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絕塵說出這句話也許只是心血來潮，但又一次地，在人群中掀起了巨大的轟動。
其中有一大部分並不是很熟悉趙嵐，而認識趙嵐的，譬如慕寶寶、諸長老，甚至包括青鸞無一不是感到驚愕。
就連趙嵐也一時間只覺得自己聽錯了，臉上寫著迷惑之色，分明不知道駱絕塵意欲何為。
……
誰都知道，趙嵐才剛剛進入鳳仙閣兩個月不到的日子，期間還離開了一段時間，更沒有對鳳仙閣作出任何貢獻，何至於要一下子提拔到這樣的一個高度。
儘管，掌座並不等同於長老。
儘管，碧神峰也就僅僅那麼兩三個人。
但是，碧神峰在名義上還是和其他峰平等的存在，這就意味著，趙嵐從某種意義上講，和其他的長老幾乎是平起平坐。
最起碼，再也沒有人能命令到趙嵐。
除了駱絕塵。
是什麼讓駱絕塵能作出這樣武斷的決定？
弟子們不懂，長老們則更是不懂。
“掌門，你這樣做，是否是有些太過欠考慮了。”
“一峰掌座，豈能任命得如此的輕易！”
“更何況，他還是這麼的年輕啊。”
四長老風正玄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一連三聲的質問，同樣也是身後的幾位長老想要發出的聲音，在這樣特殊的日子，特殊的場合，他們已經屢次的遷就駱絕塵了，這次，再也無法容忍了。
說著，風正玄更是看向王夫之，又氣又急地說道：“王師兄，這種時候，你也該說說話了。”
但是，王夫之依然老態龍鍾地立在一側，眼睛似睜似閉，並沒有絲毫的反應。
……
駱絕塵自然早就預料到這些長老會有這樣的反應，隨即一眼回眸，輕輕瞥過，只淡淡地反問了一句，便叫這些長老通通閉上了嘴。
“那麼，敢問諸位師兄，我這麼做，可合乎祖法禮制？”
“這……”
風正玄以及諸位長老臉上微微一頓，竟同時流露出慌亂之色
王夫之的嘴角，這才微微露出了一絲笑意。
鳳仙閣的一峰掌座的任命，一直以來都是恪守著三個原則，其一為本峰弟子，其二由本峰前掌座推薦，其三便是經由掌門批准。
這三點，趙嵐無一不符。
所依，駱絕塵的這個決定看似不拘禮法，但細究下來，的確又在禮法上無懈可擊。
淡淡地掠過眾人一眼，駱絕塵又繼續補充道：“而且，你們說他年紀太輕，那你們可不要忘了，我做碧神峰掌座的時候，也不過才十四歲，比他大不了多少。”
幾位長老的臉色更是煞白，已經被駱絕塵說的啞口無言。
風正玄還想做最後的掙扎。
並不是對趙嵐有成見，也並不是執意要反對駱絕塵，而是，他不想這新上任的掌門會成為下一個蕭正通。
而且，蕭正通雖然獨斷專行慣了，但是，在這些大事上，還是會跟他們這些長老商量一二的，絕不會像駱絕塵這樣，簡直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掌門，你說的這兩點都很有道理，但是，你就不怕會此舉引起下面的弟子不服。”
“不服嗎？”
駱絕塵目色一凝，臉上卻露出了一抹笑意。
是如此的自信。
之後，她朝前走了一步，環視周遭，朗聲道：“對於我的這個決定，你們有沒有誰不服的！現在，儘管可以提出來。”
臺下弟子們面面相視了一番，卻無一人敢發出聲音。
沒有人會不服這個能夠能天子學院的
卓擎蒼硬碰硬的少年，更沒有人願意在這種情況下去公然地與新掌門對抗。
場下，陷入了久違的沉默。
自此，駱絕塵臉上的笑意變得更濃，已無需作出過多的解釋。
風正玄黯然一聲喟嘆，自然再無話可說。
於是，趙嵐便在駱絕塵與風正玄這三言兩語的爭執之下中，最終被稀裡糊塗地推上了碧神峰掌座的位置。
剛巧，這時候阿大已經從茅房解手回來，看到駱絕塵和趙嵐正面對著弟子們站在高臺上，又看到諸位師兄弟們露出了驚慌失措的神色，一看便猜到是不是剛剛自己錯過某個不得了的大事，心下裡驚惑之餘，便隨便找了人打聽了一番原委。
片刻後，便見他一個人獨自站在風中不住的凌亂。
……
而在接下來的酒宴過程中，不知是不是因為有了“掌座”光環的加持，有不少的弟子一改先前對趙嵐不屑冷蔑的態度，競相笑臉著主動前來敬酒結交。
這些人都是閣中的老油子，基本上也都知道，雖然碧神峰的掌座並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實權，特別只是僅有著兩三個人的碧神峰。
但不出意外的話，在若干年以後趙嵐真正成長起來了，便必然是成為下一屆長老的不二人選，從而真正走上權力的核心。
掌座，一直以來都是鳳仙閣成為長老唯一的途經。
不過，這樣一來，趙嵐卻陷入了為難。
因為他知道，自己終將離開，屆時，又該如何處置駱絕塵這一份的垂青？
想了想，由衷地嘆了口氣，獨自飲下一杯苦酒，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家宴過後，趙嵐便準備著和阿大回碧神峰去，就在這時候，突然從身後傳來一個焦急的聲音將他叫住。
“趙嵐，能不能等一下。”
趙嵐的心微微一動，聽出這是慕寶寶的聲音，不由得回過頭來，正看見慕寶寶楚楚可憐的站在跟前。
趙嵐一陣奇怪，下意識裡也生出了一絲的厭惡，但又想到以前在村子裡，慕村長的確對自己不薄，便只能無奈地對阿大說道：“阿大師兄，你要不然先迴避一下。”
阿大認出了慕寶寶，並也在先前第一次相遇的時候聽出了這二人之間也許有什麼過節，拍了拍趙嵐的肩膀，有心地叮囑一句：“那你可要把握分寸，儘量不要惹事。”
趙嵐“恩”了一聲，在目送著阿大離開之餘，沒由來的一聲輕嘆，之後便轉頭瞧向了慕寶寶，淡淡問道：“你找我，是有什麼事？”
慕寶寶已經完全沒有了身為一個團寵弟子的該有的跋扈之色，臉上泛著紅暈，看起來有些小女人的羞怯。
踟躕了一陣，才弱弱地問道：“趙嵐，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瞞著你？”趙嵐微微一愣，隨即卻搖了搖頭：“我認為，咱們倆之間，用瞞這個字並不合適。”帶著一絲微微的醉意，他接著又笑了起來：“一般而言，只有互相認識的人之間，才會有事情需要隱瞞，但是，我們似乎並不是很認識？”抬眸凝視著慕寶寶，問道:“你說呢？”
慕寶寶臉色微怔，也聽出了趙嵐言語裡的薄涼之意，不禁朝後退了一步。
“趙嵐，我覺得，我們好歹認識一場，沒有必要這樣吧。難道就非得走到這種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嗎？”
趙嵐的臉色瞬間鍍上了一層幽幽的涼意。
這話聽起來實在是有些刺耳。
“慕寶寶，你可別忘了，當初你是怎麼對拋下我的，先前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又是怎麼趕我走的，現在倒反過來跟我說，沒必要這樣？搞得倒好
像是我錯了。”
慕寶寶微微苦笑：“我那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苦衷？”
趙嵐的臉變得更冷。
“是啊，你有苦衷，那你可曾想過我有沒有苦衷呢？”
說著，從懷裡徑直掏出一物。
是一個白色的手絹，上面淅淅瀝瀝地寫滿了字，每一個字上便彷彿沾滿了鮮血，是趙嵐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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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帕出現的那一刻，慕寶寶的臉登然一變。
“你，你怎麼還會留著它？”
趙嵐朗聲一笑：“我為什麼不留著它？曾經多少個日夜，這手帕上的字便如同一把把尖刀，無時不在剮著我的心頭之肉啊。”說完，便將手帕猛地甩在了慕寶寶的跟前，那笑容繼而變得苦澀：
“現在剛好你主動找來了，我也好把它還給你，同時也順便和你說一聲，從今天開始，我們之間便也在沒了任何的關係，包括那紙婚約，以後，你就不要再找我了！”
冰冷的言語裡，彷彿帶著深深的恨意，是從出村以來經歷的一切悲傷、痛苦、苦澀的積累，一直到現在，則完全沒有保留地全部發洩了出來。
慕寶寶的眼眶，頓時就紅潤了起來。
“我知道，我以前是瞧不上你，也從沒考慮過你的感受，甚至幾次出言不遜了，但你也不能對我如此的無情啊，畢竟……。”
不等慕寶寶說完，趙嵐一聲輕哼打斷了她的話：“少來了，慕大小姐，別在這給我煽情了，小爺我今兒心情好，可不想就這樣被你破壞了，你還是該從哪裡來，就從哪裡去吧。”
“你！”
慕寶寶彷彿受到了極大的委屈，眼淚頃刻便流了下來。
“趙嵐，你不能這麼對我！你別忘了，你在你爺爺死後，可幾乎都是吃著我們慕家的飯長大的，沒有我們慕家，哪裡有你趙嵐的今天。”
趙嵐呵呵一笑：“然後呢？”
“然後，然後……”慕寶寶抽泣起來，言語裡支支吾吾：“我，我……要你，最起碼，把我們慕家對你的恩情還了！”
趙嵐心中一凜，目色裡透著幽暗，竟一時無話可說。
不可否認，慕寶寶說的是實話，慕老頭對趙嵐是恩重如山的，這就足以讓趙嵐放下一切芥蒂和仇視。
他的臉色稍稍緩和，沉著聲音說道：“那你說，要我怎麼還？”
慕寶寶咬了咬牙，勉為其難地道：“要麼，你跟我恢復婚約……”
“要麼呢？”
“要麼，要麼……”慕寶寶猶豫了一陣，之後便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說道：”你就把你這剛才的那一套死而復生的秘法教給我！還有……”
“還有？”趙嵐的眼睛已經深深地眯了起來。
“還有，我要你將我帶我去天子學院！”
趙嵐陷入了沉默，那一雙深凝的眸光裡，已頓頓地現出了徹骨的寒意。
“慕寶寶，你來找我，繞了半天，這才是最終目的吧。”
大概是被趙嵐一下子便說中了心事，慕寶寶看起來心虛至極。
“是，是又怎麼樣！我就問你，你，你答不答應！”
趙嵐一口涼氣倒抽，不禁豁然瞪來一眼，怒斥一聲：“你還真會做夢！”
慕寶寶被趙嵐這一斥，心中便彷彿被一股氣堵住，竟嗚嗚地哭了起來。
“趙嵐，你簡直就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趙嵐已經沒有心思再和慕寶寶糾纏下去了，微微地嘆了一聲：“小人也好，忘恩負義也罷，隨便你怎麼說吧，總之，你要我做的事，你想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