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再找不到了
小時候落閒習慣吃了上頓沒下頓, 過了今天很可能沒有明天日子。她素來不會對一些沒有發生事,進行美好幻想或者揣測。
落閒鳳眸溫柔,垂著手, 任由這個不安人緊緊抱住她。
及腰鴉羽般的長髮很美, 從她這個角度,只要微微側眼便能看那偶爾會染上粉色的耳尖。白皙卻並不冷,尤其泛著微紅時候, 想來應是極軟的。
不過她只是靜靜地看著, 直到感覺摟緊她雙手漸而停止顫抖,那紊亂的呼吸也恢復平穩。
果然,呼吸方一平穩,摟緊她雙手倏然鬆開,衣袂揚動, 只是瞬間, 便又離她一步之遙。
清冽淺香依舊縈繞,落閒看著離了她的人,輕聲道:“我無事,但下次莫要這般,弄髒了衣服總歸不好。”
元嬰已成,五官七識再次上升一個度,靈氣於筋脈丹海之中奔流不息。空氣中的靈氣無限貼合體膚,曾經沉重筋脈、血肉、根骨,如今輕如微風。落閒只需輕輕一動,瞬息之間便能來到數里之外。
一個戒環如前兩次滾到落閒腳邊,落閒撿起戒環。這次裡面沒有別的書架,只有兩卷竹簡和一個貼了符籙白玉盒子。
一個竹簡上寫著:分道揚鑣。
一個竹簡上寫著:不離不棄。
不離不棄,看這四個字, 落閒眼尾不禁一跳,不過還是毫不猶豫撿起不離不棄這卷竹簡。
一展,落閒便看,老頭子自吹自擂一句話:老夫果然神機妙算,你還是打了這卷竹簡。
緊接著,老頭子唏噓道:還好沒刻另一卷,不然就白白多刻好些字。
落閒:“……”
這個愛偷懶臭老頭。
唏噓完了,老頭繼續寫:小落啊,元嬰了,不管你修煉哪一途,想來應該至少五階了吧。
是的,五階。落閒靈根均等,天賦上沒偏向別的道,所以她每一道都到了五階。
小落,既然你已選擇帶上少主。那麼有些話,該告訴你了。
老頭子話難得嚴肅起來,落閒接著看下去。
須彌芥子,梧桐血靈樹,鳳凰精血。此乃鳳族三樣至寶,鳳凰精血我們已留給少主,與少主徹底融合。梧桐血靈樹乃鳳族聖樹,只要聖樹尚在,神獸血脈仍存,一息尚有,便能助其浴火再生,替其療傷身子。然梧桐血靈樹於人族修士,更是無異於至純火屬性天靈根。
火屬性天靈根,還是至純火屬性天靈根。可想而知若梧桐血靈樹流入修真界,該會引起怎樣的驚天駭浪。落閒鳳眸微沉,繼續往下看去。
少主已為神獸,若離了須彌芥子,離了血靈樹。因四古族相生相滅,息息相關,他們早已有神獸之力,少主會立馬被發現。
現今唯有兩個法子。
其一,你與少主定下主僕契約,主僕契約最為霸道,可以憑藉天道之威強行壓制少主體內血脈。由你帶走血靈樹樹核,借由樹核吸納梧桐血靈樹入丹海,煉化它,天靈根可得。
其二,你取出血靈樹中的樹核,將樹核放於少主額心。以聖樹之威,強行封印血脈。
接下來是如何取出梧桐血靈樹法子,落閒按著上面所說,來到梧桐血靈樹之前。
十一師兄正坐在樹上,疑惑看著她。
掌心貼在樹幹處,靈氣運轉,魂力湧出,落閒輕而易舉找到隱在樹幹中樹核。血金色的樹核浮於掌心,映照落閒臉頰。
梧桐血靈樹。
天靈根。
契約神獸。
每一樣無不是令萬千修士癲瘋的東西。
落閒抬眼看向上面的人,道:“來。”
剔透紅眸瞧著落閒微微閃了下,像是不敢看般,纖長手指不自在摳著身下樹幹。鳳落安到底沒有猶豫多久,飛身落在落閒旁邊一步之遙的位置。
落閒託著樹核,樹核方一觸碰額間赤紅鳳印,立馬光芒大綻,融了進去。以額間處為中心,一瞬間蔓延出無數金絲,從臉上,到脖頸,再到四肢。
落閒緊緊盯著十一師兄臉上神,人並未痛苦之色後,心中稍稍松了口氣。
金絲蔓延,深扎於血脈,滲透皮肉,刺入骨髓。生成一條偽造火靈根,神獸承應天道五行而生,根本不似修士還需借用靈根這等外物。
灼目光華繚繞而上,靈氣穩定時便有元嬰,經過這麼長時間,甚至連落閒也不清楚究竟是何等級的可怕修為,一步一步往下跌,再次跌到元嬰,跌到金丹,直直跌到引氣入體。
最後一點光芒在修為來到引氣入體時,隨著額間鳳印一同隱去,那雙剔透的紅眸如今蛻成黑色。
這雙眉眼,如今和曾經一模一樣了。
血脈封存,眼前人似乎並沒有什麼不適,不過卻想飛身上樹時發現自己上不去了。似是想化成原型飛上去,可是原型無法幻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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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急得圍著梧桐血靈樹直轉人,落閒拉過人的手腕,帶著人來到巨樹上。落閒方想離,卻發現手指偷偷拽住了她一小片衣角。
落閒眉梢一動,往旁邊看去,只見攥住她衣角人側著臉,根本沒敢看她。
大抵是血脈封存,加上修為變低,心中惶恐吧。
罷了。
落閒跟著坐下來,繼續看向手中竹簡。
至於少主神魂一事,你莫要擔憂,鳳族中有一株八品復魂花。不過此靈藥雖能修補神魂,但因少主神魂過於破碎,半縷不存,無法憑藉自身利用復魂花修復。
復魂花?
落閒打戒環中那個符紋封印了白玉盒。
剎那間,柔和藍光綻放出來,落閒感覺魂海隨之傳來舒適感覺。
躺在玉盒中的復魂花,通體全是天空般的澄藍,花苞淺淺合攏,藍色嫩葉向內捲起。復魂花成熟之時,便是這副模樣,只有放入魂海,治癒了神魂之後,復魂花衰敗之際才會徹底綻放。
落閒按竹簡中所說,分花苞和花莖。花莖用魂力送入十一師兄破碎不堪的魂海,而自己則放花苞入自己魂海。
兩處魂海均在振動,花苞進入體內那一剎那,魂海蕩起漣漪。
連線魂魄承接神魂魂海,總是格外敏感。
落閒拉過身側人,在人微微掙扎中,閉上眼,額心相觸。
花莖、花苞雖斷,但依舊彼此相連。這一剎那,在復魂花的相助之下,落閒感覺自己魂海彷彿與十一師兄魂海融合、交匯。
完全散落無緒飄動的神魂光點受到吸引,以十一師兄魂海內花莖為橋樑,來到落閒魂海中花苞之中。
落閒完全敞魂海,接受這並不屬於自己神魂,她需要借用自己神魂,讓復魂花在她丹海中,靠她的魂力來修復這破碎神魂。
無數承載著記憶神魂湧入花苞中,合攏花瓣花間輕輕顫抖。
神魂源於魂魄,魂魄生七六慾。
老頭子說,在落閒借復魂花幫鳳落安修復神魂時,不可避免會感知他曾經感知的一切,看他曾經看一切。
神魂帶有強烈感,它想自己修復,想找回自己最重要,最割捨不掉記憶。
而接納了鳳落安神魂落閒,會因為復魂花感知到所有一切。
在花苞顫動那一刻,落閒神魂略微一激盪,不屬於她緒自復魂花中湧出。
才方入復魂花就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癒合神魂,想要找到神魂所蘊含的記憶。能看得如此重要,想來是被十幾年,視為親人的師父、師兄們親手毀滅的那天吧。
那樣的撕心裂肺,刻骨銘心,深入骨髓,無論是誰都揮之不去的噩夢。
落閒收斂緒,已經做好親眼所十一師兄所經歷一切準備。
羞怒。
緊張。
期待。
害怕。
失落。
……
然而眼前漆黑一片,陌生,落閒從未有過緒紛至沓來。
落閒愣住。
旋即,她聽見一個不可置信的聲音。
“這個熟了,嚐嚐這個?”
熟悉卻又陌生,因為那是她聲音。
“馬上就能出去了。”
“我在這裡。”
“你清洗,我轉過身,不看。”
……
全是她聲音。
一字一句全是山洞中的,從他給了一個弟子服用了丹藥,方走出幾步便昏迷開始。全是她,而且不止她聲音還有她的呼吸聲,她的腳步聲。
大腦轟地一片變得空白,原本安靜魂海之上,不自禁跟著亂了起來。
從記憶一始羞怒、不安,到後面的緊張、期待、猶豫,落閒還是第一次知道一個人緒原來可以這般變化無常。
然而她心裡卻前所未有甜,比她小時候第一次嚐到糖時還要甜。
山洞中一切放得無比清晰,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每一天每一夜,每一時每一刻。彷彿珍藏在地窖中絕世美酒,捨不得拿出來,一直放在心底細細地品。
直到美好的緒消散,祭出金丹,拼死一戰逃出秘境時,是席捲而來的失落。
這段最想恢復神魂記憶過了,落閒心中顫動,強忍著想抽身出來看看眼前之人的慾望。
記憶還在繼續,但依舊沒有出現宗主他們,反而多是外門一些景色,或者佈滿任務的任務板。
落閒感受到失落情緒一直盤旋不散。
外門的人說,外門弟子何其之多,上次所去的秘境並不難,前去的外門弟子並未全部登記在冊,實在找不到十一師兄所言之人。
若十一師兄有空,可以試試在執事殿等一下?興許此人來接任務時,會恰巧遇上呢。
執事殿。
落閒魂海一震。
突得,失落如颶風陡然攀升到巔峰。
原本以為一始會出現宗主還有他同門們,此時此刻出現在大殿之中。
“父親,可否能多緩些時日去大衍?孩兒想多留幾日。”
神魂中,尖刻的女聲雖模糊不清,卻格外刺耳:“喲,十一師弟這是方晉升元嬰便始忤逆師父,不把師父的話放心上了呀。”
大乘威壓直直襲來,唰一下打在臉上。
隔著神魂,落閒都能感覺用力之大,毫不留。
“逆子,為父的話不聽了?明日啟程!”
當夜,明月淒冷,執事殿外死寂一片。
最後記憶再次陷入一片昏黑之中,口不能言,目不能視,四肢寸斷,鮮血淋漓。
在感覺到手掌印上額頭時,窒息刺骨絕望幾欲將落閒湮滅。
她聽見,他心裡說:
再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