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
兩個人坐在一塊說正事兒。
自然是要提到俞山。
江助理看著沈南川語氣有些遲疑，“這個人，你覺得咱們是該留下還是放走？”
當初他們兩個是考慮這裡一切重建。
需要的自然是不拘一格用人才！
所以，俞山入了他們兩個人的眼！
可是沒想到，這才來沒多久就鬧出了這麼一樁事兒。
江助理看著沈南川有些遲疑，他倒是想把這個人留下來，不為別的，那孩子除了自尊心強一些，不管他本身的能力還是什麼的，都挺好，而且來了這段時間，把他們這邊的通訊裝置給佈置的頭頭是道！
要是就這麼放走了。
倒真是有些可惜了。
可是，留下來……
他看著沈南川，有些不確定，而且說實話，江助理心裡頭也擔心俞山的身體。
工作強度在這裡是必須的。
特別是他們這邊，本來就是……
但俞山的身體，要是再來這麼幾回，怕是真的就……
最後，江助理把這意見直接留給了沈南川。
“這事兒你拿主意吧。”
沈南川掃了他一眼，“你倒是會推。”不過，這本來就是他的事兒，所以，他也就是那麼一說，然後就直接道，“再看看吧，過幾天看看情況。”
這話的意思可就是差不多要把人給留下來了啊。
想到這裡，江助理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不過轉而想想吧，江助理又覺得好像是在意料之中。
他搖搖頭，把這個事兒拋開，繼續和沈南川說起別的事情來。
俞山被關了三天的禁閉。
出來之後，拿著自己寫的三份檢討跑到了沈南川的跟前。
“科長，這是我的檢討，請您過目。”
“放那吧。”
沈南川看了他一眼，“從今天開始，你調去內勤。”
一句話過後。
沈南川咪了下眼，神色淡淡的抬眸俞山。
就等著他說什麼呢。
誰知道下一刻，俞山想也不想的點頭應下，
“謝謝科長，回頭我就去報道。”
咦，真就這麼答應了？
沈南川還以為以著這傢伙的倔強，得和自己講一番條件呢。
不過，這樣嘛……
他看了眼俞山，點點頭沒出聲。
不過，俞山卻是沒走。
沈南川低頭準備看檔案，沒聽到腳步擰了下眉頭。
“怎麼，有意見？”
“沒有沒有。”
俞山被沈南川那麼一眼撇過來，頭搖的波浪鼓一樣！
開啥玩笑啊。
他之前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兒，違反紀律那可是真的！
紀律啊紀律啊。
那是鬧著玩的嗎？
雖然他之前一直認錯，苦求，甚至是連耍賴的法子都使了出來。
可是！
俞山心裡頭還是沒有一點底的。
他甚至做好了自己被遣送回原鄉的心裡準備！
要真是這樣的話……
那他估計也在這裡頭也待不久了吧？
可是現在，他卻被暫時留了下來啊。
雖然只是後勤。
但是人在這裡，他才有機會不是？
俞山是不清楚科長為什麼這次對自己的處罰是高高抬起，輕輕放下。
但是！
他可不會傻的再在這個當頭卻找死的再惹怒科長。
腦子又沒進水。
“科科長，這是我的檢討，您不現在看看？”
要是寫的沒能讓科長滿意。
他好回頭立馬去改啊。
保準寫到自家科長滿意為止！
沈南川一聲輕哼，“滾！”
俞山聽到這一聲卻是突然間再也沒有了之前滿心的忐忑和驚惶不安！
他站在那裡，抬頭看向沈南川，鼓足了全身的勇氣，
“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做，以後，絕不會再犯半點錯。”
“我不會再自己犯傻的。”
這句話是俞山走到門口時轉身，聲音響亮說出來的。
聽的低頭本懶得再看他的沈南川忍不住抬頭看過去。
門口。
身子單薄的男孩子一臉陽光，眉眼帶笑。
眼底眉梢閃動著的全是靈動，是自信，是希望！
這一刻，沈南川的心頭猛的痛了一下。
多年前，也有這麼個年輕的男孩子這樣的滿眼希望。
他和他說，老大，我可是我們家唯一的獨苗啊。
他和他說，老大，你知道嗎，為了不讓我來這裡，我娘哭了好幾宿呢。
他和他說……
可是，直到他出事，去逝。
他尋機親自去了趟他的家裡頭，然後，才知道了他嘴裡頭時刻唸叨著的那個美好的，讓他念念不忘的家！
那個家裡頭，有六個孩子！
他的上頭有三個姐姐，而他是第四個孩子。
是個男孩子。
本應該被家裡頭人看重的。
可是，後來，他家裡頭又接連出生了兩個男孩子。
再加上他身體底子不好，長期營養不良……
看著他的家人。
看著他的爹孃姐弟一臉不耐或是麻木的聽著他訴說的關於男孩子的訊息。
沈南川猛的恍然，為什麼那麼拼命的想要表現自己，想要讓自己變的更加優秀，嘴裡頭更是時刻不忘立功！
因為，他想讓自己成為那個家的驕傲吧？
可是他這個心願，卻是永遠不能完成了。
閉了下眼，沈南川輕輕嘆了口氣，再睜開眼時。
他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平穩。
有些事情，過去的，永遠已經過去。
而人們，只能活在當下。
活好，當下！
……
沈南川是半個月後回家的。
他回去的時侯並沒有提前拍電報或是打電話什麼的。
所以，當他突然出現在家門口，敲門時。
開門的是走在前頭蹦蹦跳跳的沈一一。
她的身後是沈小玲。
因為手裡頭抱著三三，她走的有些慢，還在叮囑一一呢，“你先問問是誰，別就這樣直接把門開啟。”然後一那裡已經咣噹一聲把門給開啟，然後，小丫頭怔了下，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爸爸！”
看清了眼前的人果然是她想了好久的人。
沈一一想也不想的直接朝著人撲了過去，“爸爸爸爸，爸爸，哈哈，爸爸我好想你。”
“哎喲，大姑娘長高了啊。”
把撲到自己身上的沈一一抱起來。
沈南川滾到嘴邊的‘姑娘重了’這話給咽下去，硬生生改成長高。
他可還記得自家這女兒很不喜歡別人說她胖，重！
“爸爸，你有沒有想我？”
沈一一從沈南川懷裡頭跳下來，拽著他的衣袖，幾乎是讓沈南川拖著自己走。
“爸爸，你怎麼那麼久不來看我們啊。”
“爸爸你不知道，二二和三三還有四四可好玩了，不對，是四四好玩，可聽話了，也不哭，他還叫我姐姐呢，二二和三三可愛哭了，哭啊哭的，可討厭了，我喜歡四四！”
“爸爸，媽媽買了好多好多東西啊。”
“對了，這是給二二三三四四做的車子，爸你之前沒看到過吧？”
“還有這些這些……”
她拽著沈南川的手臂，把家裡頭最近添置的東西一樣樣指給沈南川。
獻寶似的。
沈南川看著自家女兒這個樣子，心裡頭很是酸澀。
抬手摸摸自家女兒的髮絲。
他點點頭，語氣寵溺，“你媽很厲害吧？”
“那是當然。”
“我媽還幫我罵壞人呢，還讓那個校長來咱們家裡頭道歉呢，媽媽可威風了。”
之前的話沈南川並沒有放在心上。
只是最後這句？
難道，自家媳婦和人起口角，爭執了？
下一刻他就猛的揪起了心。
媳婦呢？
他家媳婦好像沒在家！
難道媳婦出什麼事情了嗎？
這麼一想，沈南川全身的汗毛都似是炸了起來。
猛不丁的看向抱著孩子跟在後頭一直插不上話的沈小玲，
“你嫂子呢，她不在嗎，去哪了？”
“啊，不是，嫂子剛才推著二二出去買菜了。”
沈小玲總算是插上了話，松了口氣，“哥，這是三三，還有小四，他在裡頭睡著了。”
“哥你看看，三三可愛極了。”
沈小玲把三三往他懷裡頭塞，誰知道三三看著眼前的人陌生啊。
猛不丁的嗷的一聲哭起來。
扭過身，一雙小手緊緊摟著沈小玲的脖子不放手！
沈小玲倒是想要直接把小人兒塞到沈南川懷裡頭去。
結果就是，三三哭的臉紅脖子粗，氣兒都要喘不過來的那種。
一個勁兒的往沈小玲懷裡頭扎。
好像，沈南川是個搶小孩子的大壞人！
這讓沈南川無語的……
心疼自家女兒，他果斷的後退好幾步，“你抱著她，別讓她再哭了。”
“爸爸你看，你看到了吧，三三和小二都是這樣的，可討厭了，兩個愛哭鬼。”
沈小玲這會兒只顧著哄懷裡頭的孩子，一時間也沒心思理會一一這話。
倒是沈南川。
眉頭微擰，他抬眼看向沈一一，“怎麼說你妹妹呢，嗯？”
“她們兩個再哭，缺點再多那也是你妹妹，是你親妹。”
“你這個當姐姐的就得護著她們，照顧她們。”
“怎麼能嫌棄自己的妹妹？”
雖然好不容易看到自家大姑娘。
沈南川心裡頭也是滿滿的喜悅和興奮，開心。
但是，沈南川卻曉得有些事情不能由著她。
“要是再讓我聽到這種話，看我怎麼罰你。”
“壞爸爸。”
沈一一嘟了下小嘴，倒也沒有再繼續說什麼。
事實上她那話本來就沒什麼想法。
就是一種陳術句。
所以，這會兒被沈南川這麼黑著臉訓了幾句，倒也沒有覺得委屈什麼的。
畢竟這會兒才見到沈南川。
正高興著呢。
所以也就是嘟著嘴抱怨兩句，然後就轉開了話題。
沈南川卻是沒心聽她多說什麼。
轉頭看向沈小玲，“你嫂子去哪買東西了，我去接她。”
“我知道我知道，爸爸我帶你去。”
沈南川卻看向了沈小玲。
沈小玲趕緊點頭，“對對，一一知道的，嫂子就是帶著二二出去轉轉，順便買點菜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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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跟著我啦，我認得路。”
沈南川看了她一眼，抬腳跟上小丫頭。
一個小型的菜市場上。
說是菜市場，其實也就是一個小衚衕，兩側擺了些新鮮的菜蔬。
多數都是些流動的小攤販。
遠遠的看到人過來，一臉帶笑，神色謙恭的招呼著。
恨不得把自己的姿態低到泥裡頭去。
就為了多賣那麼一把兩份自家的菜！
二二被她媽推著走。
看著兩邊小攤販們的招呼聲，她坐在車子裡頭高興的直跳。
顧海瓊生怕她從車子裡頭竄出來。
不錯眼珠的盯著她。
哪怕是看到有想買的菜，也得一隻手按著她。
生怕這虎丫頭一下子跳起來，竄到車子外頭傷了自己！
一路走到最後。
買了兩個茄子，幾個西紅杮，兩條青瓜和一把小青菜。
車子調了個方向。
顧海瓊推著往回走，路過一個賣魚的，想著一一前幾天嚷著說要吃魚。
她選一手按著二二一手挑了條大些的魚。
稱好。
給錢的時侯，顧海瓊站直了身子從口袋裡頭掏錢。
就這麼一下子的疏忽。
二二不知看到了什麼，在車子上一蹦一跳，小小身子朝著地下斜竄了出去。
“哎，你的孩子……”
“二二。”
手裡頭的東西咣噹丟到地下，她伸手就去拽二二，
有一雙手比她卻是更快一步。
大手一伸，搶先一步把小家夥撈到了懷裡頭。
“二二。”
顧海瓊驚魂落魄的伸手去抱小家夥。
耳側，是小丫頭咯咯直樂的聲音。
她還沒來得及去細看，又一道滿是壓抑的沙啞聲音響起，“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