已數不清了。老趙頭自己在心裡捋了捋道：“小將軍看的起老骨頭，老骨頭本該感到榮幸。只是老骨頭資質愚笨，若是真給小將軍做了管家可真被人嘲笑給小將軍抹黑不是？”
劉晏呵呵一笑道：“為何你們如此看重他人的想法呢？”
老趙捨不得的抿了一口酒道：“人言可畏啊。”
劉晏皺了皺眉給老趙敬了一杯逼迫他敞開了喝的同時道：“我不管，你也無須太勞累。到時候我走了你幫忙將府上看著點就行。”
老趙本還想拒絕，可剛張開嘴就被劉晏伸出來的一隻胳膊活活給憋了回去，劉晏道：“不過你要現在相國府待在，時候到了我自然來接你。”
老趙頭顫顫巍巍的不知該說什麼好了，見劉晏如此堅決老趙頭衝著劉晏狠很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只將眼前的那杯美酒一應而盡。
劉晏剛想讓老趙把酒拿去溫溫，天寒地凍這就烈的喉嚨若刀劃一般。雖有人獨愛，但劉晏卻喜歡柔和的感覺。
還沒等劉晏開口，從院外跑進來的一個毛頭小子。沒錯，這就是之前老趙頭提過的楊家老二。要說這孩子也是命苦，六歲那年母親染了寒疾沒有及時醫治活脫脫的耗死了。不過好歹父親在相國府做個下人還有一個已經當了兵的長兄也能將他養活了。
父親斗大的字不識幾個，隨口就他狗子。說是當初這小子出生二夫人的那條狗正好在他家院門口行了個方便，他父親覺得這是榮幸所以就自豪的給自己的兒子按了個這麼不著調的名字。
到了八歲那年，這孩子的父親隨著三夫人回了趟趙國。但是過了年三夫人回來了，他父親卻永遠沒有回來。呂不韋親自召見，說他的父親被沿途遇到的匪徒結了性命。念在他父親也算是為了三夫人而死，賜了幾十上幣留在府上做些雜役。
眾人見這小子慢慢長大，總是叫狗子也傷人自尊。又想是這小子還有個沒有音訊的兄弟，所以便眾口一致的喚這小子“楊家老二”
老二今年十六，雖然從小沒了父親但是性子活潑和誰都能說上兩句。身體也極為解釋，幹活就和老趙頭年輕時一樣。劉晏見這孩子的資質不錯，放在這裡真是可惜了。好幾次說是讓老二跟自己走。可老二就衝著劉晏傻笑，說是在這相府等著大哥來了給自己的父母好好上了一炷香他就跟著劉晏走。
劉晏也不強求了，老二雖然年齡小可心裡想的比老趙頭都多。前些日子這小子閒閒的進了四夫人的院子不小心看見了一小下女正在換衣服。這可把整個相國府點著了，那小下女就跪在呂不韋跟前說是不處罰老二自己就不活了。
呂不韋冷眼瞪了瞪，區區易下女不活就不活了。但是呂不韋最近也頗為心煩，便命人將老二抽了十鞭子。本想著這事就這麼過了，沒想到那小下女還是不依不饒的在呂不韋面前嘰嘰喳喳的。
呂不韋一氣之下扔了句：“那你就嫁給他！”便差人將這小下女提了出去。當天晚上四夫人也不要她了，說是相國大人送來話了。可憐的小下女被午夜的寒風吹的瑟瑟發抖的時候老二捧著一麻布棉衣給這小下女披上了。
劉晏就見老二傻兮兮的站在門口笑，舉起酒杯對著老二搖了搖。老二樂呵呵的走上前接過來一口就給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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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晏也樂了道：“怎麼？最近你們都樂洋洋的。老二也碰上喜事了？”
老趙雙手拍了個巴掌道：“可不，這小子可是有了豔福。前些日子大人將四夫人的一下女賞給他了。要說那小丫頭也就十四五可小臉卻生的那叫一個美。”
劉晏傻了，撓了撓後腦勺道：“相國大人好好的怎麼賞這麼一個大禮？”
老趙戲虐的看了一眼老二道：“你自己給小將軍說怎麼回事！”
老二臉一下子就紅了，扭捏半天說：“不小心看見了她換衣服……”
“呵呵哈哈哈！”劉晏與老趙頭頓時笑的嘴都合不上了，劉晏憨笑之餘不得不嘆這小子真是傻人有傻福。
老二突然臉一板道：“對了，大人醒來了！”
劉晏猛地站了起來，將狐裘從一旁拿起道：“不早說！”便匆匆往後院走去。
呂不韋心情又不好了，做了個不好的夢。至於做的什麼夢他自己也想不起了，只是醒來之時覺得胸口悶的發慌。一腳踢開身邊的美人披上了大衣拎了一把椅子坐在院子對著天空怔怔的發著呆。
忽一道黑影閃過，呂不韋皺了皺眉也沒看來人便道：“怎麼樣了？”
黑影漸漸清晰，一個一身黑衣的人對著呂不韋行了行禮道：“回大人，李斯今日又被王上私招進宮。而且李斯近幾日已經在各部安插了不少人手，恐怕用不了多久咋們的根基就要被連根拔起了。咋們是不是….”
呂不韋閉上了眼睛將頭枕在了椅子上搖了搖手道：“此時若是我們有所動作那王上的疑心更重了。算了，算了。我也老了，是時候告老回鄉了。好在李斯也是我提攜上來的，料想也不會做的太絕。”
黑衣人點了點頭又道：“對了，巡城軍將軍劉晏在府上。小人來時看到他已經向著這邊來了。
呂不韋睜開了眼睛道：“我就知道他要來，你去藏書閣將十年前在魏國所得的易雲甲拿來。”
黑衣人變了聲音，有些激動的道：“大人！”
呂不韋搖了搖手道：“這寶甲我是五福享受了，你們又不能穿著。與其擺在桌上還不如做個人情。去吧，待會兒直接拿來就好。”
黑衣人低著頭將眼睛上翻偷偷看了呂不韋一眼，他覺得呂不韋變了。但是他們這些人都是呂不韋從死人堆裡救活的，忠於呂不韋絕無二心。
剛巧黑衣人從側旁出去劉晏就進來了。本來他想著院門口該有下人站崗，但是院門口空無一人。等了幾息索性不等了，見呂不韋坐在院中劉晏上前半跪道：“末將劉晏，參見相國大人。”
呂不韋笑了笑慢慢站了起來道：“小將軍快快請起。”
劉晏被呂不韋扶起後呂不韋指了指門口的椅子，劉晏走過去看了一眼正跪在地上哭泣的六婦人匆匆又回到了院中坐在了呂不韋身旁。
呂不韋道：“讓小將軍見笑了。”
劉晏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呂不韋作為一個成功的相國，三妻四妾加上古代重男輕女的思想呂不韋如此也是合理。所以劉晏不說話才能不闖禍。
呂不韋見劉晏不說話，指了指正落腳在院牆上的一隻麻雀道：“你說這雀鳥，夏秋時節總是在外尋食。到了冬日便到了府上，好在我還算仁慈來者不拒。”
劉晏尷尬的笑了笑道：“大人見笑，劉晏今日來是有事來求相國大人給那個主意。”
呂不韋點了點頭，正好一個下人端來了沏好的茶，另一個下人抬著一小桌放在了兩人中間、呂不韋指了指靠著劉晏的那杯，自己端起一杯。
用茶蓋撥了撥茶葉後慢慢抿了一口道：“你爬的太快了，王上不放心。但是我敢肯定王上不會動你。此去不是禍，應是福才對。後日你便去了就好。”
劉晏皺了皺眉道：“相國大人何出此言？”
呂不韋笑了笑道：“時候到了你自然知道了。”
劉晏見呂不韋不打算說了，心裡罵了一聲這趟是白跑了。端起了杯子慢慢喝了一口，覺得這茶和自己平日裡與山淼沖泡的茶水沒什麼區別。
呂不韋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牌子扔給了劉晏。劉晏拿起來一看，上面刻著一直饕餮在吞食天地。劉晏一驚，就這麼一瞬間這區區一青銅牌竟然讓自己感覺要陷入其中一般。
劉晏皺了皺眉道：“這牌子好生詭異，不知是何寶物？”
呂不韋一聽劉晏把這個叫做寶物，不禁破口大笑一陣後道：“你不認得？”
劉晏道：“不認得。”
呂不韋顯然有些失望，將牌子又收了起來看了看劉晏道：“我給你說個流傳趙國的故事吧。”
劉晏本來打算告辭了，他還想去巡城軍那邊交代一下。但呂不韋都說了，劉晏只好將身子壓了壓道：“大人難得有興致，末將定認真傾聽。”
呂不韋笑了笑道：“相傳百年前有一女誤食天種，遂在天賦之地產下一子。此子天生聰穎，三月便可行走，六月便可言語。一歲便已熟讀詩經白篇。
十歲隨仙人行走天地，熟知天地人文，了天下大事。十五歲創造縱橫之術，更是可推演天地造化，改天定人命。五十歲收下兩大縱橫奇才“龐涓”、“孫臏”更是徹底改變諸侯之勢力。創造了一個又一個軍事奇蹟。
後兩弟子死後此人便不在收圖，一心修行煉氣之術，觀星推演之大道。到如今，此人相傳已有兩百餘歲。手下擁有刺客團無數，彈指間可滅一國。天下諸侯更是懼之又懼，傳下一句“安居則天下平，一怒而諸侯懼”的言語。
當日秦莊襄王還在之時，我曾有幸與此人交談一二。此人不善言談，任由我百般提問他只是讓我等待一人，到時候我的疑問都會知曉。”
說完這些呂不韋便直勾勾的盯著劉晏看，劉晏毛毛愣愣的道：“鬼谷子？”
呂不韋點了點頭道：“沒錯。這麼多年過去，有些答案我已自知。如今我想問我是怎麼死的？後人會如何評價我？”
劉晏笑了笑道：“相國大人何出此問？末將一介武夫又不會推演觀星。”
呂不韋皺了皺眉道：“劉晏，我知道你就是他讓我等的人。當日我讓你去殺嫪毐之前你是見過幽冥的。而呂不韋從哪裡出逃也是他告訴你的！”
劉晏也皺了皺眉道：“相國大人監視我？”
呂不韋笑了笑道：“監視你的不止我一人，要不是我差人將王上的影衛都收拾了恐怕你現在已經在大牢裡等待問斬了。我不想再此多費口舌，回答我的問題”
劉晏撥弄了一下茶杯道：“若是末將不說相國大人難道還要殺了末將不成？”
呂不韋笑了笑道：“我沒那麼大的胃口。”
劉晏道：“算了，既然相國大人這麼說了。那末將也不能給臉不要不是？年末就是相國大人的死期。王上本想讓大人去蜀中修養，但是零時改變主意賜下一杯毒酒。另外府上一眾都跟著相國大人下了墓穴陪葬。”
說完劉晏便自顧自的喝起了茶不在理會呂不韋。呂不韋本是有了心裡準備，但是被劉晏這麼一說，他還是有些坐不住了。臉色鐵青的看著劉晏道：“可以改變之法？”
劉晏搖了搖頭，也不知是在吹茶葉還是真的在回答呂不韋的問題。
也是在此時，劉晏皺了皺眉。一黑影瞬間閃進了院中。就是方才的那黑衣人，手裡捧著一套盔甲道：“大人，拿來了。”
呂不韋做了個深呼吸道：“給他吧！”
劉晏起身接過黑衣人遞過來的盔甲頓時眼睛亮的像是兩點燈泡一般。這一套盔甲包含了一束冒尾館，此館為黑色玄鐵打造，館頂扎一尾長長的白色毛綹。黑色的甲冑上祥雲明顯是經過細心雕刻。
劉晏財迷又犯了，掩不住的開心道：“相國大人這是何意？”
呂不韋看劉晏很是喜歡點了點頭道：“此甲喚易雲甲，是用玄鐵和著易水河四季不同的水流所打造。賜你！”
劉晏把盔甲捨不得往外推了推道：“小人無功不受祿！”
呂不韋看了黑衣人一眼，黑衣人識相的對著呂不韋行了禮後瞬間化作一道黑影閃了出去。
呂不韋這才道：“不白給你，我要你幫我辦件事。”
劉晏警惕的看著呂不韋，以為呂不韋讓他幫忙逃脫。這個代價太大了，劉晏不想。
呂不韋道：“小將軍不必如此緊張。我自知是死路一條，只求小將軍能救我府上一人。”
劉晏道：“誰？”
呂不韋道：“相比你也知道我之前新娶了一房小妾。其實此女的身份不一般，我希望你能救他一命，這點小事應該是難不倒將軍的。”
劉晏本以為是讓自己救他的那個兒子，沒想到卻是為了這個女人，其實就算呂不韋不說劉晏也想救了，畢竟一面之緣劉晏不想看到就這麼香消玉損了。
呂不韋還插了句嘴道：“小將軍要是能將她娶了最好。畢竟她只是名義上的小妾，另外我將她接來這事除了府上無人知道。到時候府上的人都死了，除了將軍就無人知道了。”
劉晏尷尬的笑了笑道：“只是末將已有婚約。”
呂不韋道：“娶為小妾便足矣了。亂世之中她若能保全性命也還算可以。”
劉晏道：“那相國大人的三個兒子……”
呂不韋搖了搖頭道：“此三子不爭氣，能不能活命看他們自己了。小將軍不必去理會！”
劉晏點了點頭道：“這事末將應下了。”
呂不韋看了看劉晏點了點頭便背著手慢慢回了屋中，將劉晏一人放在了院中。劉晏也無心在待在此處，手捧著寶劍慢步在這蓬壁輝煌的相國信步慢行著。
如此華貴之地僅僅因為一人的消失便只能剩下殘磚爛瓦了。老趙頭和老二還在院中等著劉晏，兩人遠遠地看了看劉亞放在一旁的寶甲。兩人碰都不敢碰。
老趙頭自知自己已是半個腳踏進黃土之人，匆匆瞄過一眼便給劉晏添上了酒。老二卻一直盯著看，眼中流露出的羨慕讓人看著有些心酸。
老二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能穿著盔甲，騎著高頭大馬在父母的墳頭上磕上幾個響頭。而現在老二心裡又多添了一個，他還想風風光光的將小丫頭娶過門。老二看著盔甲想著記憶中已經模糊了的大哥，也不知他是死是活自己是不是要在相國府耗上一輩子去等他呢。
“老二，跟我走吧！”
老二被劉晏這麼一叫視線才從盔甲上離開對著劉晏傻笑了一陣道：“我想再等等大哥。”
劉晏嘆了口氣將手中的酒給老二遞了過去道：“老二，我說一句你別傷心。你大哥一走就是八年沒有音訊，你確定能等到嘛？”
老二沒有生氣，喝了劉晏遞過來的酒又是一陣傻笑道：“當初父親死的時候我答應要等十年！”
劉晏無奈的搖了搖頭，也不知這個傻狗子到了年底唯一的一點念想都沒了該怎麼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