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能被這麼叮囑的傢伙, 大多很能搞事。
司馬懿離開曹操書房,只覺曹衝這小子看哪哪不對。
這麼個表面乖巧的小孩怎麼會逼得曹操說出“不用你真教他什麼”這種話來,必須得好好探究探究!
曹衝跟在司馬懿身邊, 好奇地發問:“先生是獨自前來,還是攜家眷同來?”
司馬懿答道:“攜家眷同來。”
曹衝又問來了幾個, 都有什麼人,有沒有什麼喜好, 目前住在什麼地方。雖說只是臨時師徒關系, 到期就該散夥,不過拜訪臨時師母不是送上門的出門理由嗎?
司馬懿聽曹衝熱情地問個沒完,也不好推拒,便一一給他答了。
得知司馬懿目前住到了司馬朗府上, 曹衝又開始問司馬朗府上有哪些人,自己登門時要拜見哪些人。
司馬懿回過味來:“公子要到我兄長府上去拜訪?”
曹衝心道,你們司馬家把咱老曹家當自己家,最後還一腳踹開老曹家的人自己當皇帝,難道還不許我去你們家玩幾天蹭個飯?做人不能太吝嗇,要有開放包容的胸懷!
曹衝說道:“那是自然的,是既然這幾天您的任命還沒下來,自然是衝到先生府上去府上。從來都只有學生登門求學,哪有讓老師追著學生走的道理?”
這話乍一聽沒什麼毛病, 仔細一品又渾身毛病:這小子可是曹操親自開口讓他教的, 可見曹操對他頗為偏愛。以曹操如今的權勢, 他的兒子哪需要巴巴地到別人家求學去?
司馬懿想起曹操那句“別讓他出去惹是生非就行了”,心中頓時警惕起來。
司馬懿不動聲色地與曹衝約法三章:“既然你想來,那就得按時過來,絕不能到別處嬉遊玩樂。”
曹衝連連點頭:“當然當然, 一定一定。”
曹衝表現得越乖巧,司馬懿心裡越不踏實。
司馬懿說道:“今日我剛到許都,府中有許多雜務要處置,公子若當真要來,還是明日再過來為好。”
曹衝沒意見,今天時間不早了,出門也玩不了多久,明天一早正好過去玩兒。
話雖如此,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曹衝依依不捨地送司馬懿到府門口,口裡還說個不停:“真希望明兒一早快些到來,衝迫不及待想到先生府上去讀書了!”
司馬懿:“…………”
這小子的話姑且先聽著。
曹衝正拉著司馬懿話別,就見他二哥從外頭回來了。
曹衝立刻喊人:“哥哥!”
曹丕聞聲看去,一眼便瞧見曹衝身邊站著個生面孔。
對方約莫二三十歲的模樣,一身儒士打扮,身量高大挺括,眼神更是銳利有神,看起來是個允文允武的厲害人物。
曹衝見曹丕在打量司馬懿,積極地給曹丕介紹道:“這是司馬先生,早前我跟你說過的,父親讓人去——”
曹衝的“綁”字沒出口,就被曹丕一聲“閉嘴”及時喝止了。
曹衝麻溜改口,倔強地把話說完整:“父親讓人去請過來的。”
司馬懿見他們兄弟兩人這般相處,倒是有些訝異。他施施然地朝曹丕見禮,順著曹衝的話自我介紹了一番。
曹丕挺想和司馬懿結交一下,只是大門口人來人往,司馬懿又明顯要走了,他不好強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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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只得說道:“先生初到許都,必然有許多事要忙,改日再找先生敘話。”
司馬懿剛才確實被曹衝的依依惜別弄得腦仁痛,聽了曹丕這話便順勢別過他們兄弟二人轉身離開。
曹丕看著司馬懿的背影,莫名總覺得司馬懿走得有點快,似乎迫不及待地想離開曹府。
曹丕看了眼曹衝,問道:“你是不是和仲達先生說了什麼?”
曹衝矢口否認:“沒有,我只是跟先生說了幾句心裡話!”他一臉篤定地說出自己的判斷,“先生應當是想到馬上要幹活了,想要快些回去享受為數不多的休假吧!”
曹丕對司馬懿印象很好,板起臉教訓道:“你別以己度人,仲達先生絕不是那樣的人。”
曹衝唉聲嘆氣:“才見面就為了先生讓我閉嘴,現在又為了先生說我以己度人,二哥你變了,我不是你最喜歡的弟弟了!”
曹丕:“…………”
你小子從來都不是什麼最喜歡的弟弟!!!
曹衝從曹丕滿臉的拒絕裡讀出了他的想法,神色更加傷懷:“唉,看來只有我把二哥當最好的哥哥,二哥從來都沒喜歡過我。”
曹丕懶得理他。
別以為他不知道,這小子跟曹彰最愛一起約飯,每天早上還一塊早起鍛鍊。什麼最好的哥哥,也就是一張嘴巴叭叭兩下!
曹衝也不介意曹丕的冷淡,跟上去跟曹丕說起自己想到的絕妙主意:曹操不許他隨便出門,所以他決定明天去司馬家玩,哦不,虛心求學!
曹丕眉頭突突直跳。
“你去了司馬家安分些。”曹丕忍不住道。
“會的會的,”曹衝答應完又給自己叫起屈來,“我到哪不安分?我最安分了!”
就他這還安分?
曹丕想到曹衝跑去玄武水師那邊一個多月,不僅成為游泳教練,還天天跑去伙房轉悠,把負責做飯的士兵叫什麼火頭軍。到後頭甚至跟於禁說讓自己來訓練火頭軍,保證讓他們既不耽擱訓練,還能把飯做得賊好吃!
反正曹衝每天除了下水撲騰幾下過把癮,剩下的時間都在折騰這折騰那。
要不是還有荀攸時不時過去督促他讀書,曹衝怕是還有許多花樣想要玩!
對於曹衝這種連進了軍營都能鬧騰出各種事兒來的傢伙,曹丕不覺得他去司馬家單純是為了跟司馬懿讀書。
曹丕只能搬出曹操來鎮壓一下曹衝:“伯達先生與仲達先生都是父親頗為看重的人,你莫要胡來。”
曹衝扔下一聲“知道了”,就腳底抹油溜走。
他二哥正經起來就不好玩了!
曹丕看著曹衝一下子跑沒影,搖了搖頭,覺得曹衝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一天到晚沒個定性。
很難想象再過個兩三年,這小子也該說親了!
曹衝回到自己住處,開始挑揀自己手頭的東西,看看有什麼適合拿去司馬家拜訪。
司馬朗和司馬懿都是晚育人士,司馬朗目前三十七歲了,膝下還沒有孩子。
司馬懿妻子倒是懷上了,只是司馬懿今年也已經二十九歲,算是晚育一掛。
還是他們弟弟司馬孚比較符合早婚早育規律,兒子都兩個了,正準備過繼一個給長兄,目前一家人同樣在司馬朗府上住著。
總的來說,司馬朗就是典型的長兄如父大家長,從小便代替父親教養剩下“七達”,七個弟弟都與他挺親近。
曹衝年紀小,又是上門讀書,自是不會挑太貴重的禮物。
他看了一圈,決定揣上八本《傷寒雜病論》,給他們兄弟幾個一人送一本,不在家的也可以跟著家書送過去。
至於女眷之類的,他自然是不好送的,只給臨時師孃張春華備了幾套他早前讓人琢磨出來的洗護用品。
都是日常用的牙刷牙膏洗髮水之類的玩意,不值什麼錢,張春華要是跟哪個妯娌交好自然可以分對方一份!
聽說女人生孩子之後一個月不能洗沐,正好可以趁著還在孕期多洗幾遍!
曹衝叫人備好禮,第二日一大早便興沖沖地登門拜訪司馬懿。
司馬懿過了好幾年閒散日子,早上壓根沒起來。
等張春華進來喊他,他才一臉無奈地坐了身,看著外頭還沒完全亮起來的天色納悶:“這麼早喊我起來做什麼?”
張春華說道:“曹家那位倉舒公子過來了,你昨兒不是跟我說曹使君讓他跟著你讀書嗎?人一大早就帶著禮物來找你,你這當老師的莫不是還想睡到日上三竿?”
司馬懿昨天早去跟兄長打聽過關於曹衝的事。
他兄長對曹衝瞭解得也不算多,只知曹操對他十分偏愛,還讓荀攸當他老師。
不過他兄長私底下給他透露了一個秘密,那就是曹衝寫詩特別爛,他教什麼都可以,千萬別教曹衝寫詩,要不然保準能讓他悔斷腸!
當日曹操醉後當眾讓曹彰唸詩,司馬朗正好在場聽了個正著。
思及兄長轉述的內容,司馬懿一臉的敬謝不敏,開口糾正張春華的說法:“這小子的老師可是荀公達,我只是臨時教他兩天而已。”他在侍女的伺候下穿好衣服,又與張春華感慨了一句,“曹府上下確實節儉得很,這位倉舒公子身邊連個侍女都沒有。”
曹操雖在女色上時常會放縱一二,平日裡卻非常提倡節儉、嚴禁奢靡,曹家人連衣飾上都不許添上刺繡。
有他領頭以身作則,朝中風氣倒是比從前要好多了,至少很少有人敢像過去那樣出入都有奴僕丫鬟簇擁著,在衣著打扮上相互攀比。
若說曹操有哪裡不好,那就是他是宦官之孫,這個出身太低了,不說比不得世家名門,便是擺在朝中眾臣裡頭也拿不出手。
何況曹操征戰多年、武功赫赫,這些年來又奉天子以令天下,任誰都看得出他已非當初那個一心匡扶漢室的曹阿瞞!
跟著老曹幹,風險很大,收益也很大,端看有沒有那個膽子以及豁不豁得出臉。
司馬懿一路上嘆了許多次氣,可他現在已經身在許都,卻不得不為以後的事考慮。
他們司馬一門已經在曹操身上下了不少注,他兄長與弟弟都已經跟著曹操混,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世道不同了,沒必要抱著老一套的想法固步不前。
曹操眼神毒辣得很,他做事不盡心肯定會被發現。
那樣的話絕對得不償失!
司馬懿想清楚了,將一個素淨的玉佩掛到腰上,邁步出去見一大早跑來司馬家“求學”的曹衝。
作者有話要說:
司馬懿:我要好好幹活了!
曹小衝:真的嗎.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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