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嘉魚停下來,仰頭看他:“大概喜歡吧,總歸衛大人若是送我,我會很樂意收下。”
衛清樓垂眸看她,她笑意盈盈,眸中水波瀲灩,鼻尖被風吹得微紅,看起來可憐又可愛。
他不自覺地,心好像跳漏了一拍,甚至來不及思索她這是什麼意思,便匆匆忙忙地將早已準備好的臘梅花送給她。
祝嘉魚接過花,撥了撥花枝上的葉子:“就一枝呀?還剩下那麼多,衛大人還要送給誰?”
衛清樓迷茫:“啊?”
“衛大人,我很貪心的。”祝嘉魚拿著花枝,一邊往前走,一邊說,“但我也小氣。我想要最多的利益,但只肯付出最少的成本。我開口向你討要,這就是我付出的東西,但是我想要的,卻遠不止這一枝花。你肯給我嗎?”
衛清樓點了點頭。
“你都不問我要什麼就點頭?”祝嘉魚笑著問他。
衛清樓輕輕“嗯”了一聲。
她要什麼,他都願意給。
“那我現在再問衛大人,你手上那麼多枝臘梅,只給我一枝,剩下的還要給誰?”
衛清樓不假思索地把花束捧到她面前,聲音低沉:“我選了最漂亮的一枝給你,剩下的誰也不會給。”
或許會扔掉,或許帶回府中用瓶子插起來。
但不會再有誰,能得他相贈第二枝。
祝嘉魚滿意地笑了笑,將花束從他手裡接過來,抱在懷裡:“那也不行,我要的,必須比旁人多得多。即便不那麼美好也無所謂。”
“可我如果不要,你會給別人嗎?”她低頭望著手裡的臘梅花,淺淺笑著問他。
衛清樓搖頭:“不會。”
過了會兒,他想起書劍和他說的,“心裡想什麼都要說出來”,於是對祝嘉魚道:“我將它們買下來,原本就是想送給你,你若不要,給了旁人又算什麼?”
“花是這樣,人也是這樣?”她說著,轉過頭看向衛清樓。
衛清樓面上閃過一絲慌亂,他沉默下來,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其實也不是沒想過要開口,但他總忘不了在淞江的時候,他聽見祝嘉魚和綠箏說:
“感情就像水果,新鮮了一陣之後,就會慢慢地開始腐壞,直到最後爛得不成樣子。有的人會將就,覺得把壞的地方剔除掉,剩下好的那一部分也依舊能入口。但是我不行,我只要完整的。無論是水果,還是感情。”
“但是世上不會有永遠不會腐爛的水果,也不會有永遠一成不變的感情。”
於是他明白,祝嘉魚不相信真心。她懷疑,甚至抗拒。
所以他始終沒有挑明,只想以她能接受的方式,陪在她身邊就好。
可他沒想到,祝嘉魚居然這麼快,就發現了他的感情。
而他無力反駁,亦或者給予否認。
所以他只能沉默下來,等待著接受審判。
“不說話我就走了。”祝嘉魚等了一會兒,沒聽到他的回答,作勢要走。
衛清樓果然捱不住,閉了閉眼,“是。”
“無論你要或者不要,我想給你的東西,都不會再給旁人。梅花如此,人亦如此。”
祝嘉魚轉過頭看他:“衛大人,你能這麼說,我心裡很歡喜。”
她是很坦蕩的人,愛和恨都磊落,她覺得衛清樓很好,恰巧衛清樓也喜歡她。她想,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她曾經愛過容衡,後來被他辜負。可這一刻,她仍然覺得,她願意再試一次。願意相信,衛清樓與容衡,是不同的。
她已經做好愛人的準備了,她願意給他信任與長久的深情。
衛清樓被她的話說得一愣,他迎上她的目光,呼吸一滯,繼而心中噴湧出狂喜的浪潮。
“你……我,祝嘉魚,”他語無倫次,深吸了一口氣,仍舊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他冷靜下來,黑沉沉的眸子認真地看著眼前的姑娘,啞聲道:“你……要把話說清楚,不然我會誤會。”
“誤會什麼?誤會我喜歡你,我鍾情你?”祝嘉魚步步緊逼,反問他。
衛清樓不自在地別過眼,緩緩地“嗯”了一聲。
“你沒誤會。”祝嘉魚笑著將他方才挑出來,最好看的那枝臘梅遞還到他手裡,“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衛清樓伸手,接過臘梅,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便像被什麼東西燙到一般,很快縮回了手。
他耳垂微紅,幾乎一字一頓:“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祝嘉魚輕聲笑了一下,藉著廣袖的遮掩去勾他的手指。
衛清樓呆愣著,只覺得好像做夢一樣,不敢動作,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夢就醒了。
“姐姐?”
兩人身後傳來一道清越的少年聲音,祝嘉魚快速收回手,衛清樓也回過神。
他忍不住長舒一口氣,原來不是夢啊。
祝嘉魚已經轉過身,看向來人:“是阿行啊。”
姜紹行冷淡地看了眼她身邊的衛清樓,隨後才抬眼,朝祝嘉魚乖巧地笑笑:“是我。方才在後面遠遠見著背影像姐姐,我就走了過來,還好沒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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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上浮起微紅,是快步趕過來蒸出的熱氣。
“你找我……有事?”祝嘉魚柔聲問他。
姜紹行抿唇,眸中笑意漸沉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淺淡的失望,他小心翼翼地問:“沒事的話……就不能找姐姐了嗎?”
祝嘉魚連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就知道,”姜紹行重重點了點頭,又暗暗看了眼衛清樓,將他擠到一旁,挨著祝嘉魚道,“上次姐姐送來的糕點很好吃,母親後來特地問我,你什麼時候到我們家做客,她也好投桃報李,給你做些宜湖的飯菜。”
小屁孩。
衛清樓微笑:“我也會做些糕點,不如晚些時候姜小公子帶回去給令堂品嚐一番,想必改日令堂也會邀請我上門做客?如此我正好與你阿瑜姐姐登門拜訪,豈不成了一樁美事?”
他著重咬了“小公子”、“你阿瑜姐姐”幾個字,想讓姜紹行看清自己的身份和位置。
姜紹行果然被氣得咬了咬牙。但他到底沉得住氣,只神色天真地對祝嘉魚小聲說:“姐姐,書上都說君子遠庖廚,衛大人居然親自下廚,可見不是什麼君子,姐姐與他來往,可要小心提防呀。”
他確實小聲了,但沒完全小聲。
特意用了衛清樓能聽到的聲量說話,又特意做出與祝嘉魚咬耳朵說悄悄話的姿態,他為的,不過是刺激衛清樓,想讓他在姐姐面前失態罷了。
衛清樓笑意不改:“姜小公子年紀還小,等你長大了就知道,男子也該下廚的,為心愛之人下廚,是理所應當之事。更何況,我所鍾情之人曾經說過,要嫁給一個會為她做水晶蛋的人做妻子,我若是現在不抓緊練習廚藝,將來可就娶不著媳婦了。”
他話裡有話,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祝嘉魚。
祝嘉魚狠狠瞪他一眼。
這不是她在綏平的時候,打發那些個青年才俊用的藉口嗎?怎麼衛清樓也知道了!竟還敢拿這話取笑她!
姜紹行知道衛清樓說的鍾情之人是誰,他轉過頭看了眼祝嘉魚,對衛清樓冷冷笑道:“不就是下廚嗎,我也會。”
衛清樓睨他一眼:“現在不說君子遠庖廚了?更何況,我看姜小公子年歲還小,等你長大了,定然也是芝蘭玉樹一般的人物,便是不會下廚,也會有姑娘願意嫁你的,你倒是不必著急。”
“我就不一樣了,”他笑意更深,“我年紀大了,家裡人催得緊,再不婚配,就人老珠黃了,是不是啊祝小姐?”
他拖著長長的語調,吊兒郎當地,但偏偏就是這樣輕慢的態度,更讓人生氣。
姜紹行氣得都快把手裡的文章揉爛了!
衛清樓看在眼裡,笑得更張揚。
小屁孩就是小屁孩,還想跟他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