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站在最前面，聚精會神地留意著河心那股異常的河流。
片刻後，村長說：“那不是紅河，那是一大群紅魚。”
鐵柱爺爺道：“以前也從沒見過這麼多的紅魚呀。它們在清水河裡住得好好的，怎麼往上面游去了？”
“香花知道！成香花知道！”人群裡傳來一個亢奮的聲音。
眾人回頭一瞧，是前兩天住到村子裡來錢老闆。
錢滿貫費力地擠到村長面前，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村長，成林昌家的香花之前就和我說過紅河倒流的事，我不信，就想留下來看看紅河怎麼倒流。可你看，眼下這不就像紅河倒流嗎？她咋知道的？”
村長覺得這事非同小可，就問：“成二在不在？”
成林昌在人堆裡舉手應了聲：“我在呢。”
“你家香花呢？”
成林昌沒想到香花那天說的話都應驗了，慌張得漲紅了臉道：“方才我聽說出事了就著急跑來，香花帶著弟弟妹妹在後面呢。香花，你在不在？”
人群的最後面響起一個脆生生的聲音：“我在。”
其他人自發地讓開了位置，香花大步往前走去。
錢滿貫搶先道：“村長，我那天問了香花姑娘，怎麼會未卜先知？她告訴我她做了一個夢，夢裡有人告訴她的。”
他說完掃視了一下周圍人，不意外的看到很多人都皺著眉議論，不信這是真的。
香花微笑著走到前面，等大家都安靜下來了，才說：“村長，小清山上有個山神廟，你知道吧？”
村長點頭道：“知道。挺久沒人去了。”
“對。”香花笑了笑，把目光轉向村裡其他人，“大家也知道，我們家以前過得苦，我擔心養不活弟弟妹妹，每次上山都會去拜山神。供奉不出什麼好東西，就把山神廟打掃一番，也是一點心意。”
她這話不假，還在議論的幾個人也安靜下來聽她說了。
“就在前不久，我發現山神像上的紅布掉地上滿是泥巴，就撿回來洗乾淨了再掛回去，沒多久我就做了那個夢，夢裡和我說話的人和山神長得一模一樣。”
青山村靠山吃山，就算對山神有所不滿，心裡的敬畏總是在的。香花講的這個故事入情入理，很多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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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就是這樣。香花照顧了山神，山神給她提示，讓她當心，可不就是這樣麼。
鐵柱爺爺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山神還說別的什麼了嗎？”
村裡人也都跟著問：“對對，今年紅河來了咋辦呀？”
終於說到重點了。
香花做出努力回憶的樣子，隔了一會兒才說：“他說他讓紅鯉魚逆流而上，就是告訴青山村的人別再按老規矩辦事。這些紅鯉魚是河裡的霸主，每次紅河過境有無辜生命枉死，它們已經很不高興了。”
“原來如此……”村裡人都紛紛點起頭來。
大樹媳婦高聲問：“那今年紅河來了，我們啥也不做，就幹看著？”
香花道：“問得好。我也問了，他說不用害怕，只需築高堤壩，水來我退，不過一兩天，紅河就過去了。”
“那我們的田、還有地，咋辦？”成孫氏問。
他們家的田地靠近河邊，也更肥沃。
“叔母，每年漲水的時候，你家田地又不是沒被淹過。”香花沒啥好氣。
成孫氏被堵得一愣，又拉扯著旁邊的成屠夫說：“那他們家屋子呢？就這麼看著水來淹？”
香花翻了個白眼：“不是說了麼，先築高堤壩。叔母，得虧山神沒託夢給你，你這麼顛三倒四的，我們村可就要大難臨頭了。”
成孫氏見她敢當著這麼多人給自己甩臉子，登時要發作，被成林盛狠狠拉了一把。
村長卻沒那麼容易糊弄。
他最後一個說話，是對著香花說的：“以往從沒出過這種事，每年紅河來了，村裡都是按照老規矩辦事，大家都平平安安過了。今年就因為你給山神撿了紅布，就出了這樣的事——”
“咋的，成富貴？”鐵柱爺爺指著村長問，“你是想說香花不該撿那塊紅布，還是看我們這幾個老不死的不順眼，你就是聽不進去？”
袁婆婆也拉著小燈兒說：“山神都發話了，你咋還那麼犟呢？”
村長連名字都被喊出來了，一時覺得有些面上無光，但還是道：“大伯大娘，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覺著這事還是有些古怪。”
鐵柱爺爺眼睛瞪得牛眼大，衝到村長面前，直問到他臉上。
“你說哪兒古怪？啊？紅河古不古怪？這規矩古不古怪？現在你來說這個夢古怪，我看你就是嫌著我這老頭子！哼，我告訴你，就算這回我真去了，紅河還要來呢，下次說不準就輪到你爹孃了！”
鐵柱爺爺這話說得很，可也是一劑猛藥，這話說到很多孝順的人心裡去了。
袁婆婆激動地直哭，她擦著眼淚道：“富貴，不說遠了，你還記不記得上回紅河來的時候？到河裡的人一眨眼就被吞沒了，可田地、屠夫他家房子不是照樣被淹了嗎？”
成屠夫眼見自家房子不保，面紅耳赤地爭辯：“就是下去了兩個人，這紅河還這麼嚇人，這次要是不這麼辦，那紅河還不得漲得翻了天？”
成鐵柱冷笑著說：“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橫豎你爹孃已經沒了，你不痛不癢是不是？”
越來越多人道：“就是就是，屠夫你家屋子也該往上走走，也不會每次都遭淹……”
成屠夫氣得唾沫橫飛：“那你們給我家出錢！我家世世代代都住那兒，礙著誰了？”
“都別吵了！”村長大喊一聲，“現在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沒法子了。青山村是大家，大家都給個意見。覺著該按老規矩辦事的，舉個手。”
村長眼睛一掃，烏拉拉的一大群人，只有成屠夫、成孫氏這幾個人舉了手。
“覺著該按香花說的辦的，舉手。”
幾乎是除了成屠夫他們的所有人都舉了手，成鐵柱還把兩隻手都舉了起來，一群小孩子也跟著湊熱鬧。
村長無可奈何地說：“現在按照大多數人的想法，還是先搞堤壩。這兩天還在下雨，家裡有男人的都派一個出來，屠夫也別發脾氣了，堤壩保護的第一個就是你家屋子！”
成屠夫重重地哼了一聲，惡狠狠看了一眼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