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邪神信徒衝破層層封鎖，成功消失在廣袤富饒的大地已經過去了數月時間。
還在這段時間，即使各地聖火教會瘋狂地搜尋著任何可疑者，卻依舊收穫寥寥，邪神信徒就彷彿融入大海中的水滴，再也難以抓住其行蹤。
唯一在大地上廣為流傳的或許也只剩下當日流星天降的傳說。
話說當日藉助混亂暴君成功打破封鎖後，邪神信徒在巨大的生存壓力下勉強保持的團結一致瞬間瓦解，接著便是毫不猶豫地一鬨而散，生動形象的展示了什麼叫所謂的烏合之眾。
不過親眼目睹了混亂暴君不為人知的小動作，布萊恩卻也難以確認其他邪神信徒並未承擔著相同職責。
在連續穿越數十個人類國度後，密修會終於也在儘量不引人注目的情況下開始逐漸緩慢地融入當地社會。
這並不是一件可以輕鬆完成的事，因為即使傷亡慘重，可成功活到現在的人依舊有半數之多。
幸好大家都是超凡者，並不需要像普通人一樣強烈依賴食物攝取。
“如何？”
隨著數位有類似經驗的巫師返回，陰暗潮溼卻又極為隱蔽的山洞深處眾人不自覺的圍觀上來。
艾麗西亞女巫膜法杖輕點。火焰頓時將穿在身上的已經被雨水浸透的粗布麻衣烘乾。
為了保證足夠不引人注目，她在外界收集資訊時是絕不能夠展現任何超凡力量的。
“好消息是不愧是屬於火焰之神統治的世界之一，這裡使用的語言文字與第七世界同出一源，略有差異也可以在極短時間內掌握。”
這對入侵者，尤其是並不一心搞破壞的入侵者來說，確實是一件難得的好消息。
話說在邪神統治第七世界的那一段時間，密修會中的諸多巫師已經將能夠接觸掌握的所有語言文字全部收集完成，這幾乎是巫師入侵異世界必須要完成的基礎任務之一，現在看來果然有先見之明。
“壞消息呢？”
艾麗西亞女巫隨意地將魔法杖輸入體內，絲毫沒有注意到在略顯劇烈的動作中擼露出的大片雪白。
“壞消息是這裡與第七世界所面臨的環境幾乎完全不同，沒有邪神出手隔斷火焰之神信仰的情況下，想要展開傳教無異於自投羅網！”
“哦？為什麼這麼說？”
有巫師對女巫如此肯定的結論心生疑惑。
“你猜我這段時間在前面的小鎮打探到了關於邪神的什麼資訊？”
“什麼？”
“沒有！完全是一片空白！”
“也就是說在絕大部分普通信徒的世界裡，這世界上除了火焰之神根本就不存在其他神靈？”
“至少我接觸到的情況確實如此。”
即使對教會存在形式依然一知半解，但在場眾人無疑也敏銳地意識到情況似乎有些不妙。
試想假如對藍星一神教教徒傳教，恐怕對方的第一反應就是對異教徒的無比震怒，接著就是雙方不死不休，傳教行為根本無法繼續下去。
“難怪當日在教會諸多聖者表現出遲疑時，邪神會毫不猶豫地降臨第七世界，看來類似的機會對祂們而言同樣是可遇不可求的，只是不知道祂們在這一過程中到底攫取到了多少信仰……”
“關於我們這些邪神爪牙的資訊呢？”有人更加關心自己的處境。
“聖火教會並無異常表現，同樣也沒有公開任何關於我們的資訊，顯然是想要維持秩序穩定，將我等在暗中抓捕，畢竟不論是邪神信徒還是我們，只要有行動就一定會露出蹤跡。”
“這是非常正確的應對方法，只要秩序能夠得到維持，在混亂中汲取力量的邪神信徒就始終無法找到可乘之機，聖火教會就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一番熱烈的討論過後，密修會成員無奈的發現，他們就像是一隻只螞蟻，即使已經成功繞過了敵人的厚重鱗甲，面對著龐大的血肉骨骼也同樣無從下口。
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弱者的悲哀。
布萊恩任由巫師發問，但對他們的對話內容卻始終興致寥寥。
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明白，第三世界內蘊含的轉機絕不在巫師同伴的觀察範圍內。
沒有類似的經歷，很難有巫師會注意到第三世界看似穩定的秩序下，已經逐漸在蘊生的巨大危機。
而這，正是密修會的機會！
所以他突然問道：“當地的居民可曾提到過戰爭？”
作為眾人最熟悉的聲音，布萊恩剛一開口就成功吸引了全部注意。
艾麗西亞女巫更是略顯緊張的調整了站姿，以一種略顯尊敬的姿態回答道：
“布萊恩聖者，有的，我不止一次在附近居民口中聽到對泰勒·希克斯因為其發動戰爭的咒罵……根據我後來旁敲側擊，大概可以確定泰勒·希克斯是臨近國度的君主，但因為貪婪本國的富饒，所以悍然發動戰爭，短短數年間便導致了大量士兵傷亡。”
女巫給出的答案令在場巫師大吃一驚。
原本聽到第三世界連只存在於傳說臆想中的其他神靈都不復存在時，他們下意識的便認為第三世界已經被經營成鐵桶，完全不會給入侵者任何可乘之機，可現在卻發現第三世界似乎比第七世界還要有所不如，同一位神靈統治下竟然還會發生內訌？
突然聯想到布萊恩曾經說出的觀點，他們似乎隱約間略有所悟。
“據說第三世界國度超過千餘，不知道其他國度是否同樣處於戰亂之中？”
艾麗西亞女巫面色有些羞愧，低聲搖頭道：
“抱歉，附近居民絕大部分一輩子都不會離開腳下的小鎮，所以對遙遠之地發生的事幾乎沒有瞭解。”
“無妨，我已心中有數，或許我們可以送給這位泰勒·希克斯一份大禮！”
……
雅克·卡蒂亞是哈其頓公國世襲伯爵，同樣也是當代國王最信任的臂膀，所以一場足以決定國家命運的戰爭自然而然便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可以在親信手下面前表現的信心滿滿不同，他在私下卻對國王陛下近十年來對戰爭表現出的熱切感到極大的不安。
這片戰場另一端的赫爾曼公國是比哈其頓公國歷史還要悠久的古老國度，其王室貴族世代信奉聖火教，與當地聖火教會關係密切，幾乎難分你我。
“難道說國王陛下真的像傳說中一樣已經喪失理智？
不！我不相信！
況且即使國王陛下真的已經成為瘋王，我也只能用生命來捍衛騎士的榮耀！”
雅克·卡蒂亞信念逐漸再次堅定起來。
慘烈的戰爭進行到現在這一步，雙方都已經有數萬士兵戰死，仇恨的種子早已埋下，名為戰爭的馬車早已不是想停就能停止的了。
“戰爭不光要繼續下去，還來快！只有儘快的結束這場無意義的戰爭，才能避免發生更多的災難，據說公國內諸多領地已經變得不再安穩……”
一心想要以戰爭結束戰爭的伯爵大人並未發現他眼眸中一閃而過的幽幽光芒。
第三世界隨處可見的公國之間爆發的一場戰爭並未引起任何注意。
但當軍隊在自己騎士劍的指揮下所向披靡，接連攻克數座雄偉城市後，雅克·卡蒂亞心情也逐漸從開始的狂喜轉變為忐忑不安。
知道暗處一定發生了自己不瞭解的情況，不然以往勢均力敵的赫爾曼公國絕不會軟弱到接連在他手中失敗。
可目前情形一片大好，整支軍隊都在節節勝利中變得不可一世，他也絕不敢輕易下達停止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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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一切都是他的臆想猜測，假如真因為他的小心葬送了哈其頓公國的大好局面，即使國王陛下一直對他信任有加恐怕也會有所懷疑吧。
……
“布萊恩聖者，我們親自出手，即使使用的是藥劑，恐怕也瞞不過當地的聖火教會吧？！”
再一次按照命令將提前配置好的虛弱藥劑放置於赫爾曼公國軍營之中，艾麗西亞女巫卻再也難以按耐心中的疑惑，在歸途中忍不住發問。
而身後這座陷入惶恐情緒，卻因為國王命令而不得不堅決作戰的軍隊，只是密修會這段時間‘加害’人員中微不足道的一員。
“本身也沒想瞞過聖火教會，畢竟正如你所說，只要我們有所行動就必定會露出馬腳，沒看就連一向瘋狂的邪神信徒都沒敢在第一時間重操舊業。”
“那……”
女巫表情變得更加不解。
“你們還是忽略了人心複雜。”
布萊恩對這位一直無條件支援他決定的女巫很有好感，並不介意對其詳細解釋：
“赫爾曼公國和哈其頓公國的戰爭只是第三世界的縮影，可波及範圍如此之廣，影響如此惡劣的混亂戰爭卻並未得到有效制止，這是為何？”
女巫皺眉：“我認為是聖火教會有意放縱，可卻始終想不明白他們為何要這麼做？難道說僅僅只是因為超凡者高高在上，所以漠不關心？”
“怎麼可能？”
布萊恩啞然失笑：“這對巫師來說再尋常不過，可對自稱神靈牧羊人的教會卻無疑是最大的失職！”
“那他們就是有意為之！”
“沒錯，事實上在起源母神提供資訊的時候我心中還有所疑慮，可進入第三世界才發現，聖火教會內部的分裂情況遠比起源母神形容的還要誇張，嘿，在暗中覬覦火焰之神權柄的何止是邪神和秩序神靈，恐怕還有聖火教會無數聖者大人！
可他們雖然生命本質勉強達到了法則生物的層次，但實際上依然無法逃脫傀儡的命運，如果不是火焰之神意外陷入沉睡，他們根本不會有任何獲取自由，甚至變得更加強大的機會。
所以正因為如此他們行事才會變得肆無忌憚，因為結局再壞也不會比原先的情況更加惡劣，成功卻可以一本萬利！”
女巫明白了布萊恩的意思：
“也就是說，赫爾曼公國和哈其頓公國之間爆發的衝突，表面上是看是因為泰勒·希克斯慾壑難填，實際上卻是兩國聖火教會在背後操縱？而聖火教會背後站著的更是不同的聖者？”
“沒錯。”
布萊恩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肯定的點了點頭。
“可即使聖火教會內部出現分裂，我們這些邪神爪牙也是他們眼中共同的敵人吧？！難道不應該首先將我們徹底消滅？”
“道理當然是這個道理，可人心的複雜絲毫不亞於物質世界，哈其頓公國背後的聖火教會突然看到幾乎唾手可得的敵城市，難道會因為密修會在其中發揮了作用就徹底棄之不顧？可當他們佔領了一座城市後，卻發現似乎永遠還有下一座城市……再加上密修會的實力實際上並不被他們放在心上，或許還有當日突圍時展現出的足以動搖生活信仰的詭異手段……總之，種種原因交織在一起，形成了現在這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布萊恩忽然微笑著問道：
“還記得我在離開每座城市前留下的東西嗎？”
“當然！”女巫脫口而出。
布萊恩的異常舉動自然瞞不過他們的眼睛，當然，布萊恩從來沒想隱瞞。
“那是一封封書信！是寫給泰勒·希克斯，以及他背後存在的信！”
“密修會難道和其達成了合作？！”
“不，迄今為止我沒有收到任何回信，後續也幾乎不可能收到回信，畢竟即使慾望再貪婪，哈其頓公國都知道絕對的底線不容踏破，否則只會成為眾矢之地，但是……他們不是也沒以實際行動表示反對嗎？我自然當他們是預設了。”
作為過去數百年都沉浸在自然法則探索中的傳統巫師，探討人心橘詭已經是女巫完全不擅長的領域，所以在滿足好奇心後，她明智的選擇了閉嘴。
其實這種心照不宣並不複雜。
說白了就是哈其頓公國背後勢力發現密修會的存在能夠使他們原先制定的擴張計劃快速推進，所以在慾望的驅使下，預設了密修會的行為。
而整個過程中，他們沒有和密修會有過任何接觸交流，自然也不存在勾結邪神信徒的嫌疑，一旦覺得時機成熟，他們隨時可以將手中的利刃刺向密修會。
而密修會在這個過程中同樣達到了他們的目的。
——更進一步破壞第三世界的原有秩序，為混亂火焰加上一把力所能及的木材。
順便還能獲得短暫的喘息之機，爭取巫師恢復實力的時間。
簡而言之，只有赫爾曼公國受傷的世界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