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用膳的時間,祝嘉魚便被嬤嬤帶到了飯廳,邱家眾人俱已落座,邱凌煙親親熱熱地來挽她的手臂,給她介紹舅舅與兩位表兄。
祝嘉魚一一與他們見過禮後,也對邱家人有了大致的認識。
邱家大房與二房老爺是嫡出,大房長女邱霏煙已經嫁做人婦,剩下邱竹輕與邱凌煙兩兄妹還沒婚嫁,二房只得一個四公子邱松道,三房老爺是庶出,有兩個女兒,邱薄煙與邱明煙,亦俱未婚嫁。
三位老爺雖然都有納妾,但膝下都沒有庶出的孩子。
席上三老爺與兩位公子都不怎麼說話,倒是大夫人對祝嘉魚很是關心,間或也問起她在綏平的事。
祝嘉魚撿了不要緊的答,又說到鶴陵秀美,倒與綏平不同。
大夫人因為她的話很高興,她覺得這個外甥女是在討好自己,抿唇笑道:
“聽說綏平風物亮洌,大抵是商賈雲集的原因,很是熱鬧,與鶴陵的雅澹溫柔自然有別。”
只差沒明說綏平銅臭味濃,與鶴陵的文雅沒得比。
祝嘉魚也彷彿聽不出來似的,溫溫笑著道是。
一餐飯用完,三老爺開了個頭後,年紀小些的便都同他一樣藉口有事早早走了,一時間飯廳裡只剩下祝嘉魚,還有三位夫人與邱凌煙,邱竹輕兩兄妹。
邱凌煙一邊低頭扒著飯,一邊悄悄打量著對面的祝嘉魚。
她想不通,為什麼同樣是吃飯,祝嘉魚就那麼好看,反觀她那兩個堂妹,明明禮儀姿勢也不差,但和祝嘉魚對比起來,就感覺差了些東西。
但她又覺得不應該,祝嘉魚小門小戶裡長大,怎麼會懂這些?
邱竹輕也在打量著這個表妹。
他家裡三個妹妹,俱是秀外慧中的好姑娘,放眼鶴陵城裡,也是少有的鍾靈毓秀,但好像這個表妹一來,她們就都落了下乘。
表妹實在膽子很小,不比自小受名師教導的妹妹們出落得爽朗敞亮,但似乎也正是因為這樣,比起妹妹們,他覺得這個表妹更惹人憐愛一些。
祝嘉魚自顧自吃著,並不在乎他們的目光。趕了兩天的路,她睡也沒睡好,吃也沒吃好。現在好容易有了機會,自覺不能虧待了自己。
三位夫人一開始還想等她吃完,然後表達一下自己對晚輩的關切之情,然而兩刻鐘過去後,她們什麼想法都沒有了,就靜靜地看著祝嘉魚姿態優雅地胡吃海喝。
一時間她們甚至不知道,究竟是她們邱府的廚子手藝太好,還是這個外甥女胃口太好。不然她怎麼能吃上兩刻鐘不帶歇的。
祝嘉魚吃好之後,不好意思地打了個飽嗝,後知後覺地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臉上,她彎了彎眉眼:“大家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還是大夫人最先反應過來,她笑了笑:“沒什麼,”又溫柔問道,“你……吃飽了嗎?”
祝嘉魚點頭。
邱凌煙適時幽幽看過來:“表妹你……一直如此嗎?”她不無嫉妒地看了眼她纖細的腰肢,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低聲嘟囔道,“吃得多還長不胖,你可真是天賦異稟。”
祝嘉魚假裝沒有聽到,面帶微笑地看著她們。
三位夫人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重新定義一下這個外甥女,一時間也想不到要說什麼,各自找了藉口出了飯廳,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邱凌煙自覺受到了傷害,也懶得留下來表演姐妹情深。
飯廳裡就只剩祝嘉魚和邱竹輕。
邱竹輕含笑看向她,他眉目端正,大抵因為用功讀書,使他身上有種書卷氣,是有些呆板的那種書卷氣。
他笑起來也不是衛清樓那種皮笑肉不笑,而是眉眼和悅,如同春風微拂。
他問:“還想吃什麼嗎?”
祝嘉魚:“……”
雖然我知道我吃得很多,但也不必問這種話吧?
生產隊的豬都不敢這麼吃。
她乖巧地搖了搖頭:“多謝表哥,沒有了。”
邱竹輕從身上解下荷包,遞給她:“算是兄長給妹妹的見面禮,有什麼想吃的想買的,不要委屈自己。”
祝嘉魚受寵若驚地接過,又鄭重道了聲謝。
邱竹輕伸手,想摸摸她的頭,但大抵意識到這於禮不合,手伸到半空中又故作無事地收了回去,只道:“兄妹之間,不必言謝。”
去而復返的邱凌煙看到這一幕,眼睛紅得都快滴出血來。
這是她的親哥哥,但他可從來沒對她這麼和顏悅色過!
每次見到她,他都只會說一句話,那就是讓她好好讀書。彷彿她有多冥頑不靈似的!
她咬了咬牙,當做什麼都沒看見一般,走到祝嘉魚身邊:
“本來覺得有些困,但我又怕表妹初來乍到有諸多不習慣,所以思來想去還是回來,想著陪表妹說說話。 ”
說完,她彷彿才看到邱竹輕似的,訝異道:“哥哥今晚不溫書麼?”
邱竹輕彷彿被什麼燙了一下,眼皮跳了跳,臉頰染上薄紅,道:“這就要去了。”
“快去吧快去吧。”邱凌煙笑眯眯地揮手,拉著祝嘉魚轉頭出了飯廳。
綠箏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們身後,邱凌煙轉頭,微微冷臉:“你這個小丫鬟怎麼回事,看不出來我想和你家小姐說些體己話嗎?跟這麼緊,難不成還怕我把你家小姐賣了不成?”
綠箏求助地望向祝嘉魚。
祝嘉魚笑著附和邱凌煙的話:“你聽到了,三小姐要和我說些體己話,你跟遠一些吧。”
綠箏這才聽話地往後退。
邱凌煙看了眼小丫鬟,又看了眼祝嘉魚:“你這小丫鬟倒是很聽話。”
“讓表姐見笑了,她木訥得很,也不知變通。”祝嘉魚垂眼笑道,又問,“表姐想和我說什麼?”
“隨便聊聊罷了!”她揮了揮手,“咱們畢竟是嫡親的表姐妹,以後就算各自嫁人了,也是同氣連枝,須得守望相助不是?多說說話,總不會有壞處的。”
她頓了頓,不給祝嘉魚開口的機會,又道:“你方才也與我哥還有四弟見了面,你覺得他們怎麼樣?”
少女的眼睛裡裝滿試探,還自以為遮掩得很好。
祝嘉魚心裡有些想笑,但又覺得很有趣。
她真是很久沒有和這樣稚嫩的小姑娘打交道了。
“二表哥溫潤端方,有君子之風;四表哥天真赤誠,為人爽朗,都很好。”她認真道。
邱凌煙點了點頭,雖然她覺得二哥和四弟也沒有那麼好,但祝嘉魚畢竟誇得很真誠,她心裡也升起與有榮焉的感覺。
“這倒是的,”她為兩人挽尊,“我娘常說,若是他們兩人要議親,恐怕來說親的媒婆都要把門檻踏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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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娘也說了,我們這一代裡就這兩個男丁,將來還要指望他們振興門楣,所以將來我們邱家兒媳的人選上,一定要慎重又慎重。”
邱凌煙看了眼祝嘉魚,意有所指道:“這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一點,就是要這種門當戶對。表妹你說呢?”
到這裡祝嘉魚算是聽明白了,原來她這表姐是來敲打她了。
她抿著唇笑道:“表姐說得很是,只是這門當戶對,是不是也有別的講究呢?比如我看很多人家,就喜歡親上加親。”
“當然啦,嘉魚蒲柳之姿,家世低微,自然不敢肖想兩位表哥。”
邱凌煙是真沒想到,這個表妹看著柔柔弱弱的,話裡居然還帶軟釘子。
但她把話說得這麼明白,總覺得自己再說什麼,都有欺負她的嫌疑。
她跺了跺腳,又不甘心就此作罷。
祝嘉魚看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撅嘴,更覺得有趣。
到春山居門口,邱凌煙還是沒有想到反駁的話。
祝嘉魚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真誠開口:“表姐,想不到說什麼話可以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