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冰冷的語氣，哪裡像是一個母親對自己女兒會有的？
程果收斂住所有不該有的情緒，反手關門，淡淡地說：“是因為有事才來的。”
她下意識地看了眼樓梯的方向，安靜地像是倪芮根本不在家裡。
宋婉之放下手裡的茶杯，絲毫沒有要請程果坐下的意思，好像程果只是一個毫不相干的過路人。
程果收回視線靠在門口，抿唇想了想才說：“倪芮現在怎麼樣了？快要開學了，她應該會去學校報到吧？”
“倪程，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關心你妹妹了？”
“不可以關心嗎？”
“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你妹妹就算落下一學期半學期功課都不會有太大問題，倒是你，要是考不上好的大學，以後可就慘嘍，你現在的成績，想考大學很有難度。”
宋婉之的語氣裡居然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是不是以前倪程成績太好讓她找不到可以嘲笑倪程的藉口，如今程果成績爛的一塌糊塗，終於讓她逮到了機會？
況且程果也不是成績真的差，她已經在慢慢地適應了，至少這次期末考的成績跟第一次來這裡之後的考試成績相比簡直好了太多。
“那個記者如果再來找你要錢，你不要再給她，如果你真的錢多到沒地方發可以捐助給需要的人。”
程果拍了拍手，知道跟宋婉之說再多都沒有什麼意義，在宋婉之的心裡，根本就沒有把她當回事，相反的，她說什麼，宋婉之或許會朝相反的方向做。
宋婉之眼底帶著冷冷的笑意，程果早已習慣，拉住門把手臨走前忽然想起了什麼，扭頭對宋婉之說：“對了，倪芮的事情大概是虛驚一場，她沒有被欺負，所以也不存在那些亂七八糟的報道說的事情，叫她大可以不必因為這件事自卑。”
樓梯口突然傳來了動靜，程果順著聲音望過去時，倪芮出現在視線之中。
倪芮的狀態比程果想象得要好一些，至少不像最開始時那樣頹廢，可是她看著程果的表情和眼神都在說明她有多討厭程果。
“你來幹什麼？看熱鬧嗎？還是看看我是不是瘋了？呵呵，我告訴你，我沒有那麼容易出事，倒是你，能不能別擺出一副救世主的架勢啊？媽媽不是都已經把你趕出去了嗎？你為什麼還來？你的臉皮怎麼這麼厚？”
她情緒有些激動，說到最後已經在嘶吼了。
程果頓了頓，看來倪芮的情緒並沒有完全好轉，或者說，就連宋婉之都沒有辦法讓倪芮恢復正常。
“這也是我的家。”程果看著她，表情寡淡到看不出在想什麼，但這一句話是她代替倪程一定要說出口的。
這也是倪程的家，所以就算再怎麼被家人討厭，再怎麼被誤解，她也有回家的權利。
倪芮吼道：“這裡才不是你的家！從爸爸死後開始這裡就不是你的家了，你是殺死爸爸的兇手，你憑什麼心安理得地待在這個家裡？你看不到媽媽的痛苦嗎？現在你又想來看我的痛苦？其實最該死的人是你啊！你為什麼不去死？！”
像是有一根針深深地扎進了程果的心裡，程果明明沒有因為這些話感到難受，可是她卻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難受起來。
難道是因為她的腦海裡還殘存著倪程的記憶，所以連倪程的痛覺都能感受到？
這些話對倪程來說，何止是誅心？
宋婉之生怕倪芮的情緒不穩定造成更大的傷害，衝過來把程果推到了門外，反手扣上門鎖。
“你也看到了，倪芮現在這個樣子，一看到你就情緒緊張，你覺得你還適合回來這個家裡嗎？先在外面避一避吧，如果必要的話，不要再回來了。”
程果的眼眶不知不覺地紅了，明明跟她沒有任何關係，可連她都替倪程感到委屈。
“可我又有什麼錯？為什麼受懲罰的人是我？”
宋婉之避開她的視線，對她的委屈視而不見，搖了搖頭，說：“誰讓你妹妹是因為你才變成這個樣子。”
程果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原來宋婉之從一開始就知道倪芮是因為接到了那通有關於她的電話才去那裡的，所以她們可以毫無負擔地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她的頭上。
“那通電話……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不管跟你有沒有關係，至少你妹妹現在並不想見你。”
屋子裡傳來了摔東西的巨大碰撞聲，宋婉之不耐煩地回到屋內，而程果，從來沒有覺得身體這麼冷過。
她現在算是徹底感受了一把當年倪程的感受，倪程的忍耐力就是在這種家庭背景下練成的吧？所以後來，倪程才會那麼拼命地想要變成另外一個自己。
因為這樣的她，連她自己都無法再忍受下去。
寒假過得很快，程果待在公寓裡忙著復習功課，既然她現在回不去，學業也不能落下太多，萬一高考真的考爛了，豈不是會連後面倪程的人生軌跡都跟著一起改變？
然而很多題目，她早就想不起來該怎麼解答了，文科尚且還好，她的記憶力向來不錯，但是一系列的數學題到她眼裡就成了各種各樣看不懂的天書。
唐檸成績比她差，自然幫不上什麼忙，不過出餿主意的能力還在。
“你要不要叫林舒彧來幫你補習？他不是你們學校的第一嗎？”
程果翻了個白眼：“大姐，他高一我高二，他給我補哪門子的習？”
“可你現在不是連高一的數學題都沒掌握明白嗎？”
“……”簡直是殺人誅心啊。
“行了，我知道你落不下臉來，看在你是我姐妹的份上，我幫你啊。”
程果趴在桌上懶得搭理她，閉著眼睛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她又做了和倪程有關的夢，確切地說，她好像又走進了倪程的記憶裡。
在這個夢裡，程果又看到了真正的林舒彧，那個白白淨淨喜歡打籃球的大男孩，在秋陵高中的籃球場，倪程只敢偷偷地躲在遠處偷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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