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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四方皆戰

炮聲逐漸停息,城頭上還是後金的旗幟,老奴暗自長出了一口氣。

城池守住了,固然是好事,但列陣於敵營前,不進不攻,就這麼在冷風中眼巴巴地瞅著?

號角聲再度響起,不再是給城內傳送訊號、鼓舞士氣,而是試探性進攻的發動。

數千漢兵就是炮灰的作用,還能試探明軍防禦的強度,並消耗明軍的彈藥。

楯車推動,足有二百多輛,掩護著三千漢兵向明軍營寨逼近。他們的後面,又是兩千建奴,皆下馬就步,手持大弓,準備發揮他們箭術之長。

看著黑壓壓向北大營進逼而來的敵人,明軍營寨中響起了哨聲,炮兵、火槍兵嚴陣以待,準備給予敵人猛烈的打擊。

“楯車在前——”熊廷弼搖了搖頭,對建奴的老招術嗤之以鼻。

若是在平地上,楯車的掩護作用確實明顯,但營寨前的壕溝卻足以抵擋。而且,明軍不僅有野戰炮摧毀楯車,還有很多燃燒彈,也是楯車的剋星。

至於楯車後的敵人,遠了有大明重迫,近了有拋射彈,依然能夠給予其大量殺傷。

比之寧遠,明軍的火器裝備又躍上了一個臺階。光是火炮的數量,就增加了十數倍不止。

紅夷大炮十數門,大明重迫已有近二百門,野戰炮百多門,佛朗機更是成為各部明軍隨軍必備。

絕對的火力優勢,已經成為明軍戰力提升的關鍵,更是明軍敢於以相差不多的兵力與建奴硬磕的信心所在。

“經略大人。”炮兵總指揮羅立伸手指了指,請示道:“陣後是真夷,末將以為可重點轟擊。”

熊廷弼舉起望遠鏡觀察了一下,輕輕點頭,說道:“可以。但隱藏實力的原則不變,敵人只是試探性進攻,我軍也不必全力施為。”

“末將明白。”羅立躬身一禮,下去調整炮兵的佈置。

曹文詔伸手一指,提醒道:“大人,建奴兩翼騎兵突出了。”

熊廷弼笑了笑,說道:“曹將軍久經戰陣,豈能不知這是在監視牽制我左右兩營?”

停頓了一下,老熊又補充道:“好鋼用在刀刃上,飛騎營不可輕出,曹將軍且莫心急。”

曹文詔臉一紅,躬身道:“是,末將遵命。”

明軍暗藏了多個手段,情報工作也做得嚴密。

到現在為止,建奴還不知道明軍有飛騎營,以及具體的戰術打法。還有超遠射程的火箭,以及其他火炮的數量。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相對於建奴,明軍對敵人的瞭解卻很透徹。或者說,建奴的武器裝備,以及戰術打法,並沒有什麼大的改變。

進步和提升,明軍其實已經位列於世界之巔,並向近代化邁進,儘管沒多少人能夠知道這一點。

建奴卻還停留在原地,除了悍勇還能保持外,其他方面已經全部落後。

這樣的作戰,雖然因為明軍的謹慎而顯不出太大的碾壓態勢。但不出大的意外的話,明軍的勝利是基本上能夠確定的。

三百米,二百米……

轟,轟,轟……明軍的野戰火炮發出怒吼,將一顆顆實心炮彈射向敵人。

木屑橫飛,血肉迸濺,敵我雙方的主力交戰,終於拉開了帷幕。

……………………….

馬蹄聲轟隆作響,千軍萬馬奔騰向前,如不可遏制的海浪,又淹沒了一個村屯。

女真人的頑抗如沙粒入湖水,連個小漣漪也沒泛起,便成為橫倒豎臥的屍體。

歸化飛騎營和蒙古諸部的聯軍越過遼河套,從科左後旗渡過遼河,殺入了遼北後金統治區。

在昌圖,聯軍擊敗了留守遼北的建奴主力,三千餘人的騎兵部隊。隨後,大軍先北後南,席捲了鎮夷堡、永寧堡、安樂州等地,兵鋒直指開原。

明洪武年間,原鐵嶺衛被遷至瀋陽、開原之間的古銀州之地。也就是說,攻下開原,便是瀋陽北面的唯一屏障鐵嶺衛城了。

接近開原,蒙古諸部的人馬越是興奮激動。這裡是努爾哈赤賞賜給前來投奔的敖漢部眾的牧地,草地、牛羊,真是環境熟悉又好搶啊!。

滿桂也不太過約束,只是命各部只能出一千人馬四處搶掠,且只有兩天時間,必須趕到開原城下會合。其餘人馬則跟隨大隊行動,進逼開原。

為了最大限度地保持機動性,聯軍所攜帶的糧草並不算多,打的是以戰養戰的主意。

所以,蒙古諸部搶掠的牛羊、糧食,對聯軍的持續作戰,很有幫助。

“瑣諾木杜稜是個軟蛋。”努克又和幾個明將湊到了一起,一臉鄙視地說起了這個蒙奸,“投靠後金,真是蒙古人的敗類。”

“和奧巴是一路貨色。”猛如虎輕篾地笑道:“也和奧巴是一個下場。”

努克連連點頭,說道:“轟的一聲炸開城門,我札魯特部願為先鋒。”

虎大威笑了笑,向著前面並騎而馳的滿桂和馬乘飛努了努嘴。意思很明顯,這事兒得那兩位做主。

滿桂身為歸化營主將,握有指揮權;馬乘飛則是錦衣衛千戶,有監督之權。

而這兩位一邊並馬而行,一邊討論著攻打開原的策略。

“瑣諾木杜稜是個牆頭草,見我大軍難敵,應該不會拼死抵抗。”馬乘飛掌握著準確的情報,講述著自己對瑣諾木杜稜的分析。

滿桂眨著眼睛,問道:“這傢伙不是娶了老奴的三女兒,還得作得了主?”

馬乘飛嘿嘿一笑,說道:“老奴把女兒嫁給瑣諾木杜稜,存的什麼心思,杜稜難道不清楚?他成為老奴的額駙時早就妻妾成群,最受寵的是大臣託古的妹妹……”

老奴的三女兒也就是莽古濟,莽古爾泰的親姐姐。因為先嫁哈達部族長,又被稱為哈達公主。

儘管倚仗父汗和後金的力量,莽古濟再嫁後應是一家之主,但實際上卻控制不了瑣諾木杜稜。

首先,瑣諾木杜稜已有寵妻,又最信賴大臣託古,對其言聽計從。莽古濟人單力薄,等於被架空了。

其次,瑣諾木杜稜投靠後金也是被逼無奈,且在後金過得並不如意。身為一部之長,卻要受到後金的種種約束,犯了小錯也要受到訓斥。

比如,杜稜帶著部眾去哈達、葉赫山上打了一次獵,就被議罪,差一點把賞賜的開原牧地也給收回去。

在外面有耳目盯著,家裡又有哈達公主看著,瑣諾木杜稜肯定是有怨氣。與莽古濟同床異夢,也是可以想見的。

這樣的關係,瑣諾木杜稜很難為後金而死戰。

投降蒙古諸部顯然不行,他是蒙奸哪!可明朝呢,是否會接受他的反正投誠,應該是可以考慮考慮的。

哈哈哈哈,滿桂聽著馬乘飛的講述,如同聽故事般有趣,樂得咧開了大嘴。

“咱們有爆破之術,開原城應該不難攻下。”馬乘飛繼續分析著,“只是鐵嶺衛嘛,建奴若從瀋陽來援,倒是要小心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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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桂收住笑容,說道:“瀋陽能有多少建奴,情報上說,只有五千左右,還不是精銳。”

馬乘飛搖了搖頭,說道:“留守瀋陽的建奴若是傾巢而出,再加鐵嶺、撫順等周邊的建奴,不可不防。”

滿桂想了想,說道:“那咱們不下鐵嶺,轉向別處襲擾可好?”

馬乘飛嘿嘿一笑,說道:“打下開原後,咱們直入建州可好?”

滿桂瞪大了眼睛,很驚愕地瞅著馬乘飛,好半晌才搖頭道:“沒想到你的膽子比我還大。可咱們是聯軍,那些蒙古諸部的人馬,恐怕令人難以放心。”

馬乘飛微微頜首,說道:“你說得不錯,跟著撿便宜撈好處是沒說的。可要真的打硬仗,他們確實信不過。”

“看看,我就知道你就那麼一說。”滿桂用馬鞭子輕輕抽打著馬靴,說道:“真要打硬仗,也就咱們這五千人馬絲毫不懼。趁著建虜主力在海城,咱們避實擊虛,可勁兒搗亂,但也別太冒險。”

揚鞭指了指昂然向前的部隊,滿桂強調道:“練出這數千人馬,可不容易,可不敢瞎糟害。”

“知道你這飛騎營不比京營,得力的軍官少,你自己練得辛苦,連武器也是最後配備的。”馬乘飛擺了下手,說道:“所以才分派的襲擊騷擾的任務嘛。”

滿桂一瞪眼睛,不高興了,說道:“哎,你這麼說可不對了。什麼叫不比京營,俺們飛騎營可不差。要不是人少點,跟建虜硬磕,也一樣打得建奴落花流水。阿敏是怎麼敗的,那就是被俺們……”

馬乘飛聽著滿桂在自誇自擂,暗地翻了下眼睛,可也只能耐著性子聽下去。

好在離開原城已經不遠,當看見城池的輪廓時,馬乘飛伸手一指,提醒滿桂,終於結束了對他耳朵的煎熬。

…………………….

海城,敵我雙方的戰鬥還在進行著。

漢兵已被擊退了兩回,壕溝前、壕溝內隨處可見被擊毀的楯車,有的楯車還冒著火焰。丟棄的槍刀,血肉模糊的屍體,更增加了殘酷的氣氛。

戰鬥的時間雖長,但雙方都沒盡全力。一方是試探,死的都是炮灰,真夷未受什麼損失;一方隱藏火力,等機會全力爆發,給建虜以沉重打擊。

第三次攻勢被挫敗後,敵人緩緩退了下去。不知道是調整積蓄力量,還是試探性進攻達到了目的。

“經略大人。”傳令兵跑到將臺上,單膝跪倒,“黃將軍稟報,攻城準備已經全部完成,請大人下令。”

熊廷弼點了點頭,回頭望了望遠處正慢慢退去的敵人,不由得冷笑一聲,沉聲道:“傳令,立刻開始攻城作戰。”

“是。”傳令兵施禮之後轉身跑下將臺,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何可綱微微一笑,說道:“大人要留敵,攻城正是妙計。”

熊廷弼捋著鬍鬚淡淡一笑,提醒道:“建奴或要猛攻,何將軍不可大意。”

何可綱躬身道:“大人放心,末將這就調兵遣將。建奴若來猛攻,正要殺得他們屍積如山。”

熊廷弼轉頭看向羅立,說道:“炮兵由你指揮,不必再等本官命令,務要達到最大的殺傷效果。”

“是!”羅立施了一禮,便下了將臺,親自攀上營中高高的刁斗,舉起望遠鏡瞭望,旁邊的小軍官懷抱信號旗,等著他發號施令。

正午的陽光直直地照射下來,帶來了一天中難得的暖意。

明軍攻城部隊的集結準備,引起了守敵的注意,明軍也根本不打算隱蔽意圖。

佟養性得到報告,不敢怠慢,匆匆趕到城南,登城觀察。

明軍營寨中人喊馬嘶,雖看得不是十分真切,但大量人馬的集結還是能夠覺察到的。

“沒有楯車,也沒打造幾架雲梯,敵人是猴子嗎?”身後傳來了不以為然的嘲諷,佟養性不用回頭,也聽出是碩託。

佟養性也很驚疑,儘管這段時間圍困城池,明軍在炮火的掩護下,把護城河的水放掉,也在壕溝上填平了幾條通路,但他們要怎麼攻打城牆呢?

“難道是虛張聲勢,引誘城外的援軍繼續進攻?”佟養性轉過頭,徵詢般地問道。

碩託本沒想到這個,但卻象是早料到一般點了點頭,說道:“定是如此。”

佟養性眨巴眨巴眼睛,本來只是猜測,被碩託這麼肯定,他倒也相信了幾分,可還露出猶豫之色。

碩託挺了挺胸膛,信心十足地說道:“施吾理額駙要是擔心,就由本貝勒監視敵人。”

佟養性趕忙說道:“貝勒爺請先去用飯,某留在這裡就好。”

碩託也不客氣,說道:“小心無大錯,施吾理額駙多多辛苦。”說著,他帶著幾個親兵轉身而去。

佟養性目送碩託離去,馬上下令,在南城牆這面增加守軍。小心無大錯,佟養性還是很同意碩託的這句話,儘管有些輕篾之意。

“都他娘…的聽好了,城牆塌了之後,都給老子拼命往裡衝。擋路者殺,殺,殺!後退者,斬!遲疑不進者,斬……”

明軍營寨內,軍官們對著士兵們又吼又叫,這樣的戰鬥動員,倒是非常相似。

主將黃龍沉著臉,微眯著眼睛,望著遠處的城牆。

坑道爆破,他沒見過,但他相信京城來的爆破專家,據說是得到過萬歲指點和誇讚的。

而戰前動員以吼叫和斥罵的方式進行,他覺得很好。至少士兵們那一聲整齊的“殺”吼出來,讓人能感到激情和振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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