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神殿裡的三人死裡逃生,那邊鳳時皺著眉頭在昏暗一片的臥室中坐了起來。
他拿起床頭櫃上的水,咕咚咕咚喝了半杯,這才緩過神來。
好像,沒有倒退。
還好。
鳳時長吁一口氣,仔細回想神殿裡看到的一切,又有些迷茫。
以神尊的性格來說,居然放過鳳情了?那可是一個一言不合就把人捏成血霧的主,該說,不愧是萬人迷主角嗎?
鳳時想來想去,也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乾脆不想了。
他仰面倒下,窩進枕頭裡蹭了蹭。既來之則安之吧,他一個身體不好的病患,還是好好休息。
三天後。
鳳時坐在陽臺上曬太陽,一旁的桌子上放著精緻的小點心和茶。
他少有這麼無所事事,放空大腦的時候。
感覺很不錯。
鳳時眯著眼睛看著遠處樹影搖曳,自覺快速過劇情不和那些人攪和在一起的決定是對的。
心態改變之後,整個人也輕鬆不少。
眯著眯著,他有些昏昏欲睡。
可惜,如此好的時光,有人擾人清夢。
嘈雜聲響起,鳳時睜開眼睛,看到鳳銘華專用的車停在了樓下。
車門開啟,從副駕駛座下來的是鳳情,駕駛座下來的是鳳銘華。
鳳銘華下車之後,居然快步走到後座,拉開了車門。
這是?什麼大人物。
以鳳銘華的地位,能讓他主動去開車門的人不多,僅存的那幾個都是老古董級別,早就隱居不出了。
難道?
鳳時忽然想起夢境之中的玉山之主。他起身,趴在欄杆上,看了下去。
意外的是,從汽車後座下來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看起來比鳳情還小一些。長相精緻漂亮得像個人偶,卻和玉山之主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少年的頭髮很黑,在陽光下也反射不出任何光芒。
他穿得簡單,黑色上衣,黑色褲子,上衣是仿古的樣式,衣領上繡著繁複的金色紋路。看起來,好看又古怪得很。
這誰啊?
鳳時莫名其妙,在記憶裡翻找了許久也沒能想起來,最後只能放棄。
這樣的人物,他但凡是見過一眼,不應該會毫無印象。
算了,反正和自己沒有關係。
就在鳳時準備躺會躺椅上的時候,少年抬頭看了過來。
鳳時愣了一下,怔怔盯著少年的眼睛,陷入迷思之中。
他沒有動,少年也沒有動。
鳳時皺眉,卻見少年忽然笑了。
少年笑起來的時候,那股子陰鬱氣息一掃而空,倒是讓鳳時愣了一下,甚至禮貌地回了個笑容。
少年見他笑了,猛地收了笑容,瞪了他一眼,走進屋子。
鳳時:“?”
奇奇怪怪的。
算了,反正和自己無關。
他完全把這奇怪的少年拋到腦後,決定回去補個回籠覺。才躺到床上,房間裡的電話就響了。
鳳時沒有動,不想接電話。
反正他設定的鈴聲挺柔和的,用來催眠也可以。可惜就是有人要來打擾他休憩時光,過了片刻,房門被敲響。
十分鐘後,鳳時換下柔軟的家居服,打理完畢後下樓。
會客廳裡,鳳銘華,鳳情,還有那個陌生的少年都在。
鳳時走進去,點了點頭,等著鳳銘華介紹客人。
例行介紹,鳳銘華的態度殷勤到有些詭異。
“這位是軒霄一。”
聽到這個名字,鳳時恍然大悟。
怪不得鳳銘華態度如此這麼恭敬,“軒”姓在世上只有一脈,來自神民軒轅國人。
山海境在遠古之時,除去各類神獸兇獸,也有自出生便是人類形態的神民,他們是最得規則和神明眷顧的生命。
神民有四脈,軒轅國人、厭火國人、讙頭國人和苗民。隨著神明湮滅,這些被神眷顧的種族也慢慢走向滅亡。
至今日,神民只餘下軒轅國人,他們長壽,人數卻極為稀少,且隱居於山海境極密之境,極少現世。
軒轅國人的能力極強,無需信仰之力,可動用自然之力,在山海境這些家族裡的地位極高。
在知道少年名字之後,鳳時倒是想起了在那本小說中,關於這神秘少年的一段劇情。
那個時候,鳳時已經是窮途末路,躲起來不敢露面。
不過他也得知鳳情的身邊出現了一實力強大的神秘少年,鳳家的那些族老們,也就順理成章地接受了鳳情成為家主。
之後,鳳時在小說中留意了這少年的名字,就是軒霄一。
那本出現在空中的書本,鳳時無法翻閱自己死後的劇情,後面的字跡是模糊的。
他只能從寥寥幾句的描述中,得知這軒霄一的性格。強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似乎只聽鳳情的話,守護著鳳情。
當時,看到這裡的時候,鳳時還很是不解。
為何這本小說的主角是鳳情和白蘇御,以這個軒霄一的性格和實力,怎麼會爭不過白蘇御。
不過,這是和他鳳時無關的劇情。
在前三世,鳳時甚至沒有見過這少年。
想清楚劇情後,得知這軒霄一和自己沒有什麼關聯,鳳時就不太在意對方了。至於軒霄一為何會提前到這個時間出現,鳳時也不關心,
反正,之前的每一次重生,各種各樣的劇情發生,人物登場,都會有所變化,但大的方向是無法變動的。
其中,就包括鳳時的死亡。
他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你好。”
鳳時心態很好,當鳳銘華提出,要讓軒霄一在家裡暫住的時候,他也沒有反對。
“可以,畢竟父親您是鳳家的家主。”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鳳時並不會和鳳銘華過不去。
鳳銘華提著的心倒是放了下來,心中讚賞鳳時還是識大體顧大局的。
畢竟,這位突然出現在神山之外的神民軒轅國人,是那位神尊的使者。
他可不敢怠慢。
神使的出現,必定是神尊對於他們的一個考驗。透過考驗之後,他們便能得以新生,無需將自己的壽命寄託於人類的信仰念力。
白澤家族的預言中,山海境和藍星有了分離的跡象,或許在多年以後,山海境又將退回到另一個次元中去。
他們這些神獸和人類的混血,只能在山海境和藍星交集之處才能獲得力量的家族,將何去何從。
這一切,都寄託於神尊身上。
或許,是鳳家。
鳳時向來禮儀周全,問道:“軒先生,您對住的地方有什麼要求嗎?我好吩咐管家去安排。”
軒霄一看他一眼,忽然問:“你住幾樓?”
鳳時答:“三樓。”
軒霄一說得理所當然:“我也要住三樓。”
“……”
鳳時沉默了一下,還是點頭:“可以,我讓人收拾一下。”
鳳樂卻有些不滿,低聲說了句:“哥……”
三樓對於鳳時和鳳樂有些特殊含義。自鳳情被接回來後,三樓才是鳳時和鳳樂真正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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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他們和母親住在三樓,母親去世之後,便只有鳳時和鳳樂了。
鳳時看他一眼,問:“怎麼了?你有話說?”
他的語氣挺平和的,鳳樂卻聽出些不對的意味來。
對了。
他不久前才幹過蠢事,因為鳳情心情不好在學校被欺負,他心軟讓鳳情上三樓住了一段時間。
雖說那是鳳時還沒回來,可是以他哥的能耐,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
他哥肯定知道,並且對自己失望了,心裡固守的家被外人汙染了,這才同意一個陌生人住進去。
嗚。
鳳樂道歉:“對不起,哥,都是我的錯,我錯了。”
鳳時莫名其妙,只覺得這弟弟不僅白眼狼,連腦迴路都向鳳情靠攏了。
真是如同病毒一般的感染力,太可怕了。
他表面倒是沒什麼波動,反而堪稱溫柔地點了點頭,拍拍鳳樂的肩膀:“嗯,我知道了。”
只是知道而已,至於原諒什麼的……
早已經隨著之前的鳳時死去。
鳳時搞定鳳樂,看向鳳銘華:“還有其他事嗎?我想回去休息了。”
鳳銘華對他這態度有些不滿,才皺眉,就聽鳳時繼續說:“我沒有完全恢復,體力跟不上。”
其實鳳時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虛弱,他只是找個藉口可以名正言順的鹹魚而已。
鳳銘華偏心,卻還是關心鳳時的,他語氣柔和下來,說:“嗯,軒先生是貴客,是……鳳家的貴客。”
鳳銘華強調了鳳家兩個字,希望鳳時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有什麼話,直接說吧,我明白。”鳳時點頭,帶著禮貌的笑意。
鳳銘華繼續說道:“是這樣的,軒先生需要和鳳情待在一起,所以小情還是搬回來,比較方便。”
鳳時笑了笑,沒有問原因,而是直接說:“不行。”
鳳銘華被毫不留情的拒絕,氣結道:“鳳時,這是大局……”
“父親,讓軒先生住到鳳情那裡去,不會影響大局。”
鳳時扔下這麼一句話,懶得再糾纏,起身準備離去。
衣袖忽然一緊,鳳時低頭,見是軒霄一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對方盯著他,瞳孔很黑,彷彿透不進任何光芒。
鳳時掙開未果,只得禮貌問道:“軒先生,怎麼了?”
軒霄一開口,說:“我想和你住一起。”
鳳時:“?”
兩人沉默對視片刻,鳳時想起在小說中,對於軒霄一的描述。
簡單來說,就是兩個字。
瘋批。
他做事情隨心所欲,無需深究其中緣由。
鳳時想到這裡,耐心回答:“您可以住這裡。”
果然,軒霄一一指鳳情:“他不能離我太遠。”
鳳時搖頭,說:“他不能住這裡。”
“我想住這裡。”軒霄一停頓一下,“他不能離我太遠。”
鳳時堅持:“不行,您要和他待在一起的話,那就住到鳳情家去吧,那邊環境不錯的。”
軒霄一的神色肉眼可見地變得陰沉起來。
鳳時還沒什麼反應,鳳銘華的內心深處湧起本能的顫慄。
不行,不能讓這位神使生氣,鳳銘華的本能告訴他。他正要開口,打算以家主的身份強行要求鳳時同意他們的要求。
已經來不及了,一股猛烈的壓迫感自軒霄一身上蔓延而開。
如此熟悉,如此可怕。
這是鳳銘華不久前在神尊那裡體會過的,只是相較於神尊,這種壓迫感要弱一些。這就是被神尊眷顧的神民之族嗎?
處於壓力中心的鳳時眉頭微皺,胸口一痛,舊傷發作了。
他臉色一白,劇烈咳了幾下。
這次的舊傷復發,極其猛烈,鳳時喉頭一甜,咳出口鮮血來。
一滴血,落在了拉著他的人手上。
軒霄一像被燙了一下,猛地鬆手。
鳳時其實沒什麼大問題,在劇情走到固定時間點之前,他是不會死的。只要維持心態平和情緒不激動,這看似嚴重傷勢不會太影響日常生活。
在第一次重生的時候,他那樣作死,最後也沒把自己氣死,而是按照本來的死亡方式死去。
剛剛的狀態純粹是一時之間無法適應軒霄一過於強大的壓迫力,說實話,血滴到人家手背上,鳳時覺得挺失禮的。
他緩過來後,很有風度地道歉:“抱歉。”
說完,鳳時隨手自外套裡拿出手帕,遞了過去,
軒霄一周身的壓迫力,在鳳時咳嗽的時候就已經陡然消失不見。
他接過手帕,卻沒有擦,而是握在掌心,悻悻說了句:“不同意就不同意,為什麼要氣得吐血。”
“……”鳳時無奈解釋道,“我是舊傷未愈,不是氣得吐血,家裡人太多,會影響我養傷。”
軒霄一看著他,說:“好吧,我同意了。”
“?”
鳳時放棄理解這個奇怪的少年,點頭道別後轉身離開。
鳳銘華怔愣了許久,直到鳳時離開會客廳,也沒能明白過來,這怎麼就達成一致了。不對,他是回來幹什麼的?
好像什麼目的都沒有達成啊。
他看向軒霄一,覺得更加迷惑了。這位軒霄一先生,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嗎?
他難道不是應該暴起殺人?不對,自己怎麼會有這個想法。
軒霄一起身,走向落地窗,看著外面。
這是鳳家,可他站在那裡的時候,鳳銘華和鳳情都安靜坐在沙發上,不敢多問上一句。
他抬起手,盯著虎口上那滴血。
過了片刻,軒霄一微微低頭,在虎口上舔了一下。甜腥的味道自舌尖散發開來,他的眸色似乎變得更加深沉。
嗯。
喜歡。
喜歡這個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