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
與此同時，趙家府邸的廂房中，燈火大亮。
“什麼？你說君兒死了？”
趙家家主趙威龍一巴掌將一個扈從打倒在地上，怒不可遏，手裡的溫茶還沒有喝下去，直接摔落地上。
趙威龍今年五十六歲，身材不高，卻粗壯，皮膚光滑，肌肉輪廓明顯，看上去就像四十多歲一樣。
他這些年來很少過問家族事務，基本都交給大兒子趙世君處理，除非遇到大事才會過問。
不用費心思操勞，生活又過得滋潤，自然就保養得很好。
趙世君修武有天賦，辦事有頭腦，有勇有謀，是趙威龍最得意的子嗣，也是他的驕傲。
可現在卻有人告訴他，他最得意的兒子被死了？
“雞鳴的時候，有人送過來一具無頭的屍體，他們說這是大少爺，屍體身上穿的衣服，也疑似大少爺出門前的著裝……”扈從捂著臉低聲說道。
他覺得很委屈，卻不敢抬頭看趙威龍的臉色，所有下人都知道，趙世君是趙威龍的逆鱗，誰都不敢過來通報此事，卻把他推了出來。
“屍體在哪裡？”
“還在外面的院子裡……”
趙威龍聽聞之後，直接一腳把扈從踢開，直奔外院而去。
只見院子裡有一輛無頂的馬車，有一具用草席捲著的屍體。
身材與趙世君相仿。
趙威龍本來不相信，躺在地上失去頭顱的人，就是他最喜愛的君兒。
但他忽然看到屍體手中握著一把短而寬的薄劍，如遭五雷轟頂！
這把劍……就是他花費六千多兩銀子託人打造，送給君兒的魔翼劍！
“是誰殺了我的君兒？”
趙威龍來不及感受悲傷，一股憤怒就從腳底直衝腦門，他衝出去，把一個守在門口處的扈從，捏住脖子直接提了起來，厲聲喝問道。
那扈從被趙威龍拿住了咽喉，哪裡能說得出話來，只能發出“咳咳……”的聲音，感受到昏天地暗的窒息，拼命地想要掰開鉗在脖子上的手。
但趙威龍修武多年，近些年來雖鬆懈下來，手上的力道，也不是普通人的扈從能掰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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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扈從臉色逐漸黑紫，雙眼泛白，幾個呼吸之後，再無動靜，已然活生生被捏死。
其他扈從頓時禁若寒蟬，無不雙腿發軟，卻無人敢逃跑，這裡是趙家，他們能逃到哪裡去？
“說，是誰殺了我兒？”趙威龍臉色猙獰，儼然已經失態。
但這些奴僕們哪裡知道誰是兇手？他們不過是看到有人丟了條屍體在門口，然後抬進來而已。
就在這時候，有個長衫中年男子從外面走進來，道：“老爺請息怒。”
“息怒？你讓我息怒？我最得意的兒子被人殺了，卻不知道兇手是誰，你叫我怎麼息怒？”趙威龍近乎咆哮道。
“我這裡有點線索！”
頓了頓，他接著道：“雖然我不確定是誰殺了大少爺，但我知道大少爺晚上去了哪裡，見了什麼人。”
趙威龍怒喝道：“廢話少說，快說！”
這人叫做李子期，是趙家的師爺，也是趙世君的老師，往日趙威龍對李子旗以禮相待，但如今他早已顧不得許多。
“煙柳街，方宇！”李子旗緩緩吐出五個字。
“這方宇是什麼人？”
李子旗道：“他就是現在煙柳街的主人，他是方復明的兒子，差不多一個月前從外面回來，接手煙柳街生意！大少爺走之前，似乎有什麼生意要與方宇交談！”
“方宇、方復明！我要他們死！”趙威龍心中的憤怒如濤濤江海，無處發洩，陰沉著臉，一腳把房門踢飛。
李子旗見狀，暗自搖頭。
憤怒過後，理智有所恢復，取而代之的是復仇念頭，充滿腦海！
“馬上去清點人馬，把所有內罡境武者都叫過來，抄上傢伙，跟我去方家！”趙威龍此時已經被復仇的怒火佔據了腦子，“要是方復明這個老東西給不了一個我滿意的答覆，我就踏平他的方家！”
但凡以通商貨運為生的，無不需要強大的武力作為基礎。
趙家旗下有一個鏢局和一支船隊，加起來兩百多號武者。
淬體境只能算是底層，想要坐到中層位置，必須要有內罡境修為。
足足有三十多號人，比方家的內罡境和淬體境加起來還要多。
在押運貨物途中，遭遇山賊、水匪那是常有之事，這些人可謂個個都是刀口舔血的猛人，戰鬥力要比護院這種溫室花朵強不少！
李子旗卻沒有動身，只是淡淡道：“老爺，方復明已經死了。”
“什麼？”趙威龍忽然怔住了，“他是怎麼死的？”
趙家和方家在生意上並不衝突，往日並無來往。
且趙威龍最近半年都和夫人在外遊樂享受，日理萬機，因此並不知曉方復明死亡的訊息。
坐到他這種位置的人，也從來不會沒事就串門聊天，若是不刻意去關注某件事，還真不如市井百姓來得靈通。
李子旗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是大少爺殺了方復明！”
“不可能！”趙威龍叫道，“方復明那老東西早就二十年前就已踏足外罡境，浸淫多年，而且誰也沒不知道他藏有多少底牌，當年僅次於我，而且以到了他那種地位，出入必然有隨從護送，君兒雖然也是外罡境，但殺死那老家夥的可能太小了！”
趙威龍只比方復明小幾歲，同屬一個輩分，又都是一家之主，自然是打過幾次交道的，他很清楚方復明的武功有多高，當年在揚州新城初具規模時，有人倡導和氣生財，召集大大小小的勢力坐到一起，透過比武排列高低，他也只是險勝方復明一招而已！
李子旗道：“我本來也覺得不可能，但三天前清點藥箱的時候，我發現少了兩樣東西，一樣是嶺南老字號溫家的劇毒‘附骨沙’，一樣是西南下三濫陳家的‘眼前黑’，而在這之前，只有大少爺接觸過我的藥箱。”
趙威龍沉默了。
他當然聽說過嶺南老字號溫家和西南下三濫陳家。
前者不必多說，製毒、用毒、藏毒之道天下無人能出其右。
後者雖不如前者那般聲勢浩大，卻也名動南方十三州，只不過他們出名的方式卻是臭名昭著，能使用插眼、掏襠、伏擊、背後下毒等下三濫招數，就絕不會公平對決！
他們研發出來的‘眼前黑’是一種很小的沾毒硃砂，專門在戰鬥時一把灑向對手的眼睛，可以造成短暫的失明，而後任他們宰割！
如果有這兩樣東西，殺死方復明的確實輕而易舉。
但趙威龍還是不能相信，因為他找不到合適的理由：“那你告訴我，我的君兒為什麼無緣無故要殺方復明？”
李子旗道：“因為大少爺最近認識了一個人，這個人叫雲東河，來自雲州雲家。”
“你的意思是，君兒想要借用方家的煙柳街投放烏香散，與雲東河密謀，殺死了方復明？”趙威龍臉色一變。
通商走南闖北，他當然知道雲家是幹什麼的，也聽說過“豺狼”雲東河，再聯想到方家下面的煙柳街，腦海裡似乎有一根線，把這一切都串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