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眼角擠出兩滴眼淚，她喜不自勝地趴在祝嘉魚肩頭痛哭起來：“太好了！謝謝姐姐！他終於……”
她哽咽著落下淚來。
然後祝嘉魚卻神色冷硬地，用匕首抬起了她的下巴：“先別急著哭，等我說完。”
桃夭不解地看著她，神情疑惑：“姐姐？”
她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怯怯地看著祝嘉魚，似乎不明白她怎麼一下變了個人似的。
“早年死了父親和弟弟，後來又被好心的書生收養，這樣的身世，有心去查是很簡單的事。不過你大概沒有想到，我孤身在此，還能找到人去檢視這些事情，所以當初才那麼放心的和我說起了你的往事吧？”
“你叫我一聲姐姐，時至今日我也想問問你，好妹妹，當年那場大火真的是意外嗎？怎麼偏偏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這場火就燒了起來？”
“怎麼偏偏，這火又是從你爹的房間燒起來的？而你恰好不在家裡？”
“還有那個可憐的書生，怎麼在你走之後，他就失足掉進池塘淹死了？”
桃夭緊抿著唇，沉默地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用衣袖擦了擦眼淚，天真地問：“您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書生哥哥淹死了？”
她驚慌又傷心地拽著祝嘉魚的衣袖，甚至不顧及近在咫尺的刀刃：“姐姐！你快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怎麼會呢……我走的時候，他明明還是好好的……”
祝嘉魚淡漠的神色柔和下來，她提著桃夭的衣領，語氣更柔和了一些，問她：“我以為，聰明的小姑娘都該明白審時度勢這四個字的意思。你既然不見棺材不落淚，那就是想我把事情的原委說給你聽了？”
“你利用那場大火，燒死你的父親和弟弟之後，便成了孤女。同村的人對你多有懷疑，不肯接濟你，鄰村的書生可憐你，便將你收養。但是後來，他還是從你同村的鄉親口中，聽說了他們對你的懷疑，以及一些憑證。”
“他不敢再收留你，但又害怕你會報復他，像對待你的父親兄弟一樣對待他，正巧那時候村子裡的媒人路過他家，見了你，想起來村中的王員外有想娶第十三房小妾的意思，於是起了和書生說媒的心思。雖然你年紀小，但王府也願意養你幾年，再加上他們願意給出豐厚的聘禮，一來二去的，書生就動了心。”
“你知道了這件事後，就找機會將書生引到池塘邊，趁他不備，將他推進了池塘裡。從此之後，離開了李花鎮。”
“我說得對不對？”
因為桃夭有明顯的玉京口音，這幾天，在她的授意下，林致的人在玉京周邊的村鎮裡四處打聽，總算打聽出了一些事情。
祝嘉魚將零散的訊息整合，自然便也就窺出了全貌。
如今再看桃夭惶然而慘白的面色，她就知道，她說對了。
“那又怎麼樣？是我殺了他們又怎麼樣！他們難道不該死嗎！”桃夭默然許久，冷靜地看向祝嘉魚，她撕下了天真的偽裝，“我生來弱小，就活該任他們欺凌？我不願意！”
“還有那些，在你之前來到這裡的女子，你知道為什麼她們從來沒有人成功逃跑出去嗎？”
她忽然大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甚至咳嗽起來，等好一會兒，她平復了心情，才道：“因為我故意的。我故意給她們希望，又讓她們絕望，她們受我的掌控，痛苦地掙扎、又不得不全身心地依賴著我，這種感覺，就和那場大火一樣美妙。”
“有一個姐姐是最傻的。我把李三疤騙出去之後，就說要帶著她離開，走到一半，我騙她說，李三疤好像要追上來了，但是我已經沒力氣再跑了。”
“她真的可以跑出去的，只要丟下我就行了。可是她沒有，她把我背起來繼續跑，跑得腳底都流血了。”
“身嬌體貴的大小姐，恐怕一輩子也沒吃過這樣的苦頭。就連我也看不下去，只好送她去死，免得她再活下去吃苦。”
她說著，又開始笑起來。似乎自己做了一件多了不起的事。
“畜生。”有人低聲咒罵。
誰能想到，一個小孩的心能髒成這樣？
祝嘉魚也沒有想到。但她還是攔住了想要動手的男人，漠然地抬手，捏住桃夭的下巴：“說夠了？說夠了就聽我說。”
“以往你們拐來的女子，李三疤會把她們帶到什麼地方和人交易，明天你就照舊將我帶到那個地方。”
“至於李三疤的死，我想你肯定能想到辦法遮掩過去。嗯？”
被她那雙沒有感情的眼眸盯著，哪怕桃夭早已經見慣生死，這一刻卻也還是難以自拔地害怕起來。
尋常人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早就把她當成怪物對待了。可是祝嘉魚，卻還能這樣面不改色地威脅她，這讓桃夭久違地感受到一絲危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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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太情願地點了點頭，等祝嘉魚鬆開手，她又向她求證道：“我將你帶到那個地方，你就會放了我？”
祝嘉魚唇角浮現出一絲笑容，她反問她：“你覺得呢？”
如果桃夭只殺了那幾個人，她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還會給她傍身的銀錢，又或者將她留在身邊。
可她害的人太多。
她如果放過桃夭，那些正值妙齡的少女，又能被誰放過？
桃夭察覺出她的態度，撇了撇嘴，不再自討沒趣，主動朝祝嘉魚伸出雙手並在一起。
“做什麼？”
“你不把我綁起來，就不怕我跑了？”
桃夭當然不可能跑，眼下這裡出了祝嘉魚，還有好幾個男人。她跑不過他們。
她這樣做，也只是因為知道，她要是表現得乖巧，祝嘉魚就會少讓她吃些苦頭。
她對這類的事情，自然是早就爛熟於心的。
祝嘉魚失笑：“那等你跑了再說吧。”
“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到底還沒有壞到能對小孩下得去手。”
桃夭聽見她的話，貝齒用力咬了咬唇瓣。
她轉過身，望著祝嘉魚離去的背影，大聲喊道：“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
祝嘉魚頭也不回：“挺好，你的感激對我而言也沒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