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洛娘到底是沒有死成。
只是大皇子與三皇子她, 面上多有些惱羞成怒的味道。
他沒成,被這樣一個女人騙,還真要拿著那單去抓人, 難怪當時父皇的目光有怪異。
洛娘倒還是那般嬌弱羞怯的模樣, 走鍾念月的身旁, 靠而不敢靠。只怕叫那些個宮人瞧, 扭頭就去同晉朔帝告狀。
她如今可實是怕死晉朔帝。
“殿下且嘗一嘗,這是妾身親手做的。”洛娘起身, 將食盒裡的吃食往外取,放大皇子跟前。
大皇子骨子裡倒是有大男子主義,因而洛娘模樣柔弱, 倒只是皺下眉, 便不與她計較。
三皇子就不同。他眼底素來沒有男女之,否則原先就不會與鍾念月動手。他嘴角扯扯,冷嗤道:“大哥敢吃嗎?”罷,他突地起什麼,忍不住朝鍾念月看去,皺眉道:“你不會已經吃過吧?父皇沒有管你麼?”
洛娘嬌聲道:“瞧殿下的這是什麼話, 妾身如今已是小世子的……”人。後一個字, 生生被她咽回去。
風-騷慣。
倒險些改不過口。
這要是被報給晉朔帝聽, 那還得?
三皇子聽到這裡, 臉色已經古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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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大皇子更是臉色黑沉, 只覺得這個小白臉花花腸子實多,這樣的時刻,還一心系這漂亮女人的身上,這才天多久,就已經人給睡?
洛娘左右一探望, 連忙接道:“已是小世子的廚娘。”
大皇子:“……”
三皇子:“……”
這大喘氣喘的。
大皇子看一眼鍾念月,心道倒是我誤會。
只有三皇子心道,鍾念月果真是不負驕縱之,連抓著個騙子,她都能拿來給自己做廚娘。
洛娘確實會做菜。
她早先被那富商帶回家,為活得更體面些,便努力將自己更顯得面面俱到,什麼伺候人、親手做食物,一一都學。
富商將她送到多個府上去輾轉,她便零零散散地四下學不少東西,什麼各地民間小吃,再有那酒樓裡的拿手菜,她能府中舉宴時跟著偷學上一些。
鍾念月當時聽罷,道一聲:“你倒真是厲害。”
她倒不會去厭憎洛娘的手段。
俗話,將一個人放入什麼樣的境地,她就會變成什麼樣的人。不過是為活著罷。
洛娘聞聲還愣住。
倒還不曾有人這樣誇過她呢。
有人她美麗,她胸大腰細,她我猶憐。
有人她低賤、風-騷,是不曾過世面的蠢貨。
相公子她,像他娘,是個有手段,普通男人抵不住的女人,那都算是她這輩子聽過動聽的話。
倒是頭一回有人她厲害。
還是她勾引失敗以後。
洛娘怯怯問一句:“妾身何處厲害呢?”
鍾念月不好她,被父母賣掉,輾轉多人之間,如此遭受強權的欺侮,受時代環境的壓迫,還能法子去學新東西,還真就偷摸學不少。這還不算厲害麼?
但這些話這樣,自然是戳人傷疤的。
鍾念月便只道:“你過生石花嗎?”
洛娘搖頭。
她自覺識短淺。
但面前的“小世子”臉上倒沒有什麼異色。
鍾念月道:“長沙漠裡的花,我不曾去過沙漠,不曾過,不過曾經聽過。它從裂縫裡開花。花或白或黃。嗯,你就像這個花這樣厲害。”
洛娘連聽都不曾聽過有這樣的花。
沙漠裡開得出來花嗎?
花朵會從裂縫裡開嗎?
洛娘更不死,盡渾身解數才勉強保住自己這條小命。
她還以後能走遠一些,去沙漠裡瞧一瞧,是不是真的有生石花。
……
青州遭水災的,一共有四個縣。
晉朔帝自然不打算這裡久留。
“祁昉留下。”晉朔帝道。
三皇子自然有所不甘,忙道:“父皇,不如請大哥護佑父皇的安危。父皇的龍體為重。這等事,就交給兒臣來辦好。”
獨立辦差,對於任何一個皇子來,都是一樁象徵著逐漸掌權的大事。
鍾念月地翻個白眼道:“咱的隊伍一開撥,永辰縣便成後。後不穩,前如何心安?你哪有人家的本事?就叉個魚給我吃。”
三皇子面上漲紅。
三皇子身旁的隨從都是一愣,心中暗道,可真難到有人能制得住三皇子的。
大皇子這會兒倒是看鍾念月一眼,心道這小白臉是誇他厲害嗎?
大皇子面色稍霽。
他記下今日這份情,若能將這人拉到自己這來,倒不失為一樁好事。
鍾念月哪兒曉得這些人腦子裡的什麼。
她且先行一步,上馬車裡等著去,洛娘緊隨其後。
洛娘低聲道:“昨夜收到相公子命人傳來的信兒。“
鍾念月:“嗯?”
洛娘道:“妾身,應當如何……如何回呢?”
這都要問她麼?
不該是去問晉朔帝?
鍾念月眨眨眼道:“傳信來要你做什麼?”
洛娘面色怪異道:“是命我留心一個姑娘,是京城刑部侍郎的獨女,叫什麼,叫鍾念月。要我將她每日什麼,做什麼,都記下來,再傳回去。”
這不巧麼這不是。
這不就是我嗎?
“你識得鍾念月麼?”
“不識得。這日不曾過……倒是怪,相公子為何篤定這個鍾家姑娘隊伍之中呢?”
是啊。
為何如此篤定呢?
鍾念月心道。
要麼,這個相公子乃是她認識的人,要麼,相公子身邊有認識她的人。
正話間,馬車的簾子被人掀起來。
來人怒氣衝衝,咬牙切齒:“鍾念月,難不成你心裡真覺得大哥比我更好?”
那簾子後,露出三皇子的臉。
一張俊美的臉,微微扭曲。
三皇子由今日起,很早很早以前,鍾念月維護太子時的情景。
太子她護得,錦山侯她護得,大皇子她都護得,卻偏偏對他不假辭色。
早先三皇子心下不屑,心道,我還瞧不上你呢,日後收拾你的時候還長著。
今個兒倒是禁不住嘗一回酸楚。
他怎麼心頭都有些過不去。
便是那再惡的人,是盼望世間有人喜歡他的。
他身邊的隨從宮女喜歡他,他的母妃喜歡他,他母妃的親族族人喜歡他,為何鍾念月偏偏這樣待他?
此時洛娘驚愕地看看三皇子,驚愕地看看鍾念月。
原來小世子,不,她便是相公子提及的鍾家姑娘。
鍾念月忍不住道:“你這蠢貨,誰許你這樣喚我字的?”
三皇子恨恨道:“怎麼?閨喚不得?我連帶姓不知喚過你多少回。大不,我便娶你……”
“三皇子要娶誰?”晉朔帝的聲音後面響起。
三皇子本能地打個激靈。
哪怕他父皇的語氣都沒有一個上下起伏。
“娶、娶……”三皇子的聲音哽回喉嚨裡,他晉朔帝以為他正欺負鍾念月呢,便只悶聲恨恨道:“兒臣是,青州發大水,沿途不知道多少條魚呢,這就叉來給她吃!”
晉朔帝:“嗯。”
三皇子緩緩讓出路,目送著他父皇上到馬車中。
“蠢蛋。”鍾念月道,“你以為發大水發過來的都是清亮的河水麼?都是裹著淤泥的,裡頭哪有什麼能吃的魚?你叉一團泥巴上來還差不多。裡頭還有不少沿途被沖走的雞鴨屍體,髒都髒死。泡久還要得疫病。”
三皇子愣住。
發大水,不就只是水衝來,將人沖走嗎?
他恨恨咬住牙,這一刻有點後悔自己的不學無術。
鍾念月不學無術的聲傳播深遠,而他卻連鍾念月都還不如。
此時洛娘忙拍句馬屁:“姑……不,世子高才,連這知曉。”
晉朔帝倒是頗有引以為傲的味道。
這才真正覺得,手手地去教一個人,原來有這樣大的成就和滿足。
晉朔帝勾唇一笑,衝旁邊的孟公公點下頭。
孟公公便識趣地將三皇子送走。
三皇子轉身回去。
洛娘才低下頭,與晉朔帝一遍那相公子來信兒的事。
晉朔帝:“那便回吧,寫什麼再呈來朕瞧。”
洛娘松口氣,應聲:“是。”
隊伍很快重新啟程。
只是一出永辰縣,便到沿途乞討的百姓。
三皇子此次出行,帶一個外家表兄。
那表兄情景,忙道:“殿下還愣著作什麼?民如子。殿下此時若不展露自己的悲憫之心,何時展露呢?那大皇子可是已經永辰縣中掌大權啊!”
三皇子緊皺著眉。
他今日問表兄,知曉發大水時會怎麼樣。
他那表兄倒不全,只房屋會垮吧,百姓會死吧,莊稼地會被淹吧。
三皇子這才驚覺,自己身邊好像沒個聰明擔得起事的。
他此時聽話,若是往日,便已經按著表兄的去做,而今日,他坐那裡沒有動,只問:“如何才有悲憫之心?”
表兄知曉這三皇子是個沒心沒肺的人,聞聲倒不覺得奇怪。
大家不都一樣麼?
看那百姓死路上,能有什麼法呢?還不如打碎一個琉璃瓶來得心疼呢。
不過裝是要裝的。
他道:“自然是命人下馬車去,贈他吃食,救他於水火,這沿途百姓豈不是都記得你三皇子的號?興許還要跪地拜你呢。”
三皇子身邊擁護的人並不多,遠不及太子。
他目光閃動。
若是有這些平民百姓喜歡他,擁護他,鍾念月還能他蠢貨?
不過這念頭很快就被他按住。
他是被鍾念月諷刺得有點心理陰影。
他忙掀起簾子來,與一個小太監耳語句:“你去尋鍾……不,那宣平世子,與她這些話,然後再來回我……”
不多時,小太監便回來。
“什麼?”
小太監咽咽口水。
“!”三皇子中氣十足地喝完,陡然改口,“罷,你聲音小些。”
小太監結結巴巴地道:“,蠢貨,若要放糧要先備下兵卒守,再搭起粥棚,還有制定嚴格的規章制度。否則場面亂起來,能嚇死你……您。”
三皇子倒是慶幸下。
幸虧他讓小太監小聲,而不是大聲。
三皇子本來聽著“蠢貨”很是不高興,但轉念一,這法子不是他出來的。
蠢貨罵的是他的表兄啊。
三皇子這下便氣順。
他一扭頭。
表兄已經急道:“殿下怎麼還此地幹坐著?難不成要將這樣好的機會拱手讓人嗎?”
卻三皇子冷冷嗤笑道:“哈,你這蠢貨,還不如個女子聰明。”
而這廂馬車裡,晉朔帝不動聲色地問:“三皇子身邊的人,怎麼還來找念念?”潛臺詞便好似是,念念何時與三皇子這樣親近。
他一向知曉念念討喜。
沒有誰會不喜歡她。
卻還是超出人的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