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帳子天色昏暗, 雖然篝火已經點了不少起了,但鍾念月一眼望過去,真點找不見人。
“念念!念念!”喊聲由遠及近。
不多時, 錦山侯便到了她跟前。
錦山侯穿藏藍色的衣袍, 脖子邊圍了一圈兒毛領。換做過去, 那毛領定會襯得連脖子都沒了。但今是不相同了。
長了幾歲, 身形抽了條兒似的,原先憨圓的模樣去了三分。臉頰一瘦下, 眉眼間便幾分與晉朔帝肖似。
這並不奇怪。
的父親與晉朔帝一母同胞麼。
鍾念月瞧了一眼:“怎麼才?”
錦山侯憨憨一笑,眉眼間的清秀俊朗,頓時又給衝散了。
道:“我去你帳子裡尋你了, 沒尋見。然後我就繞這裡走, 走了好幾圈兒,終見你了。我就知道,你是在皇叔父這裡,只是我不敢進去。”
說罷,錦山侯又要去取脖頸上圍的毛領。
“給念念,圍, 不冷。”
鍾念月:“你圍罷, 不要了涼。”
去年一回, 錦山侯受了風寒, 到國子監裡風一吹, 涕泗橫流。三皇子的堂兄弟當即與人譏諷了起,暗指錦山侯像蠢豬。
鍾念月當場翻了個眼,辛辛苦苦地挽起袖子,與錦山侯一塊兒,按對方了一頓。
可別勞她再誰一頓了。
鍾念月說完, 便一提裙襬,當先朝前行去。
錦山侯連忙追在了後面:“念念,念念,我在岸邊瞧見了一個洞。我帶你去瞧……”
“洞什麼好瞧的?”
“洞裡東西在發光,我想撿出給念念……然後被夾了。”錦山侯把手伸到她面前。
上面真道口子,不過痕跡很淺,倒是口子旁一點輕微的淤痕。
鍾念月怔了怔:“水裡難不成蝦?”“去瞧瞧。”
“哎!”錦山侯高高興興地應了。
兩人一塊兒往岸邊走。
路上遇見了禁衛,鍾念月方才問一聲:“鷹放出了麼?”
禁衛搖了搖頭。
那估摸要再等上一會兒,鍾念月咂咂嘴,那就先自己釣魚去罷。
等到了岸邊,鍾念月一眼便瞧見了高淑兒。
圍在她身旁的人,盡都是鍾念月不認識的。
若是將京城中各府上的年輕一輩劃一劃,可致劃作四個圈子。
一個圈子裡是鍾隨安這般,家中的嫡長子、嫡長女,其中嫡長子們多是要考科舉的。
第二個圈子麼,便是秦誦這般,是家中嫡子,但排行靠後,又受家中長輩教誨,一心忠晉,尚君子之風,讀書也刻苦,就連出身也是出自京城那一小撮頂尖的家族。
第三個圈子便是錦山侯這般的紈絝了。
最後那個圈子裡容納的,便是上下皆不靠的,高淑兒這般的。
鍾念月從未入過這樣的圈子,自然也與們不相熟了。
鍾念月掃一眼便斂起了目光,權當沒瞧見。
只是不知誰突地出了聲:“鍾家姑娘?”
那聲音分洪亮。
高淑兒等人一下便扭頭看了過。
她們只瞧那鍾念月似是矜貴地點了下頭,隨即便走開了。
高淑兒忍不住道:“沒瞧見她身旁跟誰麼?那便是錦山侯了。你若是想要同她說得上話,只怕要先將自己變成紈絝才是……”
旁邊幾個姑娘聞聲,登時也低低笑了起:“可不是麼,她就會逗鳥兒玩泥巴。”
“噓,三皇子了。”
三皇子手持一杆□□。
槍比人高,不過沉下臉,倒也一分凌厲氣勢。
一會兒便要燻烤食物了。
便要親手叉上幾隻魚,獵上幾隻鵝,呈到父皇跟前。
屆時父皇必然要誇獎勇武,就不會再一味落皇子和太子之後了!
三皇子這般想,結果剛到岸邊,就瞧見了鍾念月。
鍾念月跺了跺腳,嬌聲道:“離岸近一些,是要冷多了。這風浸骨頭。”
三皇子聽了,心下冷笑。
她慣會拿這般姿態同父皇告狀撒嬌。
到了跟前,卻又是個十足潑婦。
三皇子往前一步,道:“往日裡不是病弱得起都起不身,……今日風一吹,可莫要就此病死了。”
錦山侯一聽,真當鍾念月吹吹風就會病死,當即慌忙地去解圍領和衫。
鍾念月皺了皺眉,按住了的手。
她緩緩轉過頭,瞧了瞧三皇子。
這不言不語的,反倒瞧得三皇子身上緊繃了下。
“怎……”麼?
三皇子話未說出。
鍾念月便笑道:“我瞧三皇子身上的披風極好,不給我罷。”
誰欺負自家人啊?
當然是逮面的人欺負啊。
三皇子一聽,好一個氣血上湧。
她好不要臉!
錦山侯的腦子裡彷彿只兩根筋,一根筋是我要聽聽念念說什麼,另一根筋是念念說完了我要按念念說的去做。
當下就站了起,朝三皇子一逼近:“三弟快將披風給念念。”
錦山侯到底年長,身形一拔高,在三皇子面前竟然形成了威脅之勢。
三皇子喉頭一哽:“誰是你三弟?”
錦山侯道:“你父皇是我的皇叔父,你年紀又比我小,自然是弟弟了。”
三皇子簡直要被們氣瘋了,又怕一會兒錦山侯和鍾念月對自己個混合雙。
錦山侯身上的蠻勁兒極,一起就一招——泰山壓頂,坐背上。
周遭這麼多的人,各家的公子姑娘都在,三皇子才不想同這傻子計較丟了臉。
三皇子匆匆解下披風,丟給了鍾念月。
冷笑道:“你就不怕旁人瞧見了,為你我私?”
鍾念月想了想道:“那你得把上衣全扒了給我才行。”
三皇子:“……”
錦山侯拿了披風給鍾念月裹上。
然後們才在岸邊那個冰窟窿旁坐下,用自制的釣魚竿開始釣魚。
另一廂孟公公唸叨呢:“姑娘未起身麼……要不奴婢去瞧一瞧?”
晉朔帝應了聲:“嗯。”
坐在晉朔帝下首的懷遠將軍忍不住開了口:“陛下,眼見天色都黑了,咱們今日舉行儀式麼?”
晉朔帝:“再等等。”
“是。”
沒一會兒孟公公便回了,晉朔帝轉頭看去,卻沒能從身後見小姑娘的身影。
孟公公擦了擦額上的汗,躬身道:“陛下,姑娘起了一會兒了,只是不知到哪裡去了。”
晉朔帝頓了下:“是不是迷路了?”
孟公公茫然了下,心道這周遭都是帳子,又能迷路到哪裡去呢?
孟公公道:“奴婢去尋?”
晉朔帝:“去罷。”
晉朔帝垂下眼眸,面上神色不顯。
只是捏起了面前的茶杯。
只聽得輕輕的“噼啪”聲,也不知是那茶杯發出的,是面前篝火堆裡發出的。
孟公公不僅自己去尋,派了三兩個宮人也去尋,愣是沒尋。
哪兒知道,自己每次都瞧見鍾念月的背影了,但那披風的色不對,這才扭頭錯過了。
鍾念月在岸邊待了小半個時辰,就釣上一條魚。
“累死我了。”她喘了口氣。
她果真不適合幹這樣修身養性的活兒……
“下回是坐等吃好了。”鍾念月喃喃說,緩緩起了身。
三皇子內心哈哈一笑,然後轉過身,將手中的□□往地上一甩,五六條魚落了下,在草地上跳動。
心道,錦山侯實在廢物。
然而不僅鍾念月沒搭理,就連錦山侯都沒看。
錦山侯只望鍾念月,臉色唰一下了,顫聲道:“念念,念念怎麼流血了……”
鍾念月疑惑地轉頭:“什麼?”
三皇子沉臉,定睛一瞧。
真是。
將那披風都染透了點。
鍾念月順的視線,扭頭看了看自己的屁股,當然是什麼都瞧不見的。
她眼皮一跳,心底很快了猜測。
鍾念月試走動了一步。
果然,她覺到什麼液體往下滑了滑。
她這兩月的日子都不規律,沒成想到今日了。
她環視一圈兒,一時間也點懵。
錦山侯已經嚇呆了,連忙彎腰要去背她:“去瞧太醫。”
三皇子也抿了下唇:“我去尋太醫。”
若是鍾念月真出了事,沒準兒洗不脫干係。
鍾念月兇巴巴地出聲:“不許去。沒瞧見我好好地站在這裡麼?”
她朝三皇子伸出手:“再脫一件給我。”
三皇子快要被氣死了:“作什麼?你要冷死了?”
“自然是遮一遮血,你這蠢蛋。”
三皇子抿唇,陰沉沉地看她一眼,最後是把袍也脫了。
鍾念月將袍子一裹,對慌亂的香桃道:“你去尋陛下。”
香桃也怕晉朔帝,但她心底姑娘永遠是最的,聞聲想也不想便小跑去了。
鍾念月這才慢吞吞地挪動步子往帳子走。
她才不要誰背呢。
若是一會兒飛流直下三千尺,那她可連夜搬離這個星球了。
錦山侯都快嚇哭了,巴巴地跟在她的後頭。
三皇子咬了又咬牙,生怕一會兒鍾念月和父皇說,是被氣得出血的,是也跟了上去。
這會兒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了。
高淑兒一行人只朝這邊望了一眼,看得不真切,道:“怎麼走了?”
“誰知曉呢,這鍾家姑娘最是嬌氣,應當是待不住了罷。”
這廂等呢。
不多時,便見一個作丫鬟扮的小姑娘,匆匆闖到了陛下跟前。
懷遠將軍低喝一聲:“什麼人?”
晉朔帝掃了一眼。
懷遠將軍便立時閉了嘴。
“香桃。”晉朔帝認得她。
香桃小心翼翼道:“姑娘要尋陛下呢。”
懷遠將軍聽罷,心道這是哪家姑娘,實在沒規矩,哪請陛下前去的道理?
晉朔帝緩緩起身:“她今在何處?”
香桃:“應當,應當回帳子裡了。”
晉朔帝知曉她應該是回的帳子了,是徑直轉身朝帳去了。
留下懷遠將軍愣在了那裡。
錦山侯和三皇子一路跟到帳,便不敢動了。
等晉朔帝走到帳子,們的身形就僵硬了。
晉朔帝看也不看們,只掀起了簾帳,一步跨入,便見那小姑娘正纖弱又嬌氣地立在那裡,瞧十分可憐。
臉色都是雪的。
走上前,皺了下眉,想也不想先捏了下鍾念月的手腕。
柔軟,點涼。
“哪裡不舒服了?”晉朔帝沉聲問。
鍾念月搖搖頭道:“好呢,只是……陛下派幾個人出去問一問,為我尋一樣東西罷。”
什麼東西?
話到了晉朔帝嘴邊,卻又驀地被咽了下去。
晉朔帝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披風上,她圍在腰間的袍上。
孟公公先前說的,姑娘年紀到了的話,又湧現在了晉朔帝的腦海中。
鍾念月見不出聲了,只好輕嘆一口氣,勾了勾晉朔帝的肩,踮腳、湊近些,她身上的幽香氣便混一點若若無的血氣,鑽入了鼻間。
鍾念月道:“我要尋月事帶。”
若是古時女子定是羞開口的,可她這時是不怕羞的。
晉朔帝垂下眼眸:“人。”
很快便吩咐了下去,又命人了熱水。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鍾念月:“陛下貼心,再將我帳子裡換洗的衣裳也取罷,我洗一洗才好換上。”
晉朔帝抬手,捏住了披風的帶子,摩挲了下,沉聲道:“此物是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