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所有人都在嘲笑封冥。
但他卻莫名其妙紅了臉頰, 緊接著連耳朵和脖子都紅了。
封父定定看了他一眼，語氣十分匪夷所思：“你別告訴我你在害羞。”
封冥連忙咳了咳，遮掩道：“看電視, 看電視。”
寶貝莊秘書？這個形容詞真是說到他心坎上了。
封父漸漸睜大眼睛, 像是見鬼了一般, 還伸出食指，顫巍巍地點著封冥，沒好氣地罵道：“看你那點出息！”
其餘人掩嘴的掩嘴, 忍笑的忍笑, 目中全都流露出不屑和輕鄙之意。封冥還真是這個家裡的奇葩。
封老二搖晃著酒杯, 感嘆道：“爸，人各有志，您管那麼多幹嘛？人家就喜歡男的, 你難道還能把女人送到他床上去？他是什麼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比牛還犟。來來來，看電視，小三，無論你們公司生產什麼新品，姐都包了！姐拿去送人。”
封老二招招手，一派豪爽。
廖美蘭恨毒了她, 看向她的目光裡都夾帶著刀子。
與封老二不對付的封老八立刻嫌棄道：“你可別送我, 我不要。我這張臉用不了國貨, 一用就過敏。”
一名遠親馬上開始奉承老八：“是呀, 八姐的護膚品和化妝品都是專程跑到f國定製的, 一套六位數呢。二姐，伊蘭的新品你拿去送你們公司的員工，人家可能都不要。”
封老二諷刺道：“老八, 你在你那張臉上花了多少錢？你看看，它該長的細紋和黑斑還在長，確實是太精貴了。我給你支個招，越是精貴的臉它越是不好伺候，你狠狠扇它幾巴掌，它覺得自己下賤了，也就老實了。”
封老八豎起眉毛質問：“封老二，你故意挑事是不是？”
“吵吵什麼！還看不看電視？”封父厲聲呵斥。
於是所有人都安靜了。
就在這檔口，一名穿著西裝的小姑娘緩緩走上釋出臺，用流利的中文、法文、英文開始介紹伊蘭的研發團隊。
別的暫且不提，只這小姑娘三語切換的水平和落落大方的態度就很值得稱道。
封父根本沒在聽具體內容，指著電視機螢幕，笑言：“這個小姑娘很不錯！你們小時候可沒有她這個水準。”
話還沒說完，鏡頭忽然切到臺下，照見了莊理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他正一邊鼓掌一邊輕笑，殷紅薄唇勾出一抹令人目眩神迷的弧度。
客廳裡，不知哪位女士驚呼了一聲，似乎是被莊理的容貌煞到了。
封冥立刻回頭怒瞪，臉上滿是酸氣。
封父嘴角的笑容慢慢散去，換成了冷哼。長成這副妖里妖氣的模樣，難怪兒子為了他連家產都不要了。
廖美蘭暗暗咬緊牙關，努力維持著當家主母的氣度。但是私心裡，她真的很想撲進電視機，把這個該死的莊秘書撕成碎片！他毀了她的兒子！
穿西裝的小姑娘介紹完伊蘭的研發團隊，卻沒有繼續介紹新產品，而是走到臺邊，點了幾名觀眾，說是要讓她們親身體驗一下產品的功效。
被點到的幾名女性皮膚狀態都很差，有的長滿凹凸不平的痘痘；有的正在過敏，處處都是紅斑；還有的法令紋、眼袋和抬頭紋都很嚴重。
當著十幾臺攝像機的面，被點中的女性紛紛搖頭拒絕。
她們本來就對自己的容貌很介意，當然不可能跑上去出這個醜。
小主持人連續被拒絕了很多次，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僵硬。任誰都看得出來，她和剛才那幾個女性沒有串過詞兒，她還真是當場找的志願者。
會場裡開始騷動，圍觀的群眾不免發出淅淅索索的議論和嘲笑。
倘若今天是cc或amr那種國際大品牌召開新品發佈會，哪怕是需要當場卸妝，也會有很多女性踴躍上臺。她們願意當大品牌的小白鼠。
而伊蘭的試妝環節卻徹底冷場了。沒有任何女性願意上去，她們犯不著為這種廉價的產品折騰自己的臉。
伊蘭的品牌效應還不足以打動國內女性，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新品發佈會尚未進入正題，場面就變得十分難看。
封老八看向封冥，嗤笑道：“三哥，你們事先都不找好模特的嗎？這場面也太尷尬了吧？策劃者是誰啊？你應該炒他魷魚。”
封冥懶得搭理老八，兀自拿出手機給大秘先生發短信，告訴他不要著急。
莊理當然是不著急的，他早就安排好了幾個試用者，之所以讓朱碧先挑普通路人，不過是為了讓這場廣告更具有影響力和震撼力罷了。
他要用驚人的事實告訴消費者，不用我的產品你一定會後悔。
朱碧把緊張、尷尬、難堪的表情演繹得惟妙惟肖。看見她笑僵的臉和微微冒著細汗的鼻尖，任誰都會心疼她現在的處境。
於是一名俊美非凡的男人把自家老媽推了出去：“她想試試你們的新產品。”
被兒子推到臺前的高勝箐女士：“？？？”
章鵠把手舉高，指了指自家老孃的頭頂：“就是她，她想試！”
高勝箐：“……”這個兒子也是不能要了！
莊理默默扶額。
封冥看傻了。艹！章鵠和他媽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你這個朋友倒是挺夠意思。”封父冷哼道。
封冥低下頭，默默給章鵠發資訊：【謝了兄弟，為了支援我的新產品，你連你老媽都貢獻出來了。稍後我和莊秘書請你和阿姨吃飯。】
章鵠拿出手機看了看，大言不慚地回覆：【老子最講義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其實，他只是不忍心看見朱碧總是被拒絕罷了。小姑娘孤立無援地站在臺上，被所有人指指點點看笑話，這樣的場景讓章鵠非常難受。
高勝箐被兒子推搡著走上釋出臺。看見化妝師拿出一瓶卸妝水，她的臉頓時便黑成了鍋底。但她不是那種不顧場合的人，上都上來了，再退下去不是故意給封冥難堪嗎？
兒子交了那麼多狐朋狗友，她唯一看得上的人也就是封冥。
算了，就當支援年輕人事業了。這樣想著，高勝箐把心一橫，擺手道：“卸吧。”
臺下已經有人認出她了，於是發出驚呼聲。
這可是章氏集團的高總！身價幾百億呢！誰說伊蘭請不起模特！人家這模特的檔次那叫一個高出天際！
當人們議論紛紛的時候，高勝箐臉上的妝容已經被卸乾淨了。雖然化妝師幫她塗了保溼和隔離，但她的皮膚問題依舊顯得觸目驚心，尤其是從大屏幕上看。
現場所有女性都暗暗吸了一口氣，然後非常慶幸自己沒上去。
高勝箐的確是老了。卸掉厚厚的妝容，她臉上無可避免地出現了各種歲月痕跡，黃褐斑、魚尾紋、法令紋、抬頭紋、木偶紋等等，皆清晰可見。
她回頭看了看大屏幕，自己也忍不住嚇了一跳，轉而用殺人的目光瞪視兒子。
章鵠也在看大屏幕，眼裡卻是含著淚的。他頭一次深刻地意識到，母親是真的老了，她能夠陪伴自己的時光已經不多了。
看見兒子含淚的雙瞳，高勝箐滿腔怒火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
母子倆默默把手握在一起。
幾乎沒有人發現他們的互動，但朱碧發現了。她最受不了這種一家親的場面，於是關掉話筒，悄悄附在高勝箐耳邊說道：“阿姨，你好有福氣哦，你兒子又帥又孝順！”
小姑娘一句話就把兩個人都捧得心花怒放了。
章鵠指著朱碧，笑嘻嘻地說道：“媽，我跟你說過的吧，她是不是很可愛？”
高勝箐揉了揉朱碧的腦袋，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不少。
螢幕上，她的臉是乾枯蠟黃、憔悴蒼老的，但她的精神面貌卻很不錯。
就在這時，化妝師拿出一瓶透明的液體，擠了一泵在手背上。
朱碧也舉起同樣的一瓶透明液體，對臺下的觀眾說道：“這就是伊蘭的新品，磨皮粉底液。”
攝像師立刻給粉底液的包裝瓶來了一個特寫，又給化妝師擠在手背上的粉底液來了一個特寫。
臺下的觀眾頓時炸開了鍋，紛紛質疑：“這個粉底液怎麼是透明的？”
“沒有顏色的粉底液怎麼用？”
“塗上去能遮瑕嗎？”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啊？”
半躺在軟椅上的高勝箐也驚了，再三向化妝師確認：“這真是粉底液？不是爽膚水？你沒拿錯產品吧？”
化妝師連連搖頭。
封家老宅裡，封老八等人也在大肆嘲諷。
“三哥，國內的消費者越來越不好騙了，如果你想拿‘透明’當噱頭來營銷你的粉底液，那我勸你還是趕緊把攤子全都撤了。否則我敢打包票，你一定會賠得血本無歸。你這是讓消費者交智商稅。”
“是啊，現在的消費者很有主張，尤其是女性。她們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麼。你這款產品沒有任何功效，連傻子都不會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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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智商稅，你們看下去就知道了。”封冥老神在在地翹起二郎腿。
與此同時，攝像機正好拍到莊理雙腿交疊，側耳聆聽研發人員說話的優雅模樣。
封冥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哪怕相隔很遠，心臟依舊為他強烈地跳動著。
攝像機轉而拍攝臺上。
朱碧擠了一泵粉底液，拍散在自己手背，又舉起另一只手背，並拳展示給攝像機，笑嘻嘻地說道：“大家看看這款粉底液的效果。”
眾人定睛看向大屏幕，然後陷入一片詭異的沉默。
只見朱碧塗了粉底液的那只手很白、很細、很嫩，另外一隻手也很白、很細、很嫩，它們之間根本沒有區別。
所以，這是在展示什麼？展示了一個寂寞嗎？
片刻後，臺下發出一片噓聲。
朱碧卻還是笑得很甜美，指向大屏幕，嗓音清脆地說道：“我們來看看它塗抹在這位美麗的女士臉上會呈現什麼效果吧。”
臺下的噓聲更大了，還有人轉身就走，不打算再看下去。
諾頓廣場是g市最大的購物中心，釋出臺周圍來來往往全是人。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展示這種弱智產品，伊蘭的膽子是真的很大。
在此起彼伏的噓聲中，那名化妝師從從容容地沾取著粉底液，一點一點塗抹在高勝箐臉上。
漸漸的，臺下的噓聲小了。
又過了一會兒，整個會場竟然變得異常安靜。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大屏幕，彷彿見鬼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