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章
如今莊妃每的常便成了, 問一問三皇子如今該到哪裡了。
往裡後宮是不得涉政的,只是自打青州這一去,晉朔帝便默許了後宮多加打聽, 甚至還會主動派遣人往回傳訊息。正因著這樣, 莊妃能知曉三皇子在前頭辦了哪些好差事。
只是她已連著問了三。
“三皇子怎麼還在汝陽縣?”
“奴婢不知, 底傳話是這樣傳的。”
“陛也還在汝陽縣罷?難不成是老三終於開了竅了, 曉得去討好他父皇了?”莊妃驚疑道。
宮人欲言又止。
她從惠妃宮中聽來,說是陛仍舊滯留汝陽縣, 是為著鍾家姑娘。三皇子遲遲未歸,也是因著鍾家姑娘丟了的事。說惠妃為著這樁事,都好幾睡不著覺, 起不來了。
她時聽了心無言得厲害。
太子監國, 惠妃嘴都該笑爛了是,哪裡會睡不著呢?
惠妃近來確是又憂又喜。
她希望鍾念月死,卻又怕她死,她甚至又連鍾念月死後的事都想好了。
“這帝王恩,莫說人死了,便是沒死的時候, 多等上個幾年, 也總有色衰愛弛的時候……”惠妃道。
底宮人張了張嘴, 心道, 可是從前娘娘顏色最盛的時候, 也不見陛多麼疼愛啊。不,不止惠妃,各宮娘娘皆是如此。
可見陛並非重顏色的人。
惠妃輕聲道:“未婚,又未及笄的女子,一旦死, 無處可作墳塋,便是萬氏再疼她,也拗不祖宗規矩。人沒了,陛也迎不了人進宮,太子若是展露一分大義,甘願讓他的表妹佔個名分,鍾家想必也能感念其中情意……這是最好的結果。”
“若是最糟的呢?”蘭姑姑出聲道。
惠妃輕嘆一聲:“若是最糟的,那就是我這外甥女在外頭人糟踐了……”
蘭姑姑想笑又不敢笑。她知曉惠妃是個重利的人,就算再恨鍾念月,卻也更想從鍾念月上得到更大的利益。鍾念月叫人糟踐了,反倒不符合惠妃的利益了。
不她們都一樣。
沒有人認為鍾念月能完好無損地歸來。
“也不知是哪路英雄做的好事,總算將這個禍害給收住了,每裡驕縱跋扈的,可算是瞧夠她了。”京中還有人私底道。
不這些鍾念月是一概都聽不見的。
她綁時上穿的還是男裝,後頭除了多一件梅娘的外裳,便沒別的了。後頭便穿了幾尼姑的衣裳,顏色素淡又輕薄,落在她的上,既叫人覺得美麗逼人,又無端生出幾分不可侵犯的威嚴來。
弄得相公子的手一時不敢逼視。
相公子不信佛,自然也不怕瀆佛。
他覺得這般模樣是極好的。
甚至坦坦蕩蕩地說,鍾念月這般打扮,更有種若有若無的勾人豔色。
鍾念月聽罷,沒有搭理他。
相公子順著她的視線向外望去,只見隔著一道小柵欄,隱約能瞧見外頭來往的幾個尼姑。
他臉色登時變了變,笑道:“我知曉鍾姑娘打的什麼算盤,想著這衣裳更容易混出去麼?那可不成。鍾姑娘將及笄,我該給姑娘多備幾套衣裳是。”
說罷,他便立即帶了人往外。
手攔也攔不住,跟上去滿口道:“公子,您在外,恐怕發現……”
他們的影到底還是遠去了。
鍾念月這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
混出去逃跑?
誰稀得。
多累啊。
她就是不想穿這衣裳了,布料不夠好,磨人。
似相公子這樣的反派,果真是想得越多,便也就越容易上鉤了。
若她直說換衣裳,只怕相公子是不願的,畢竟風險大,且她若是個反派,也不樂意見到手裡的人質舒坦啊。反正穿個磨人的衣裳罷了,又不會死。
此時一旁的梅娘,小心翼翼地瞧了瞧她,猶豫著問:“姑娘還去前頭玩嗎?”
梅娘如今也有點忌憚她。
這鐘姑娘既是人質,卻又像是捧在他們手中的易碎寶石,真是左右對待她都為難。梅娘真怕哪天一起床,頭都讓公子剃了給這鍾念月出氣。
“不了,睡一覺吧。”鍾念月道。
“……是。”
等鍾念月一覺睡醒,相公子倒是平安無恙地回來了,與此一併帶回來的是許多新衣裳和新首飾,甚至連胭脂水粉他都買了。
他笑道:“還定了幾件衣裳,只等些子去取就是了。”
鍾念月知他沒那麼容易抓住。
她在書裡沒看這號人物,興許是這人潛伏到後期出現,成為了和太子匹敵的大boss。
畢竟她就看了這書的一部,二部作者都還沒出來呢。
鍾念月絲毫也不覺得遺憾失落,她點點頭,只叫他將衣裳給自己。
相公子笑著遞去,似是分外期待,他叫兩個丫鬟伺候著她,他則一路目送著她進了門。
這廂武哥方道:“這鍾家姑娘也不知人緣是何等的差,我瞧那京中倒好似沒一個是她的好友,竟是沒甚麼人為她傷心呢,更有幾家姑娘暗地裡說她丟得好。也就是有一對好父母,有個好出罷了。便只有這鍾家上急得不。”
梅娘忍不住道:“這鍾念月的脾,確實不是誰人都吃得消的,生得一副天仙皮囊,情卻折磨人得緊。”
相公子卻是冷冷出聲道:“你們卻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斗膽請教公子,這是何意?”
相公子:“遠昌王可知?”
“自然知曉,年不是做了老主子的馬前車嗎?遠昌王戰場上極為勇猛,時少有不忌憚他的……只可惜如今也向晉朔帝服了軟。”
相公子淡淡道:“他熟知定王舊部,如今正在四處摸尋落。”
武哥臉色大變:“這是為何?”
相公子看向不遠處那扇門,道:“為了尋她。”
“怎麼可能?她怎麼會與遠昌王有交情?”
“她似是認得遠昌王的兒子。”
武哥不語。
原來也並非是人人都樂見到鍾念月失蹤的,除了鍾家人和晉朔帝外,卻也還有別人。
然這還不止。
相公子又問:“秦誦可知?”
“知曉,他和其長兄乃是秦家這一輩最為出色的嫡子,備受秦家老太爺的看重。”
“他母親乃是金淮蕭氏,如今蕭家人也正得他驅,在尋找她的落。”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武哥喉頭噎了噎。
“還有方家、凌家、戚家……”相公子頓了頓,淡淡道,“他們這一代出色的小輩,都在想法子尋她。”
武哥聽得無比驚駭。
相公子說到的這幾個姓氏,都是京中手握實權,安享富貴的大家族。
與相比起來,那些對鍾念月失蹤拍手叫好的,他們的出一便襯得不入流了起來,實在可以忽略不計了。
鍾念月失蹤,一波手無實權空有名聲在外的人拍手叫好。
另一波手握大權的人,卻是真真切切地在尋她。
實在從未見這般滑稽情景!
梅娘聽到這裡,臉色都禁不住變了又變。
武哥面露羞愧色,低頭來,道:“公子消息靈通,屬竟對此一無所知。”
相公子淡淡道:“也不是誰人都對京中情形一清二楚的。”
他有著得天獨厚的份優勢。
不其實相公子剛探明京中情形的時候,也著實吃了一驚。
蘇傾娥說鍾念月姿容人是真,驕蠻難纏是假;與眾人不合,得紈絝名,三皇子恨不能處後快,卻是有真也有假,這真的比重著實太少了些。
梅娘此時不由顫聲道:“她一個閨閣少女,上哪裡去認識這麼多人?如此多的人都在尋她,咱們豈不是危險了?”
相公子前幾還說將鍾念月長長久久地留在這裡,實際卻不是這樣容易的事。
京中眾人都在找鍾念月。
又因著晉朔帝並不掩飾邊丟了個人的訊息,人人都知曉這丟的鍾家姑娘份貴重,恐怕朝堂外,也有人來尋她,為自己謀求個榮華富貴了。
相公子原本的確只想拿鍾念月作為手中的人質,可誰曉得卻是遭遇了他有史以來最棘手的一件事。
不他天有一分驕狂在,不拿命作命,越是這般棘手,如獨木橋,如攀險峰,他骨子裡便越透出一分與天搏的興奮來。
“慌什麼?這局棋沒準兒成你們這輩子的,最大最險的棋。若只求安穩,事百般顧忌,做什麼叛黨呢?遁入人群不是更好?”相公子冷哼道。
“……是。”底人垂首應了,登時滿面羞愧。
別的組-織,興許是首領重於一切,事事讓手先。到了他們這裡,反倒是相公子更敢於出手,他們實在汗顏。
可是晉朔帝已經如一座大山了。
更有遠昌王,秦、方、凌……還有鍾家,萬氏的母族萬家……到底還是作了一個個大石,落在了他們的心間。
此時門“吱呀”一聲開了。
鍾念月款款了出來,著緋色衣衫,顧盼神飛,裙襬上繡有牡丹,牡丹鑲著層層金邊,隨著她動的步伐如金色的波紋淺淺盪開。
梅娘等人一滯,不自覺地抬起頭來,再看她時,他們心已經陡然變了個滋味兒。
她可不是什麼嬌蠻任,不曾見世面的軟弱小姑娘。
她生有利爪。
她邊更有猛獸盤踞。
唯獨相公子神色不變,他笑吟吟地看著鍾念月道:“極好,極好,我選得極好。”
那夏的風將人裹在其中,好似生出了幾分熏熏然。
另一廂。
晉朔帝終於令啟程了。
旁人不曾問什麼,倒是三皇子禁不住問了一句:“不找了嗎?”
大家都知這句話指的是誰。
是那位假宣平世子,真鍾家姑娘。
晉朔帝聞聲抬眸看了他一眼。
晉朔帝曾經試圖教養他,只是皇帝與皇子彷彿有著天生的對立。三皇子怕他,比起他來,三皇子更信任莊妃和莊妃的母族,於是年復一年教成了這麼個德。這些時裡,離了莊妃的母族,三皇子反倒變了許多。
從前,晉朔帝只覺得他又蠢又狠毒,不堪大用,今倒覺得他還有一分憨直在。
晉朔帝打量三皇子的時候,三皇子已經怕得骨頭都想哆嗦了。
就在他以為父皇根本不會搭理他的時候,晉朔帝開口了:“她有可能在一個地方。”
“哪裡?”孟公公匆忙問。
“京城。”
“那賊人怎麼敢……”孟公公失聲道。
“汝陽縣四都已經尋,鍾隨安沿路慢慢尋,也始終沒有訊息。他們就算插上翅膀,也不可能一夕間逃到千里外。最有可能的便是,逆。……他們去了京城。”晉朔帝的口吻幾近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