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祝嘉魚不僅沒事,反而將她們治得服服帖帖之後,姜紹行放下心來的同時,又覺得許元蕊實在聒噪,趁她說完來不及再開口說新的話題時,矜冷開口:“我先走了,你……散宴後早些回去。”
還想多和表哥說會兒話的許元蕊:“……”
“哦。”她臉頰鼓起,不情不願地點頭,與表哥揮別後,便回了虞清蘭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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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祝嘉魚先前已經證明了她不是什麼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相反,她對文玩古董,比起在座諸位小姐懂得多得不是一星半點。
但還是有人不信邪,取出來這件根雕,笑道:“祝小姐既然這般見多識廣,不如來看看我這件根雕?晉朝張遠志先生的大作,你懂古玩字畫,瓷器玉石,不知這根雕,你又知道多少?”
她手上的根雕,刻的是一個面容俊秀的少年郎君,他閉眼仰頭,神情怡然,手中高舉一隻酒壺,有臨風而臥,衣袂飄飄之態。
祝嘉魚看了一眼,面上的笑容便變得奇異起來。
她不懂根雕,但恰巧,這人手中的根雕,她卻是見過許多回,可謂十分熟悉。
前世容衡有段時間喜歡木刻石雕的擺件,便有人送了這件根雕到他手上,很得他喜歡。
她狀似認真地打量了一會兒少女手中的根雕,淺笑著道:“我曾聽聞一篇賦文,裡面寫,兀然而醉,豁爾而醒;靜聽不聞雷霆之聲,熟視不睹泰山之形,不覺寒暑之切肌,利慾之感情。俯觀萬物,擾擾焉,如江漢之載浮萍。”
“所雕之人雖然醉態生動,但醉態之下,掩蓋的卻是他看淡世間紛擾,欲退隱而求自在的清醒之心。張遠志先生雕工出眾,但他一身技藝,卻是貨與帝王家,所成工品,皆為精緻工巧之作,匠氣有餘,靈氣不足。”
“這件根雕,脈絡清晰,刀痕宛然,尤為難得的是,將人物的精神追求刻畫得入木三分,依我看,倒有幾分像同代李隱先生的手筆,陸小姐,難不成是被出手的人騙了?”
陸小姐自然知道這是李隱的作品,她故意說成張遠志,便是想套路祝嘉魚,卻沒想到她居然對這兩人的風格如數家珍,甚至還反過來給她設套。
她若是承認自己被騙了,那不是擺明了承認她笨嗎!
她乾笑一聲,不想承認自己笨,但也不想說自己是為了給她下套才故意說錯名字,想了一會兒,她道:“興許……是我記錯了名字。”
祝嘉魚點了點頭,淡淡道:“那陸小姐可得注意點了,你這麼年輕,記性就不好使了,再等幾年豈不是要更健忘?”
藺玉樓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但也不是她笑點太低,是祝嘉魚這麼一本正經噎人的樣子,確實有點過於好笑了。
……
虞清蘭是今日的東道主,不管她心中如何看待祝嘉魚,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她並不想在宴上看到眾人傷了和氣。
小打小鬧可以,但眼見著事情發展到快要難以收場的地步,她也會適當出面,阻止事態惡化。
比如現在,見著陸小姐都快被氣哭了,虞清蘭覺得,她要是再不插手,只怕今天這場寒露宴好不了。
想到這裡,她叫住祝嘉魚,笑道:“方才想起,我讓廚娘做了山藥棗泥糕,祝小姐要不和我一道去後廚看看?”
祝嘉魚應下,虞清蘭便帶著她離開了書房。
卻也沒帶她去後廚,兩人只是在園子裡走著,並不說一句話。
祝嘉魚素來沉得住氣,虞清蘭不開口,她便也就低斂著眉目,跟在虞清蘭身後,慢悠悠地走著。
虞清蘭正想開口,抬眼卻見著迎面走來的少年,順勢將要出口的話壓了下去,張嘴喚道:“姜公子。”
來人正是姜紹行。
他心中想著事情,驟然被人叫了一聲,驚神之下,看見面前的虞清蘭與祝嘉魚,又不得已愣住。
所幸他在外頭一向收得住心緒,是以很快便反應過來,頷首道:“虞小姐。”
說完,他又看向祝嘉魚,矜冷的面容上顯出兩分淺淡的笑意,一霎便如春山月明,美玉生輝。他說:“姐姐。”
一句稱呼的事,在他口中,卻是親疏立現。
虞清蘭面色微詫,探究的目光在兩人面容上逡巡,過了一會兒,她便藉口有事離去,將空地留給了兩人。
祝嘉魚這才開口:“阿行。”
姜紹行眼底笑意更深,面上卻不顯,他道:“我來虞府向世伯討教文章,沒成想這麼巧,遇見姐姐。”
祝嘉魚朝他笑了笑:“是很巧。”
姜紹行掩在袖中的手又漸漸攥緊。
夜夜入他夢中的女子,一貫便是這樣清淡的語氣。疏冷得像是天邊孤懸的春月,清輝遍灑人間,沒有任何的偏頗與隱晦。
但她會給他做好吃的糕點,會為他縫製禦寒的冬衣。
他緩緩鬆開手,用一種尋常的口吻說道:“聽聞姐姐原是綏平人氏,家母近來喜食綏平糕點,只是我遍尋玉京,也沒尋到能做出正宗綏平風味的糕點師傅,姐姐若是有熟識的廚子,可否借我一用?屆時阿行定有重謝。”
祝嘉魚彎了彎唇。她正愁沒有機會親近姜夫人,這會兒聽見姜紹行的話,她自然應允下來,道:“若是姜夫人不嫌棄,我倒願意一試。”
姜紹行果然十分驚喜:“會不會太麻煩姐姐?”
祝嘉魚搖頭微笑:“無妨的,閒暇時候我也會下廚,做些糕點而已,談不上麻煩。”
她說完,有小廝快步跑過來,氣喘吁吁地附在姜紹行耳邊輕聲說話,姜紹行原本輕快的面色,也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看出來他遇上了事,祝嘉魚主動道:“想來虞小姐已經等我多時了,若是阿行沒有旁的事,我便先過去了。”
姜紹行垂首,掩去眸中晦暗不明的神情,道:“也好,下次有機會,我再造訪姐姐。”
祝嘉魚含笑應下,她轉過身,去找虞清蘭。姜紹行面上的笑意,也在這一瞬間落下來,他淡淡地與身邊小廝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