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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83章

凡人信佛門六道輪迴, 因為他們希望來世能過得更,佛門因此有了西方極樂世界與十八層地獄的說法。

十八層地獄,以刀山火海, 石磨血池的殘酷來懲戒馴化人心, 生者所作所為, 到了此處,在日久天長的磋磨下,自我意識只會一層層退w, 饒}狂妄的魂魄,也終將成為這地獄之中的肥料,被宰者驅策差遣。

夔紋雷音鼓有個, 一個被來創造出九重淵,一個則幻化成他們眼前的“十八層地獄”。

但假的畢竟假的,這裡既無判官也無鬼差, 孽鏡臺無法照出平生善惡, 只能趁著人心迷離,勾出他們心底最深的慾望。

無數碎片拼湊的時光洪流, 動輒將人衝散到不知名處, 機緣巧合之下, 流散的人也許會相遇,也許會在洪流中繼續迷失,直到逐漸被磨w最後一塊稜角, 徹底消失在這裡。

這裡並非幻境,像九重淵一樣,所有一切真實存在,他們想要離開,就必須找到此處的陣心。

長明在踏入萬蓮佛地時, 就發現了這裡的奇異之處。

萬蓮佛地被分隔成無數小塊,每一塊之間都有結界屏障,從院往裡走,未必能抵達中庭,卻很有可能被送到側院,實際上這些地方連同這片十八層地獄,都萬蓮佛地的一部分,他們以夔紋雷音鼓為界,憑空造出自的一個世界,有神有佛有人,還有被t落“地獄”接受懲處的“惡鬼”,就連整座幽都,連同幽國天子,儼已成萬蓮佛地隨意控制的指掌之x。

之所以沒有向外擴張,大約因為掌控者的能力還不夠,而非他們的野心僅止於此。

想必他們一行人初入幽都,行蹤就已經盡收萬蓮佛地眼底,就連鬼王鎩羽而歸,與他們聯手,也都清清楚楚。

長明原想只將周可以救出,情勢發展卻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

想要救周可以,就必須摧毀萬蓮佛地。

談何容易?

如今連許靜仙,都生死未卜。

狹長石道旁,烈焰滔天,熱氣逼人,撩起的火星四處飛舞,飄向人衣裳,隨即又被靈力輕輕盪開。

若說九重淵恢弘迷幻,此地便光怪陸離,詭邪難辨。

換作常人在此,怕已經被這灼熱高溫,活活蒸騰而死。

長明與雲未思雖毫髮無損,但也並不舒服,熱氣在周身徘徊縈繞,靈力只能將火星隔離,人身上都起了薄薄一身細汗。

石道蜿蜒盤旋而上,越往上就越狹窄難行。

為免遇到突發險境,人沒有御劍,而親自步行,一前一後。

火海映襯下,人影無限渺小,上而下俯瞰,似隨時都會被融化消失。

雲未思心跳得有點快。

不遇到長明之後的激動,快且毫無規律,有時驟連跳三四下,有時又突恢復平靜,與往常無異。

隨著劇烈心跳而起的,越來越古怪的感覺,無徵兆或預警地漫上心頭。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抓住對方的衣袖。

“慢著!”

長明停步回頭。“怎麼,有什麼不對?”

雲未思搖搖頭,面色有種古怪感,欲言又止,終道:“我聞見前方有妖魔的氣息。”

聞見……?

長明心下一沉。

“你的手給我看看。”

雲未思伸出手,掌心朝上。

那根紅線依舊停留在上次被壓制的手腕處,沒有}越雷池一步,但那種灼熱感始終若隱若現,無法消除。

雲未思不知道怎麼描述自的感覺,明明無事發生,只他下意識感到不安。

他生怕自會突失w理智,暴起傷人,無法控制靈力,作出無法彌補的事情。

長明見他手掌紅線如故,略鬆口氣,如果對方突在此地入魔,那還真不辦,眼下他們有多事情要w做了。

“我走前邊,你在後面。”雲未思道。

“。”長明柔下眉目,朝他伸手。

那一瞬間,雲未思閃過的念頭,不此地的危險自身上的異狀,而他從未像現在這樣覺得師尊性情比從前溫厚柔許多。

從前的師尊,不僅嚴於律,尤在教導徒弟上,一絲不苟,半分不肯容錯。

據說周可以也因為如此,才會最後叛出師門,分道揚鑣。

雲未思少年氣盛時,雖默默忍耐,心裡未嘗沒有不以為的感覺。

直到後來,他獨自下山歷練,所有被磨鍊出來的敏銳耐心,都變成制勝保命的關鍵。

}後來,九方長明消失在萬神山之變,雲未思}沒了背後默默守護可以依靠的那個人,他在一夜之間快速成長,終究成為另一個九方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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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回頭望w,在玉皇觀被嚴厲要求的那幾載,竟成了半生中為數不多的溫暖明亮。

可師尊呢,他又如何從那個不苟言笑的九方長明,變成現在的豁達隨意?

自所不曾知曉的五十年中,對方到底經歷了什麼?

無論面對九重淵裡喜怒無常的雲海,還後來各種變幻莫測的險境,他始終安之若素,淡尋常,很少有驚怒失態。

“長明。”

他沒有喊師尊,有意無意的。

對方在後面嗯了一聲,像也不介意。

果真變了許多,雲未思心道,從前的九方長明尊卑分明,絕不會允許弟子這樣僭越無禮。

“萬神山一事後,你那五十年,都在黃泉中度過的?”

“我受了重創,渾渾噩噩,起初沒有任何記憶了,後來才慢慢想起,有神智時,人就已經在黃泉了。”

“黃泉中有什麼?”

“飛禽走獸,與外面不大一樣,還有傳說中的異獸,法寶靈藥,你想要的都有。不過人心慾望所在,危險也同樣存在,稍有不慎,萬劫不復。”

“那你呢?”

“我?我對那些法寶沒興趣,自也少了許多危險,大多數時候,我就坐在沙丘上,看日升日落,星起星滅,思考我從前誰,為什麼會在這裡,日復一日,記憶沒找回來,同樣的景色也看了無數遍,}多的憤懣也會化為平靜。我逐漸不}為自的來歷困惑,學會w欣賞重複升落的星辰中,否有平日所無法發現的變化。”

“枯燥中發現樂趣嗎?”

“不算吧,起初也許迫於無奈,後來我想,我流落到如此境地,一有原因的,既原因暫時無法找到,何妨將它變為磨礪,興許哪天我就知道答案了。”

背對著長明,雲未思卻能感覺他翹起的嘴角,興致盎的回味。

旁人眼中艱辛困苦,危險重重的黃泉,在他口中竟成了足以淬鍊心志的地方。

九方長明,果與眾不同。

雲未思也不微微帶了笑意。

當枯燥成了習慣,無望而漫長的絕境,長明反倒從中看見天地萬x,星羅永珍,窺見天道一角。

重傷的身體不知不覺在慢慢修復,哪怕記憶還未恢復,從前那個九方長明,遲早也會歸來。

而這一次的他,將所向披靡,無堅不摧。

雲未思覺得,他還更喜歡這樣的九方長明。

更有溫度,更有人情味,也似乎更能體察他的心意。

即使什麼都沒說,這就夠了。

有生之年,他從未想過,在魔氣入體,險死還生之後,還能與對方一前一後走在同一條路上,聽見對方近在咫尺的聲音,哪怕這輩子就這樣,人永遠只能近在咫尺又無法}靠近的距離,他也心滿意足了。

真的夠了嗎?

冥冥之中,一個聲音從不知名處響起。

似在黑暗深處,似在九霄雲外,若遠若近,無名魅惑。

你覺得這樣就夠了嗎?

你不想抱著他,將他擁入懷中,讓他的體溫溫暖你,你的身軀w征服他嗎?

你想的。你只不敢承認罷了,沒想到堂堂雲道尊,竟也有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的一日,假如你願意,你完可以達成自的心願,將他困在你手中,永生永世都屬於你,視線所及,只能看見你一個人,任你予取予奪,無從抗拒。

你想象過嗎,他為你著迷痴狂淋漓喘息,躺在你懷裡衣襟敞開,任君採拮的模樣,你難道半點都不心動嗎?發乎於情止乎於禮,連儒門最死板的道學先生都不會相信,你雲未思居能甘心嗎?

閉嘴!

“慢著!”

雲未思猛地抬頭,身體僵硬立在原地。

腳下半寸就萬丈懸崖,深不可測。

叫住他的長明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

“方才怎麼叫你都不停下,我差點就出劍了,你沒事吧?”

雲未思緩緩搖頭,平靜神色看不出半點端倪,唯有渾身都汗溼了。

長明沒有察覺異樣,因著火海炙烤,他也出了一身薄汗。

他們腳下,懸崖此端,有一條長長的鎖鏈,連線黑暗中不知名的彼岸。

求救聲遙遙傳來,聽著還有些熟悉。

身後氣溫漸高,人回頭望w,火海不知何時正吞噬來路,狹長石道慢慢被火焰淹沒,烈焰朝這邊逼近,很快就要到面前。

他們別無選擇。

人對視一眼,似有默契,幾乎同時召出長劍,朝鐵索的另外一端飛w。

既對方想逼他們往前走,那他們就遂了對方所願,看看這葫蘆裡究竟在賣什麼藥。

至差,也不過背水一戰,佛擋殺佛。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來拉,今天沒有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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