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穗月湖清明如鏡,浮萍飄絮偶布其上,宋絳眉立於湖邊,容色動人。
聽見祝嘉魚的話,她轉過頭,看向祝嘉魚:“祝小姐上次在魏府說的話,可謂是振聾發聵,現如今鶴陵城中,許多貴女說起您,都隱隱有些推崇的意思,想必祝小姐心中一定覺得快慰吧?”
祝嘉魚彎唇笑了笑:“我覺不覺得快慰好像不重要,重要的是宋小姐對此似乎有些不愉?”
她端詳著宋絳眉,半晌,凝眉道:“我覺得不管是和聰明人,還是和蠢人之間,試探都沒有什麼意思。我也不喜歡試探,更不喜歡去揣摩別人的心思。”
她說到這裡,尾音拉長,綿軟卻帶了些毋庸置疑的意思,頓了頓後,她繼續說道:“宋小姐聰慧,想必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宋絳眉冷呵一聲,終於收了笑意:“確實,拐彎抹角的試探沒有意思,那我就直說了。我不管你要做什麼,我們之前的事一筆勾銷,我不同你計較,但往後,你也莫要擋我的道,可好?”
她等了五天,也沒有聽說敬王世子對祝嘉魚出手的事,心中自然知曉,恐怕祝嘉魚是有些手段背景的人,至少不會像她查到的那樣,僅僅只有一個商戶之女的身份。
若真是如此,她不可能在惹惱了敬王世子後,還能全身而退。
祝嘉魚想做領頭羊,她沒意見,但她希望祝嘉魚能與她井水不犯河水,至少下一次不要再為無關緊要的人來對付她。
她這麼想著,也就這麼說了:“想來祝小姐與我想做的,總歸不會是一件事情,既然如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只希望,下回祝小姐不會再因為莫名其妙的人事對我出手。我想,你我二人各自安好,總比鬥的兩敗俱傷要划算的多吧?祝小姐覺得呢?”
她微微抬眼,注視著祝嘉魚的面部表情,同時腳下已經悄悄往前伸了寸許,從拂瑤的角度,能清晰看見她半隻腳已經踩在了穗月湖上方,稍有不慎,便要掉進湖裡。
祝嘉魚從聽見邱凌煙說過她與薛寶珊的事後,便一直提防著宋絳眉,如今宋絳眉做得這樣明顯,她要是還猜不出來面前這個女人想做什麼,那她就算是白活了一世。
她搖了搖頭,唇邊流瀉出一抹溫婉的笑意。
宋絳眉尚且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下一瞬便驚覺自己的手臂被她拉住,而後便被往後拉了數步的距離。
然後她聽見祝嘉魚堪稱溫柔的聲音:“這就是你說的兩敗俱傷?你每一次算計別人,都要以傷害自己為代價嗎?你圖的是什麼?”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身子骨一向不太好吧?若是今日掉下去,少不得又要纏綿病榻好幾日,一次兩次不算什麼次數多了呢,你又有幾日好活?”
她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目光裡帶了幾分不贊同的意味:“而我不過和薛寶珊之流一樣,頂多被唾罵幾句,但人心就像風中的草,搖曳幾天便會萎謝,時間一過又有誰還能記得我們之間的齟齬?在你看來是兩敗俱傷,在我看來,你只不過是在自取滅亡。”
“還有一點你說錯了,我從來沒想過要做什麼領頭羊,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的選擇是,成為頭狼。做領頭羊多沒意思,帶著溫馴的臣民,日復一日地吃草,和狼群,黃鼠狼鬥智鬥勇,一輩子也就只滿足於那麼一點地方,太窩囊了。刀尖舔血才是我的風格。”
祝嘉魚伸出殷紅的舌尖,舔了舔瑰色的唇瓣,美人明眸皓齒,眉尾斜挑,帶出一抹風流意味,仿若高樓明月,柳下黃鶯,僅僅一眼,便讓人醉倒心神。
她朝宋絳眉一笑:“想不想和我試試,不靠預謀算計,光明正大的奪得自己想要的東西,是什麼樣的滋味?”
宋絳眉痴痴地望著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在她的設想裡,今天的談話只會有兩個結果,要麼她墜湖陷害祝嘉魚,要麼祝嘉魚同意她的提議,她們相安無事。
可是現在發生的事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期。
祝嘉魚這是在做什麼?
拉攏她,說服她,還是策反她?
祝嘉魚等了一會兒,大概也明白宋絳眉為什麼這麼久發應不過來,她吹了聲口哨:“宋小姐要不慢慢想?想明白了,隨時可以來找我,表哥快要下山了,我得先過去見他,再會,宋小姐。”
她說完,轉身往邱家的馬車行去。
拂瑤在一旁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見祝嘉魚離開之後,她便很快小跑著到了自家小姐身邊,緊張道:“小姐,沒事吧?”
宋絳眉緩緩搖頭,聽見拂瑤的話後,她才感覺到那麼一絲真實。
祝嘉魚實在太不按常理出牌,怎麼會有人問自己潛在的勁敵,還是用那麼吊兒郎當的口吻——“要不要試試和我幹?”
她以為是在做什麼?
拉人入夥當強盜嗎?
那邊,邱凌煙已經帶著祝嘉魚去到了自家二哥面前。
邱家幾個小輩裡,只有他二哥邱竹輕最為古板迂腐,邱凌煙這次帶著祝嘉魚來接二哥回家,也是存了想讓表妹在二哥面前多刷刷好感度的心思。
她想的是,二哥若是知道了魏府的事,指不定要怎麼生氣呢,但如果他先見了表妹溫柔懂事的一面,或許這事還有轉機——萬一他就不生氣了呢?又或者不會生那麼大的氣。
她是真的挺怕二哥一時氣性上來,就把表妹趕回去。
是以,她剛拉著祝嘉魚到了二哥面前,便獻寶似的將昨天表妹才給自己做的新荷包送到了他眼前:“二哥快看,表妹上回看你腰間的荷包都有些舊了,這不趕在你回來之前便給你縫了個新的。”
她說完,又道:“表妹剛才還在馬車上和我說,二哥的文章做得極好,對您的文采很是佩服呢。”
邱竹輕對這些話術太熟悉了,基本上每次都是這樣,這個妹妹只要犯了錯,便要找到他面前來好一通誇讚,以至於到現在,他一聽見她在他面前裝嬌賣乖,就覺得腦仁疼。
“說吧,你又犯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