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轉眼祝嘉魚與衛清樓也已經成婚一年。
這一年裡,邱家的幾位表姐俱皆許了人家,都是鶴陵城裡家底殷實,詩書相傳的好門第,祝嘉魚差人給她們送了豐厚的添妝。
松道表哥在讀書上不成,轉而去經商,倒是做出了很不俗的成就,凌煙表姐前些日子還給祝嘉魚寄信,說是邱府又在原來的基礎上拓了一半不止。
竹輕表哥外放到撫沅做官,娶了當地一位世家出身的小姐,聽說也是十分賢淑良慧的女子。
祝嘉魚嫁作了衛夫人,也不大愛參與世家夫人們之間的聚會,常來往的還是宋絳眉與顧和光兩人。
閒暇時候,三人便總是小聚,約著飲宴看花,又或者做衣裳,挑首飾。
這天顧和光給祝嘉魚送的料子到了,這料子是輕紗一般的質地,然而卻與普通的紗不同,她送來的紗放在陽光底下,能呈現出來一種粼粼的波光,從不同的角度看,這波光還會變換顏色,銀硃、淺絳、暗青、乳黃……
顧和光說,這叫鮫綃,要價昂貴。
因著祝嘉魚往前給她寄了幾件繡品,顏色瑩潤柔美,行針簡明而不冗贅,既能凸顯出所繡花葉果實的圓潤飽滿,又不至於臃腫繁雜,她在信中附言又說了繡品所用的針法,好教顧和光可以讓繡娘知道學習。
後來經由這樣繡法制出的成衣繡品果然一經問世便盛銷南北,使玉釵鳳進項盈潤教以往更多幾成。
為了感謝祝嘉魚,顧和光才命人尋了幾匹鮫綃跋涉山川給她送來。祝嘉魚又給顧錦姝、宋絳眉,婆母與姑姑還有蕭老夫人幾處都各送了一匹。
又留了一匹請姜紹行轉交給姜夫人。
這一世她與姜夫人沒有交好的契機,祝嘉魚心中總歸有些遺憾。但姜夫人本也就不是喜好交際之人,當初對她施以援手,不過是看她可憐,心生哀憫之意。如今她是當朝首輔的夫人,姜夫人對她自然便沒了親近的心意,有的只剩下禮待。
但祝嘉魚想,這樣就已經很好。她知道這世上有那麼好的人,即便無法再心照神交,也已經足夠。
得了新料子,自然要請繡娘來量體裁衣,繡制新裙。
看著繡娘記下來的尺寸,祝嘉魚十分迷惘地看向好友:“我怎麼胖了這麼多……”
宋絳眉一貫是好性子,寬慰她道:“只是豐腴了些,沒有很胖。”
顧錦姝也點頭:“冬天吃得多些是會這樣的。等入夏就好了。”
祝嘉魚苦夏,一到夏日裡就吃不下東西,自然便也就能瘦下去。
但還有好長時間才能入夏呢!這段時間她該怎麼過?
顧錦姝打了個哈欠,含混不清地道:“這也沒什麼好苦惱的,反正一時半會兒這肉也減不下去。你還不如想想中午吃什麼來得緊要。”
宋絳眉道:“我聽說京中新開了一家熔雪居,廚子從北地來,做的是銅鍋涮肉的菜色,銅鍋暗黃,中注紅湯,鮮香麻辣,肉片三肥七瘦,薄能透光,如何?”
顧錦姝覺得不錯,於是兩人一齊看向祝嘉魚。
祝嘉魚搖了搖頭:“不想吃。”
“那去湘緣齋,最近新上了蟹黃粉絲,擂椒皮蛋,醃筍臘肉,我都還沒試過呢。”顧錦姝提議道。
宋絳眉聽著也有些意動,祝嘉魚又是一陣搖頭:“聽起來就沒什麼胃口。”
她最近實在食慾不振,吃什麼都覺得難以入口。
“那你想吃什麼?”兩人無奈地齊聲問道。
祝嘉魚想了想,道:“酸菜魚?”
“酸辣土豆絲?”
“實在不行,酸湯豬腳也不是不能接受。”
顧錦姝去歲冬天成婚,她有教養嬤嬤伺候在身邊,昔年母親懷孕時,她也已經知事,聽祝嘉魚這麼一說,她眼神微變,但終究按住內心的想法,只循循問道:“你最近是不是吃的比以往少許多,從前愛吃的,近來也不怎麼能下筷了?”
祝嘉魚登時來了精神:“你怎麼知道?難不成你近來還習了什麼識人相面的本事?”
因著也不是什麼大事,祝嘉魚便也沒去請大夫看過,就連衛清樓都不知道她這事,她實在想不到顧錦姝能從什麼地方聽說。
顧錦姝又問她:“你月食,上個月來了嗎?”
祝嘉魚微怔:“沒……沒有。”
“這個月呢?”
“這個月,還、還不到日子。”
祝嘉魚一面回答著她的問題,一面也漸漸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耳垂薄紅,道:“那我去讓綠箏請婦科聖手柳大夫來看看?”
顧錦姝嗔了她一眼:“往日裡這麼精明,今天怎麼犯傻了。你若去請了柳大夫,誰都知道你是為著什麼事,若是真的還好,若是沒懷呢?我身邊的教養嬤嬤也通醫術,你稍等會兒,我讓木蘭去將她請來為你診一診脈。”
差不多一刻鍾的功夫過去,教養嬤嬤便到了,她將手搭在祝嘉魚的腕上,診過了脈象後,便十分驚喜地恭賀她:“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您有喜了!從脈象來看,已經近兩月了。”
這麼快……
祝嘉魚覺得自己還沒準備好呢。
“我聽說月份淺的話,是不那麼容易把出來的。嬤嬤會不會診錯了?”
顧錦姝笑著道:“嬤嬤精通此道,不會有錯的。依我看,今天還是我和阿眉去熔雪居用飯吧,你就在家裡,等衛大人回來了,好第一時間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
到了傍晚,衛清樓下值回府,便見著昏暗的屋子裡,祝嘉魚一人呆坐在窗下。
他點了燈,走過去將妻子擁入懷中:“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祝嘉魚轉過頭,眨了眨眼,慢吞吞地問他:“衛清樓,你娶我的時候,做好準備了嗎?”
“什麼準備?”衛清樓不解其意。
祝嘉魚道:“為我請大夫的準備。”
衛清樓一下緊張起來:“你哪裡不舒服?都怪我,這些日子太忙,疏忽了你。我這就去請御醫來,你不要多想,有什麼事……”
祝嘉魚打斷他,噗嗤一笑:“宮中御醫那麼多,有專擅疑難雜症的,有專擅肝臟脾胃的,還有專擅頭疼腦熱的,你知道請哪位來嗎?”
“我將他們一併全都請來。”衛清樓語氣凝重,又見著她的笑意,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你是在……說笑?”
他的眼神瞬時變得危險起來。
祝嘉魚往後退了退:“不算說笑,確實要請大夫!”
“那你說,請誰?”
“我聽說宮中有位羅御醫,專擅婦科,婦人懷孕生養之事,問他定然不會出錯?”
衛清樓一愣,片刻的茫然之後,便是大喜,他語無倫次:“你……我……我們……”
祝嘉魚又忍不住笑起來:“今天錦姝身邊的嬤嬤來給我診過了,說是喜脈,但我覺得,還是該再請大夫來診一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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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清樓忽然將她抱住,他動作很輕,彷彿怕驚嚇到她一般。
良久,他說:“阿瑜,不管有沒有,謝謝你。”
祝嘉魚回抱住他,輕聲道:“我很愛你。”
當天夜裡,宮中羅御醫連夜被人拎上了馬車,而後為衛三夫人診出喜脈,得厚賞回宮。
第二年正月末,祝嘉魚分娩,生下龍鳳雙胎,長子取名知意,次女取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