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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39章

聞倦看著謝閒明明還霧氣濛濛地含著淚, 情緒卻異常平靜淡漠的眸子,心頭不由得微微一抽。

雖然他知道謝閒做的這件事還有細微的瑕疵,不算完全保險。

但這時他什麼都沒多說,只是很平靜地伸手, 用略帶薄繭的指腹一點點把謝閒眼角的淚給抹去了, 淡淡一笑:“做得真好。”

謝閒本來說那些話的時候, 一顆心無比冷靜沉著, 可偏偏聞倦這個動作做出來, 這句話說出來, 他一顆心又控制不住地跳了起來。

而且神情也變得有些窘迫。

明明這種事沒什麼好難為情的, 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做得好,可偏偏聞倦一誇他, 他的一顆心就開始撲通亂跳, 根本不知道該放在哪。

聞倦最愛看謝閒這種眼角微紅又窘迫的模樣,愈發覺得謝閒可愛極了——明明大事上冷靜兇狠地像一匹小狼, 可在小事上卻動不動就紅臉, 委屈, 像只可愛的小貓咪。

但這個時候, 聞倦也沒有再去逗謝閒, 因為他知道, 逗得過分, 小貓咪就要伸出爪子撓你了。

於是他悄然一笑, 便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正色道:“不說了, 趴過來吧,我給你包紮。”

謝閒看著聞倦的示意,稍稍遲疑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默默趴了過去。

聞倦就在這時動作十分輕柔地攬過了謝閒的腰肢,神色淡然鎮定,不帶一絲狎暱的意味。

緊接著,一條極為柔軟的輕雲紗便從謝閒清瘦優美的腰下穿過,一層一層,慢慢覆蓋在了謝閒的傷口上,完整地遮住了那道猙獰狹長的傷口。

期間那輕雲紗緩緩摩挲在謝閒的肌膚上,微涼柔軟,蹭得他有點發癢,但他也只抿著唇,不作聲。

聞倦給謝閒包紮好之後,似乎是生怕謝閒再著涼,瞬間就將前面罩著的鶴氅給扯了過去,嚴絲合縫地將謝閒整個人籠在裡面。

頓時,濃烈的桃花香氣又沁入了謝閒的鼻翼,謝閒忍不住輕輕打了個噴嚏,結果瞬間又扯動了傷口,疼得他眉頭直蹙。

聞倦見狀,還以為謝閒著涼了,這時就皺眉道:“還冷麼?”

謝閒有些赧然地摸了摸微微發紅的鼻尖,低聲道:“這鶴氅,太香了……”

聞倦瞬間回過神來,接著他沉默半晌,就神色詭異地道:“沒辦法,將就吧。我這沒有別的披風,熊皮的太粗糙,我也不常清理。這件還是青禹之前落在我的,他一個大老爺們,雖然女裡女氣,但用的東西也都還是不錯,你要是嫌味道難聞,我這還有別的香料,你可以拿去遮遮。”

聽著聞倦的解釋,謝閒反而默默笑了,這時他看著真的低頭去找香料的聞倦,就無奈阻止道:“前輩別找了,我只是偶然被嗆到,哪真的那麼嬌弱?”

聞倦動作頓了頓,停了下來。

倒是謝閒,這時看著聞倦停下來的動作,忽然便想起一件事,然後他就忍不住有些好奇地輕聲問:“不過……不知道平時前輩衣服上都是用的什麼薰香?味道很好聞,很淡雅。”

聞倦眉頭皺了皺,有些懷疑地低頭嗅了一下自己的衣襬,一邊嗅一邊道:“我不薰香。”

謝閒:?

但很快,聞倦嗅自己衣袖的動作就頓住了,過了好一會,他才神情不算太愉快地道:“那香味不是什麼好東西,你還是別問了。”

謝閒心頭一跳,聞倦越是這麼說,他心裡就越是好奇,可聞倦明擺著不讓問,謝閒也只能不問,輕輕抿了唇道:“那我就不問了。”

聞倦看著謝閒這有些小心又柔軟的模樣,沉默了一瞬,嘆了口氣,自己又改了口。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瞞著你的。”

謝閒:?

“那是幽曇花的香味,幽曇花提煉出來的藥粉是煉體時跟魔氣侵體時用來止痛的。”

謝閒心口頓時一震,立刻便生出幾分可怕的想法。

聞倦看著謝閒的表情,頓時就猜到他在想什麼,這時就默默笑笑:“放心,我就用它泡澡,不會內服,上癮還不至於。”

謝閒頓時松了口氣,可接著他又忍不住有些擔憂地看著聞倦,低聲道:“那前輩以後能不能不用它了?”

聞倦本來想說自從這些時日跟謝閒在一處之後,他就沒用過那個東西,而且謝閒的血可比所謂的幽曇花製成的藥粉效果好多了。

可看著謝閒略帶憂慮的眸子,聞倦這些解釋的話卻莫名沒有說出口,只道:“為什麼?”

謝閒怔了一下,便認真道:“前輩不是答應過我,以後不會做魔修了嗎?那這種東西自然是用的越少越好。”

聞倦一下子反而被謝閒問住了。

接著,他便有些無奈地摸了摸下巴道:“好,知道了。”

謝閒頓時微微一笑。

謝閒這時偎在雪白寬大的鶴氅中,愈發襯得他下巴削薄玲瓏,五官精緻明晰,而他明明眼角的薄紅還未褪去,卻又莫名笑得無比溫柔,彷彿那一雙狹長風情的眼眸裡藏了一江春水一般,柔情無限。

聞倦見到這個笑意,心頭再次輕輕顫了顫。

他莫名發現,謝閒似乎真的不是個小孩子了。

小孩子怎麼會露出這樣的笑容?

小孩子怎麼能一個眼神就把他的心魂都勾走了?

果然還是他失算了。

回過神來,聞倦掩飾一般地閉了閉眼,伸手摸上了戒指,正想裝作找東西的模樣避開現在失態的尷尬,謝閒那清潤的嗓音再次靜靜響起。

“不過前輩,你方才給我包紮的時候,為什麼突然那麼看著我?”

“是故意逗我麼?”

謝閒這句話說出口,聞倦心頭驟然一跳,差點沒把手中剛找出的一個暖手小爐扔出去。

過了半晌,聞倦瞥了謝閒一眼,見到謝閒清麗的面容上神情十分平靜,沒有什麼多餘的神色,沉默片刻,便故作無事地淡淡道:“沒有逗你,只是幫你轉移注意力而已。”

謝閒聽了聞倦的話,眼睫微微顫了一下,過了一會,才慢慢點點頭:“我就猜到,果然是這樣。”

明明謝閒這嗓音帶了一絲淡笑和淺淺的得意,但聞倦卻莫名聽出一絲極為輕的失落。

隨即,聞倦又抿了一下唇,眸光沉了沉,覺得自己肯定是走火入魔了。

謝閒明明只是隨口一問,他卻想的這麼多。

可誰讓聞倦自己方才那個舉動確實就心思不純呢?

心虛的人永遠都沒辦法挺直腰背做人了。

於是聞倦心虛了好一會,只能默默把那個小手爐放滿了火晶源石,塞進了謝閒懷裡。

“你抱著它,傷口會恢復的快點,這裡天氣太冷了。”

謝閒怔了一怔,便又衝著聞倦明朗一笑,眸光澄澈溫柔:“謝謝前輩。”

聞倦又有點招架不住了。

就在聞倦有一絲絲想找機會撤退的時候,謝閒忽然輕聲道:“前輩,我有點困了。”

聞倦怔了怔,立刻就道:“困了就睡吧。”

謝閒捂著手中溫熱的小火爐,用微涼的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也沒抬頭看聞倦,只低低地輕聲說:“那前輩能不能留下來陪我?”

聞倦:……

聞倦聽到謝閒這句話,若是按照他往日的心態,定然要懟謝閒兩句。

可現在他卻懟不出來了,只是沉默著,不知道究竟是該答應還是拒絕。

然而謝閒又在這時抬起頭靜靜看向聞倦,一雙眼澄明清澈。

“要是前輩不在,我怕我睡得不安穩。”

一句話,聞倦徹底破防。

他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扯下披風便在謝閒身邊坐下了。

謝閒這時不動聲色地淡淡一笑,主動給聞倦讓出了一點位置。

聞倦這時遲疑了片刻,只是將自己的披風罩在了謝閒的肩頭,手臂虛虛攏了一下,卻又收了回來,靜靜道:“陪著你,睡吧。”

謝閒靜靜看了聞倦一眼,也沒做出什麼表情,只是慢慢湊過來,靠在了聞倦的肩頭上,然後閉上了眼。

“前輩,晚安。”

感覺到謝閒修長溫軟的身軀靠在自己肩膀上,聞倦的喉結微微上下蠕動了一下,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說。

但過了一會,一條有力的手臂卻悄悄抬了起來,默默從後面攬住了謝閒的肩頭。

謝閒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淡色的薄唇在此時悄悄勾起一絲淺笑,像是有些竊喜,又像是僅僅因為睡著而露出的安靜笑意。

天命樹柔嫩碧綠的葉子片片飄落,迴旋在這片寂靜寧謐的空間中。

有極為溫柔的氣息在空氣中緩緩流淌著。

聞倦抱著謝閒,靠在那塊巨石後,就這麼仰頭靜靜看著天際透出一絲絲的白雲流轉而過。

偶爾有幾條好奇偷窺的小枝丫悄悄咪咪伸過來,都被聞倦目不斜視地彈出的魔焰給燙得吱哇亂叫,憤憤不平地縮了回去。

母獅鷲一開始看著這點事還覺得有趣,後來自己也困了,於是它就摸摸肚子,趴在了天命樹下,靜靜睡了。

天命樹偷襲了好幾次都沒能得逞,最終也放棄了,就縮回了枝丫,垂在那,也安靜地睡著了。

整個空間中的氣氛愈發靜謐。

聞倦這時仰頭看了一會天空,感覺到謝閒的氣息深長而平穩,確定他是真的睡著了,這才緩緩低下頭。

謝閒睡著時候的模樣異常溫柔安靜,纖長的羽睫在眼下白瓷一般的肌膚上靜靜透出一片淡淡的陰影,薄唇輕輕抿著,狹長的眼尾處隱約帶一點方才哭完還未消的薄紅,看上去就像一個柔嫩多汁的果子,讓人忍不住想湊上去咬一口。

凝視著這樣的謝閒,聞倦烏黑沉潤的眸中那平日裡凝結的堅冰一般的情緒也悄悄融了,化為了一頃波濤洶湧的海水,悄悄氾濫蔓延開來。

可愈是看著這樣的謝閒,聞倦心頭卻愈是生出一絲疑惑和不甘來。

他這時抿了抿唇,伸手靜靜從衣領中摸出了一枚金色的護心印。

他又想起了謝乘月身上的那枚護心印。

跟他一模一樣的那一枚護心印,是由那位生得同謝閒極為相似的大能親手在符文上刻下,又點入了他自己的心頭血,再掛到聞倦的脖頸上的。

而此刻,護心印已經用過一次,上面的金光肉眼可見地暗淡了許多,那一滴血色也幾乎看不清了。

他的這枚是這樣,謝乘月的那枚應該也是如此,估計剩下的那枚也只能擋下煉虛高手的一擊,不能再多了。

可這不是聞倦在意的重點,他在意的是為什麼謝閒什麼都沒有,謝乘月卻什麼都有?

那位窺天大能即便偏心,也不該做的如此過分。

即便是不給謝閒天級陣法,為什麼連護心印也不給他?

明明聞倦一個外人都能得到他的青睞,可謝閒是他的親人,卻什麼都沒有。

到了那種時候,居然要淪落到剖丹才能擺脫奴契的地步。

想到這,聞倦胸中的怒氣便控制不住地一股股上湧,眼瞳也在悄然間泛出一絲血紅來。

他替謝閒覺得不值。

同時那位窺天大能在他心目中完美無缺的身形也稍微暗淡了那麼一絲。

可縱然是有再多的不滿,再多的疑惑,再多的不甘,等聞倦的目光悄然落在沉睡的謝閒身上時,那一切負面的情緒又盡數消失了。

重新變回了那一點淡淡的溫柔。

他已經答應過了謝閒,以後不做魔修,以後同謝閒一起離開這個地方。

所以在一切真相還未徹底浮現出水面之前,聞倦不想用自己的揣測去縱容那些嫉恨猜疑的負面情緒在心底瘋狂增長——那只會給魔氣更多趁虛而入的空間。

而他剛剛還答應了謝閒以後不再用幽曇花,他也不想再喝謝閒的血,所以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剋制。

想到這,聞倦閉眼沉默了片刻,等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眸中便只剩下的淺淺的溫柔了。

這時他終於還是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摩挲了一下謝閒宛如白玉雕琢而成的清麗面容。

至於多的,聞倦遲疑了一下,想著天命樹和母獅鷲還在一旁,終究開始剋制著沒有做出來。

而且,萬一謝閒醒了呢?

於是聞倦無奈地笑了笑,只能縮回手,再次靜靜摟住了謝閒。

反正他們日子還長。

他可以慢慢等。

可聞倦沒想到,謝閒這次一覺整整睡了一天,都沒醒過來。

而謝閒身上的血氣也莫名越來越弱,像是被什麼東西在逐漸抽走一般。

見到謝閒那逐漸蒼白和憔悴下去的清麗面容,聞倦的一顆心簡直要擰成一團。

最關鍵的是,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好在摘下的天命果也在這時成熟了,聞倦立刻便將果子碾碎了,送入謝閒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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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天命果的汁液極苦,謝閒每每只嘗了一口,便皺著臉全都咳嗽著吐了出來。

聞倦見了又是心疼又是無奈,最終他沒有辦法,只能先自己含住果肉,抱著謝閒,一點點吻上他冰涼的唇,將那汁水渡過去。

到最後,聞倦的舌頭已經被苦得嘗不出任何味道,麻木了,謝閒的臉色才稍微紅潤回來幾分。

聞倦微微松了口氣。

這時聞倦低頭,卻忽然就看到懷中謝閒那纖長顫動的羽睫,被鮮紅的果汁染透的玲瓏鎖骨和沾染著一點溼漉漉的痕跡溫潤薄唇,喉頭不由得微微一緊。

但最終聞倦還是強忍住了心頭那點旖旎的念頭,掏出帕子,一點點把謝閒瓷白臉頰和脖頸上沾染的果汁給擦乾淨了。

可等做完這些,等聞倦再次給謝閒把脈的時候,仍是能感覺到謝閒體內的血氣被抽走。

聞倦:……!

不過這次謝閒氣血稍微強健了一點,聞倦費盡心思,終於找到了謝閒血氣流逝的來源。

竟赫然是那塊奴契。

聞倦在看到那奴契的時候,眸色驟然就變得血紅,滿腔怒火頓時灼灼燃燒了起來,接著他便猛地揚手,轟然一掌便擊在了一旁的巨石上。

頓時,碎石飛濺,把天命樹和母獅鷲都嚇了一跳。

母獅鷲這時沉默了好一會,看著雙眸通紅的聞倦,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聞倦本不想說這件事,但他這時看了一眼母獅鷲和天命樹,覺得它們倆畢竟在秘境活了這麼多年,見多識廣,或許會有辦法。

沉吟了片刻,聞倦還是將奴契的事情告訴了它們。

而母獅鷲先前也見過謝乘月的手段,十分討厭謝乘月,這時聽到聞倦這麼一說,它頓時眯了眯眼道:“這小子居然能用奴契抽走謝閒身上的血氣,肯定就在附近啊,你把他找出來殺了不就完了?”

母獅鷲一句話,頓時如同醍醐灌頂,徹底點醒了聞倦。

果然是他關心則亂了。

是啊,只要殺了謝乘月,便什麼事都沒有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五十個小紅包

不虐,很快就解決好了~其實就是為了寫惡俗的喂藥梗(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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