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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八百里流沙,黃泉客棧

《周禮·鬼神篇》載有,彼有死境,魂之歸路。足八百裡,無花無葉。黃沙遍地,延綿流瀲,故名:黃泉。

南風吹起流沙,天昏地暗,日月不見,偶有模糊鬼影出現,也是稍稍即逝,被那南風吹走不見了蹤跡。

世人皆知黃泉通往地府,世人卻不知黃泉非泉,而是黃沙大漠,一眼看去風吹沙走,如黃泉水流,尋常孤魂野鬼若無陰差指引,永世在此煉獄徘徊。

風沙吹過黃泉一沙丘,沙丘上隱隱可見一樓影,樓高三層,上下一體,破舊的風板被南風吹拂,發出噠噠聲響,破舊的牌匾掛在門頭隨風搖曳,鏽跡斑駁的字跡隱隱可見——黃泉客棧四字。

“鐺鐺鐺——”

門聲響徹。

黃泉客棧裡傳來了一個稚嫩的女聲,“來了!孃親,有貴人來了,我們可以宰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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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嫩的話音,坦誠的態度,黃泉的民風總是這麼淳樸。

門開了,一個小蘿蔔頭般丫頭漏出來了臉,她的長相,較為可愛,除了笑起來嘴角漏出來一對奇長的白色蛇牙和蛇信子,總的來說,她還是一個比較可愛的人形女孩子。

丫頭順著門縫朝內外看了一會,遲疑道,“沒有人?”

“奇了怪了,這些天是鬧鬼了嗎?”

“不對,我們這是黃泉,到處都是鬼,我應該是說鬧人了嗎?”

丫頭剛一回頭,卻看到一個白衣僧人,正站在自己背後。

他一襲行者白僧袍,背後有淡淡的佛冕光暈圈,面頰上柔和放光,雖說看不清五官,但直觀上,丫頭覺得他很溫暖,尤其給人一種知性,優雅的感覺。

丫頭看著突兀出現的和尚,後退了幾步,“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白衣僧人笑了起來,“孟婆呢?”

丫頭看著白衣僧人,“我孃親還在樓上,你要是想喝孟婆湯……”

白衣僧人卻道,“我的執念太深,十倍劑量的孟婆湯都對我無效。”

丫頭不服氣的道,“你是在撒謊吧!這天下怎麼可能有人能夠無視孟婆湯,那可是后土娘娘留下的無上藥方!”

白衣僧人走入其中,“你孃親沒有給你講過嗎?曾幾何時,奈何橋上,有個身披金甲的和尚,滿身是血的悲涼站在奈何橋上,他那一天連喝了十八缸的孟婆湯,把孟婆湯喝斷頓了,奈何橋數十萬的鬼魂都走不了了,可那金甲和尚卻笑說,味道不如……”

樓上傳來了一道嫵媚,慵懶的女聲,“味道不如淨土梵酒,然後我就問你,既然不如淨土梵酒,為何你不去淨土呢?來我奈何橋如何?”

“那金甲禿驢,靠著奈何橋,看著天空,滿臉頹敗,念了一句,從今以後,不唸佛了!”

金甲禿驢?

是他!

丫頭看著面前白衣僧人,幾分震驚,她想起了那個穿著佛光金甲的和尚傳聞。

地府都叫他,淨土戰神金蟬子,奈何橋酒神,孟婆征服者,把忘情水當水喝的男人!

他是佛門真正的大能者,是西天大雷音寺少數幾個能夠進入佛門婆娑淨土世界的得道者。

他為何會來地府,下邊傳言很多,有人說如來打算讓他接替地藏王,統帥地府。

也有人說,他得罪了如來,被貶出靈山。

而孃親說,他和如來有一個賭約,這個賭是什麼沒有人知道,但是賭注很大,牽扯到天下蒼生。

他在地府的那些年,本事很大,面子也很大,他喜歡去十八層地獄悟道,尤其喜歡地藏王菩薩錘諦聽,一點面子都不給地藏王,把諦聽打的命懸一線,從此諦聽再也不敢偷聽他的秘密了。

有些時候,金蟬子會去六道輪迴井前轉悠,遇到有趣的人家,就跳進去轉世輪迴玩一玩人間,然後死了再回來。

傳聞有一隻猴子大鬧地府的時候和他有過一面之緣,他和猴子交手了一場,那是他唯一一次真正出手,他倆的戰鬥餘波把地書生死簿毀去了一個角,這讓花果山出現了四萬七千不死妖猴。

淨土戰神不可謂不強,奈何他還是比猴子差一點,尤其是最後輪迴道大戰,猴子把他欺負得很慘。

淨土戰神說,猴子別囂張,終有一天,我抬抬手,罵你一聲都能讓你滿地打滾!

猴子哈哈狂笑,賊禿驢,就憑你,嘴強王者?俺老孫讓你一隻手你都打不過俺老孫!走也!地府無趣,去鬧天宮了!

猴子去了,再也沒回來,而淨土戰神金蟬子從那也沒有出現過了。

孃親說,金蟬子轉世輪迴去了。

只是如今,和尚不喜穿金甲了,他穿上了最普通的白色僧袍,笑顏如春風沐面。

真的好看,好香,好想讓三七吃了他啊!

樓上,一枯皮老婦,弓著腰,踱步下來,她看著面前的白衣和尚,“你和猴子一戰之後,就在沒有出現過了,現在又出現,是要走了嗎?”

金蟬子合手,“阿彌陀佛,貧僧是來給女施主告辭的。”

老婦人抬手道,“你說,不修佛了,怎麼又提阿彌陀佛。”

金蟬子道,“你說過,從此不再煮孟婆湯了,怎麼還煮起了這忘情水?”

老婦人回身從櫃檯裡拿出來了一個粗瓷碗,倒了一碗渾濁的孟婆湯,“我煮湯,可從來不賣,只是為了某人回來的時候喝兩杯。”

金蟬子道,“我唸佛,也不是真的信了聖人話語,我唸佛只是我心中了有自己的佛,信之如信自己,我稱為上部座佛法。”

老婦人道,“和如來大乘佛教比,有何差異?”

金蟬子道,“差異很大,上座部佛教認為要想到達彼岸,修成佛果,主要依靠“自度”,簡單的說,就是要像釋迦牟尼一樣,透過自身的修煉和學習,明白自然是不可抗拒的,人要順其自然,得成佛果。”

“一個人要想修成正果,必須“自度”,“自度”是唯一的途徑;而大乘佛教則主張佛教信徒,不僅要“自度”還要度他人。所謂“度”就是過河,上座部認為,你想過河,你就自己游過去;大乘佛教認為,佛教信徒不僅要自己過河,還要幫助他人過河。”

“上座部佛教認為,不可能人人都能成佛,社會也需要俗人;而大乘佛教則認為,人人皆有佛性,人人都能成佛,只要願意,人人都可以出家,那是最理想的社會。”

老婦人看著面前和尚侃侃而談的瀟灑模樣,眼眸裡幾分光彩,“還有嗎?”

白衣和尚微微語塞,他看著老婦人的眼神,幾分動容,“大乘佛教出家當和尚是一種人生命運的選擇。一旦出家當和尚,那將是終生青燈黃卷,暮鼓晨鐘。”

“上座部佛教信徒主要是年幼時當和尚,年長後即可還俗……”

老婦人道,“那你還俗嗎?”

說到這裡,老婦人抬起了手臂,周身破舊的老衣碎裂。

老婦人變了個模樣。

她,絕世之風姿,沉魚落雁之豔,身披白色輕紗,赤著玉足,白玉腳踝上捆著一束金鈴,她行走之間,鈴鐺清脆作響,玉骨凝膚,一張傾城容顏,動人心魄。

強如白衣和尚,也得心裡念個,好一個奪魂的美人兒!

白衣和尚合手,“你肯變回來,貧僧就問心無愧了,此番告別,金蟬子名就不用了,淨土戰神也畫上句號了,保重。”

白衣和尚轉身要離開,仙子孟婆抬手,“金蟬子!喝最後一碗孟婆湯!”

白衣和尚看了一眼孟婆手裡的孟婆湯,一口飲下!

“施主,請留步!”

“阿彌陀佛,貧僧告辭了!”

“西天路遠,上部座之道遙遠,證道之路開啟,我陳三藏將以我之大道,度滅蒼生!”

孟婆抓向了和尚的衣袖,絕情的和尚揮一揮衣袖,孟婆撕裂下來了一片衣袖。

再看和尚,和尚已經消失在了黃沙裡。

孟婆看著和尚的背影,她沒有悲傷,而是抬起手來。

孟婆手中的衣袖變成了一頁書紙,書函上寫著一行字跡。

三七念道,“九九八十一難,西梁女兒國。”

孟婆抬手,書紙化作飛灰,她笑顏如畫,“三七,孃親要出一趟遠門,可能再也不回來了,你要照顧好自己,千萬別被那些惡鬼佔了便宜……”

孟婆周身化作飛火,消散衝滅。

三七失聲,“孃親,你要做什麼!”

這時,大批的陰差呼嘯而來。

“黑無常在此,金蟬子休要放肆!”

“牛頭,馬面在此!金蟬子速速束手就擒!”

“不妙,孟婆隕落了……”

後,有判官記載,焃鴠日,大風吹黃泉八百裡,有佛門高僧乘風入黃泉,殺孟婆,滅后土道統,佛門和尚亦圓寂,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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