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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第誓
孤三約
獨幕者
者無
使敵
命
Ⅲ
「主教大人，無意義的擬聲詞，也不是應該在談判桌上出現的東西吧？」
雷諾陰沉著一張臉，雙手託在下巴發出了揶揄聲。
他在剛才就已經下定了決心，自己如果要一直給十亞牽著鼻子走的話，倒還不如來一次涅槃實在。
「哦？雷諾大人。看來我對您的認知又產生了一個新的高度呢。」
「只不過，讓我在意的是，您究竟是出於什麼拒絕十亞的援兵呢？如果只是出於交談中的不悅，這會不會太兒戲了些呢？」
赫斯德斯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端正坐姿向雷諾疑惑道。
只是，他說的這些卻沒有起到勸阻雷諾的功效，反而卻鼓舞了他與十亞做對的決心。
因為赫斯德斯的反應明顯過激了，如果十亞真的不在乎這場戰爭的結果，那麼應該對雷諾的拒絕從容不迫才對。
“有機會！”
雷諾自然不會錯過這稍縱即逝的時機：
「如您所說，精靈聖域的防禦的確無懈可擊，也多虧了您與我解釋了一切才令我恍然大悟——」
「萊恩之域不需要求助於別人，我們精靈堅強又勇敢，對敢於欺壓和佔有吾等勢力之人，一定會赴死也要剝掉他一層皮！」
雷諾簌的一聲站了起來，他兩手撐著桌面身體前傾，幾乎是貼在赫斯德斯的鼻樑說道。
緊接著，他沒有給這位主教更多的反應時間，轉過身就徑直走向門口。
就連身為雷諾左右手的筱雅筱薔兩人，也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切始料未及，直到雷諾行出了好幾步才慌忙跟了上去。
「這？雷諾大人！這是怎麼一回事？雖然說您與十亞主教的對話並沒有佔絕對優勢……」
「但，這似乎並不影響接下來的對答！可您如果就這樣一走了之，不就等於前功盡棄，導致前線的崩盤嗎？（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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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薔快步踱到了雷諾的右手邊說道。
她神情緊張，對雷諾的行為感到憂心忡忡，只有一旁的筱雅一言不發，默默地走在雷諾的左側。
「冷靜點筱薔。一切，都暫且在我的計算當中（也許吧）。」
「如果能賭對，不戰而屈人之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請繼續裝作很焦急的樣子，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別的應對策略了。」
雷諾瞥了眼這個善良的女孩沒有多做停留，他的步伐很快，並且他也寄希望於自己的腳步比赫斯德斯的思維更快。
雷諾做了一件很冒險的事情，但與之相對應的回報也十分可觀。
一方面，如果繼續剛才的談判，那麼很明顯，光憑嘴皮子雷諾說不過赫斯德斯。
並且可能在最後將自己的一切都拱手讓出，而精靈聖域卻並沒有獲得最大利益的結果。
而另一方面，如果中斷談判，那麼雷諾就能試探出十亞的真正意圖，即究竟是否對萊恩之域的戰敗存在顧慮。
「聽雷諾的話，筱薔。你還看不出來嗎？雷諾已經沒有底牌可以使用了，所以他現在能做的只有賭，賭那個赫斯德斯會不會挽留他。」
筱雅假裝一副憤憤不平卻又帶著些許吃驚的樣子，朝著筱薔眨了眨眼睛。
「要是，那個該死的頭套男真的有心將雷諾留下來，那麼可以說這場談判我們已經贏了一半。」
「反之，這也就意味著我們和十亞的關係徹底決裂，精靈聖域到死，也不會迎來他們的救援。」
「怎麼這樣……」
現在，三人要做的就只有等待。
只需數十步，他們就會來到教堂的門口，然後在面對曙光的同時，也得面臨前線戰況的黑暗。
十步，九步……
雷諾的心跳情不自禁地加快，三人行走的步伐似乎也越來越沉重。
他們不想這麼快就離開語言的戰場，可情勢卻逼迫著他們趕緊離開。
這種前後兩難的抉擇實在是讓人透不過氣，三人也只能將一切的希望寄託於死寂之後。
響起的是開門聲，還是赫斯德斯的叫喊聲。
「吱呀——」
“幾秒還是幾個世紀？”
“難道萊恩之域的未來就這麼簡單的被決定好了嗎？”
在焦急中，雷諾已經不顧一切地推開了教堂厚重的木門，在被晨光沐浴的那一刻他的心是涼的。
然而就在三人即將行出教堂，腳掌即將踏足門外的塵土之時，他們聽見了赫斯德斯的話語“
「等等！」
「雷諾大人，請再三考慮一下吧，我承認，您很有謀略，很有心機……」
「所以，為了能在談判局中扳回一局屬於我方的勝利，我懇請您再次坐在我的面前，重新開始一次博弈。」
一直攫緊茶杯的赫斯德斯終於按捺不住站了起來。
他沒想到，這個精靈為了儲存萊恩之域的榮譽竟然不惜拒絕關乎他們生存的援兵。
迫不得已，赫斯德斯只好放棄了之前在談判中建立起的優勢，重新邀請雷諾開始會議。
「可是赫斯德斯大人？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嗎？關於北方的戰況，我們比貴廷更加心知肚明。」
「所以，我謝絕您的好意，畢竟你們來到精靈聖域是為了抓捕犯人，而不是被捲進一場莫須有的戰爭。」
雷諾背對著赫斯德斯長出了一口氣，同時在心中也悄悄地竊喜。
不過既然在演戲，那麼在落幕前，雷諾就得一直演下去，哪怕這戲可能早已經被揭穿，但雷諾還是負責的冷笑著說道。
但他演的深刻，卻不曾想赫斯德斯切齒的有多深沉。
只見在雷諾發出了刻意的嘲諷之後，赫斯德斯也不落下風的丟擲了一句震撼的話語：
「那如果我說，在萊恩之域和魔人族通話的異類已經找到了？雷諾大人您也一定不會意外，而是坦然接受吧？」
”什麼？“
「已經找到？赫斯德斯大人，請恕我直言，貴廷的奇臨兵已經進駐了萊恩之域長達兩個月的時間。」
「可您卻在剛才，我即將結束這次會議的關鍵時刻說，那個‘異類’已經找到，這會不會太巧合了一些？」
雷諾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終於，他在赫斯德斯的口中聽到了這個擔心已久的隱患。
「實際上，這就是昨天剛剛得知的訊息，出於這個‘異類’身份特殊，我特意將它留到了今天的會議才提出。只是可惜，之前一直沒有向您告知的機會。」
赫斯德斯攤開了雙手，似乎想證明自己胸懷博大。
而不得不說的是，這個“異類”對於這場辯論來說又是一個顛覆性的提案。
自從兩百年前碎片戰爭爆發，帕爾高原的東方住民便把“魔人”一族，視為比復活已死之人的行為還要禁忌的詞語。
世人厭惡他們，憎惡他們，恐懼他們。
並且在種族間友好相處條例中，也明確規定了簽約的種族們不得作出任何偏袒、包庇、協助等對魔人族有利的行為。
違者，將會被其他契約方見而誅之。
所以，如今赫斯德斯提出精靈聖域存在著和魔人進行聯絡的“異類”。
而且還很有可能就是精靈一族，這就等於是抓住了雷諾的脈門，不容他再反駁一句。
「他是誰？」
一句質疑。
雷諾的神情再次凝重了起來，就連一旁的兩個侍衛也不再露出猶豫的表情，齊齊陰沉著臉，把目光投向了教堂盡頭的赫斯德斯。
「他和您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雷諾大人，如果您真的想知道他的身份，那麼不如坐下來好好談談，我們沒有必要這麼劍拔弩張不是嗎？」
赫斯德斯重新坐回了高背椅中，他抬起了右手瀟灑地打了一個響指。
「況且十亞行事一向公平公正，我相信這個人的身份不會過多的影響這場談判的進行。」
接著一直候在一旁的霍恩，便手腳麻利地從教袍的口袋裡拿出了幾份檔案，排列整齊地攤開在了水晶桌上，等待著雷諾的查閱。
“怎麼辦？”
雷諾一時間竟然拿不定主意，在那短短的數秒中他望向了侍衛兩人。
可筱雅和筱薔卻也面面相覷，大家都不知道是否應該過去踩進如此明顯的陷阱裡。
因為他們都清楚，這個所謂的“異類”，一定就是銀無疑。
所以。
雷諾動了，在苦思無果後，他再次下定了決心，向著在屋外晨光中有些顯得有些黑暗的教堂內部走了過去。
“如果這時候，檔案上出現的是我的名字，哥哥他會選擇去面對嗎？”
“不知道，也許會？”
「但願如此，赫斯德斯大人。」
雷諾帶著兄妹二人再次回到了座位裡，他拿起了桌上的檔案眉頭蹙的比堆砌金字塔的石磚還緊。
「是啊，我也由衷地為您的哥哥，那個叫做銀的青年感到可惜，他年紀輕輕，並且天賦異稟。」
「結果卻因為這種事而葬送了大好的前程，實在是讓人唏噓不已？不是嗎？」
赫斯德斯怪異的頭套上似乎露出了獰笑，在雷諾的耳旁肆意地摧殘著，狂妄著。
他看見雷諾那如山巒般促起的眉頭，以及那些因為惱怒而滲出的點滴汗水，內心充斥著喜悅。
“大局已定。”
是赫斯德斯現在腦海中唯一的想法。
為了讓那個計劃順利進行，十亞迫切地需要大量的能源，即遍布萊恩之域地底的靈脈。
靈脈，是世界大陸已知分佈最為廣泛，也是使用最多的一種能源。
它不同於魔力，是大陸本身孕育的能量，類似於自然之力。
並且深藏於地下，如果不花費精力勘探的話，則很難獲取到純淨的能源。
靈脈充足的地方一般植被旺盛，物產豐盈，是大陸上靈種優秀的棲息地。
生命可以自然吸收一小部分，從地下揮發出的靈脈供以成長。
它與安德亞教廷成立後的兩百年被發現，距今已經有一千四百年的使用歷史，之前筱雅和筱薔所洗浴的溫泉便是由一處地下靈脈提供熱能。
為了能在萊恩之域開採更多的能源，十亞勢必要在遵循種族和平條例的前提中拿下與雷諾的這一場會議。
且不說奧維爾家族是萊恩之域坐鎮於南方，也就是已經被十亞蠶食了一部分領土的家族。
光是從目前十亞掌控的籌碼來看，奧維爾家族要遭遇他們的毒手也是大勢所趨的事情。
先是“異類”銀被十亞的先知探查而出，再者負責代表奧維爾家族的雷諾又是他的弟弟。
這一切似乎都在冥冥註定了，雷諾在今天的談判中必敗無疑。
“哪怕你能夠看穿十亞並不想萊恩之域被毀又如何？在親情和家族的利益的重壓下，你早晚是要妥協的。”
這樣想著，赫斯德斯不由驕傲了起來：
「我原本以為精靈一族都是純潔之人，正和您所屬的家族一樣，美玉無瑕，天衣無縫。」
「可是這個世界卻是這麼的不如人意，沒想到，偏偏就是您的家族出現了這樣一個可能顛覆世界的禍害——」
他輕佻地托起了下巴，語氣嘲諷，但卻說的頭頭是道。
「對此，我感到異常的沉重，要知道在種族間友好相處的條例規定中，與魔人族扯上關係，怕是掉腦袋都不過分吧？」
赫斯德斯拿起了桌上的一份檔案繼續說著：
「但是，這件事情並不是沒有任何的商討餘地，您知道的，十亞雖然貫徹於誅殺異徒，但卻很看重下手的分寸。」=
「如果您能稍微地在考慮一下，關於十亞是否派遣援兵一案，對於您的哥哥，他將揹負的罪名可能會輕上許多。」
上面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維爾丶銀於世界曆法一六二八年六月二十日被十亞奇臨兵查出正是與西林通話的源頭。
一時間，各種情感不斷襲上雷諾的心頭。
有掙扎，有不甘，有屈辱，有憤懣！
他的手指捏緊了那份輕薄的檔案，彷彿要把他捏碎一樣怒不可遏。
“這算是自己害了銀嗎？如果自己同意向十亞妥協，那麼毫無疑問，這可以救下銀一命。”
“但這也代表著今後奧維爾家族乃至整個萊恩之域都得向十亞低頭，並且不斷地被威脅被利用。”
“這一切難道真的是註定好的嗎？要是自己選擇頑抗，那麼不光北方的戰線可能岌岌可危，就連銀的性命自己可能也無法保證……”
“該死！”
這一次，就連筱雅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他像個乖寶寶一樣憂愁地望著雷諾，一直沒什麼主見的筱薔自然也是如此。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雷諾的身上，盯地他難受，盯地他躁動不安。
三年前，在那場家族大會中選擇了貫徹自己的想法。
那麼這一次，我是否能真正做到不被多餘的事物阻礙視線，去直面自己真實的想法呢？
「砰！」
「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這裡，雷諾情不自禁地大笑了出來，同時狠狠地拍了一掌桌面站了起來。
水晶桌上的紙張也被他這一掌給震飛了不少，半空中盛開著凌亂的白色。
「雷諾大人？你這是？」
「這就是你！一個十亞的大主教，所提出的全部議案嗎？對不起，這實在是太可笑了，以至於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這一點還望您見諒雷諾大人。」
雷諾在搖曳著的紙張中吶喊道。
此刻，金髮在那一片潔白的襯托下顯得耀眼無比，雷諾整個人的氣質也不再那麼憔悴萎靡，反而是精神煥發，神采奕奕。
「為了達成你們那卑劣至極的目的，沒想到你竟然會拿出要挾的手段來試圖說服我。這一點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久久不能平靜。」
雷諾激情澎湃地奔放說道。
「而且最讓我忍俊不禁的是，你們要威脅我就算了，可是居然拿出了一個早已不是我們奧維爾家族的人來作為砝碼，這真的很逗誒，你們十亞就是這樣做事前調查的嗎？」
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忍耐也都在此刻爆發。
昨晚，他早就料到了十亞要將銀當做這場談判的籌碼。
所以才和筱雅她們演了那出戏，來表現自己其實和這個哥哥一點感情都沒有。
並且，最重要的是。
「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哈哈哈，我給你解釋啊，因為我哥哥——銀，早在三年前就已經不是我們奧維爾家族的一員。」
「他被族長從族譜中除了名，他現在就只是條在萊恩之域流竄的野狗！」
「想必昨晚的那次會面您也看的一清二楚吧？他只是條狗，是條被奧維爾家族唾棄，被茉莉奈家族不齒的哈巴狗！」
「您用一條哈巴狗的命來要挾我們奧維爾家族，還威脅的這麼沒有品位，真是太讓我欣喜和震撼了！」
「這……」
赫斯德斯像是看見了怪物一樣愣在原地無話可說。
「筱雅！」
「在！」
「筱薔？」
「我……到！」
「這個教堂已經沒有待下去的意義了，會議在剛才就已經結束，或者說，它從來沒有開始也不為過。」
「總之，我非常感謝您赫斯德斯大人。因為是您讓我見識到了一個諧星縱使一本正經，也終究只是一個笑話。」
雷諾終於說完了他這一生當中最具有力量，以及個人意志的發言。
「還請您今後在情報方面多下點功夫，不要再鬧出這樣大快人心的笑話了。」
「那麼在會議的最後，我再次向您表露出最誠摯的問候，希望我們之間還有下一次的面談。筱雅筱薔，我們走。」
他豪情萬丈，並在數落了一通赫斯德斯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教堂。
這一次他走的很舒暢，不再有那種沉重的感覺。
有的就只有他最信任的兩個侍衛的陪伴，以及一抹淡淡的負罪感。
“對不起了哥哥，我最終還是貫徹了屬於自己的意志，希望您能在今後的旅行中一路安好吧。”
屋外，晨曦已經亮透了半邊天。
而屋內，則只有兩個面無表情的十亞奇臨兵和一地散落的紙張。
霍恩輕輕抖了抖肩膀，將落在肩頭的一份檔案抖落，然後看了看空曠的教堂，對著赫斯德斯說道：
「現在該怎麼辦？我認為剛剛發生的一切並沒有在您的掌控之中。」
「是啊，我太自大了些，沒有想到這個叫做雷諾的少爺並不想傳聞中的那麼吊兒郎當，反倒透著股正義的氣場。」
赫斯德斯苦笑著搖了搖頭，對眼前的這一切他似乎也沒有多大的意外。
「所以，我現在應該做些什麼？」
霍恩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然後彎下腰，動作迅速的收拾好了那些檔案。
「哎，你的行動力總是如此的旺盛而頑強啊，不過，接下來要做什麼你想必也十分清楚吧？」
「沒有用處的棋子自然不能再讓他為所欲為，這場談話也並不能對今後的擴張戰略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影響，所以為了證明我們十亞是真正的正義先驅。」
赫斯德斯嘆了口氣，然後倒了杯紅茶喃喃道。
「你現在就去把那個叫做銀的小子抓起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