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經理抹了抹臉, 內心深感絕望。看來他這份工作保不住了。
家裡還有車貸、房貸要還，即將失業的巨大壓力讓他忍不住爆發了。他把妻子的堂妹帶到樓梯間狠狠責罵。
孫特助搖搖頭，嘆息道：“不知道這些年輕姑娘整天都在想什麼。”
想什麼？嫁豪門唄！幾名秘書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臉上全是不屑。
孫特助拿出手機繼續給小李打電話, 那邊還是關機。他又給派去找小李的人打電話，對方說堵車了。
看來半小時之後的會議註定會被取消。
連基本的產品資訊都不知道，供應商會不會覺得伊蘭沒有誠意？會不會因此而產生不滿, 拒絕這筆交易？
孫特助也坐立不安起來。
十五分鍾後, 封冥端著一杯熱騰騰的現磨咖啡從茶水間裡走出來, 步態十分小心，唯恐半路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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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辦公室後，他輕輕把咖啡杯放在桌上, 加了四顆方糖和一包奶精，緩緩攪拌。他很想嚐嚐甜度，又覺得不太合適，臉上不由露出糾結的神情。
莊理就在這時抬起頭，說道：“好了，通知大家去會議室準備吧。”
“好了？”封冥驚愕地問。
“對，我們內部先開一個小會討論討論。”莊理把翻譯好的檔案列印出來, 問道：“按理來說, 採供案的資料, 你們的翻譯人員做出來之後應該影印很多份, 發給談判小組才對, 怎麼你這裡只有一份？”
封冥苦笑道：“因為供應商發完資料沒有給我們考慮的時間，立刻就說第二天要開視訊會議。先前那份丟失的檔案是加班加點趕出來的，翻譯人員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 竟然沒有備份，也沒有給別人影印，還跑得無影無蹤。”
莊理沉吟道：“你不覺得這些意外太巧合了嗎？”
封冥臉色陰沉下來。他也意識到，這是有人在給自己使絆子。
“很明顯，這個供應商不怎麼靠譜。他沒有給我們充分的準備時間，這可不是衝著達成交易的目的去的，更像是在拖延你的生產計劃。”莊理用指頭點了點資料夾。
封冥從抽屜裡取出一包香菸和一隻打火機，臉上滿是煩躁。
把香菸叼進嘴裡，快點燃時，他卻又連忙熄滅火苗，禮貌地問道：“你介意嗎？”
“不介意，你抽吧。”莊理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
封冥這才把香菸點燃，用力吸了一口，語氣低沉：“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先談談看吧。”
“我的意見也是邊談邊看。”莊理端起咖啡杯淺啜一口，輕笑著說道：“你的手藝很棒，我很喜歡。”
只這簡單的一句讚美，封冥沉沉下陷的心竟然慢慢往上漂浮。他不自覺地勾起唇角：“甜度夠嗎？”
“夠了，很合適。”莊理毫不吝嗇自己的肯定，然後走到外面，對孫特助吩咐道：“通知採購部去會議室開會。”
“啊？好了嗎？”孫特助驚訝極了。
“三分鐘，所有人必須到場。”莊理抬起手腕看表。
他雷厲風行的態度令孫特助頭皮發緊。直到此時孫特助才發現，這位新來的助理根本不是什麼溫和的人。閒暇時如沐春風，工作中冷厲嚴肅，他竟然有兩副面孔。
“我馬上給相關人員打電話！”孫特助飛快說道。
莊理點點頭，轉回辦公室，面對封冥時卻又態度溫和，“好了，我們去開會吧。”
他端起咖啡，慢慢喝完，儘量不浪費封冥的心意。
明明被人擺了一道，封冥的心情卻格外舒坦。
“走吧。”他唇角不自覺地上揚。
“你外套呢？”莊理皺眉看他。
封冥這才想起被遺忘在茶水間的外套，連忙跑去拿。莊理站在走廊等他，臉上沒有一絲不耐煩，目中反倒透著無奈的笑意。
對待封冥，他總是溫和而又包容，像個盡心盡力扶持自家小孩的長輩。
從茶水間裡匆匆跑出來的封冥又開始臉熱。丟三落四，脾氣暴躁，思慮不周，他今天表現得太糟糕了！
“別著急，慢慢來。”莊理走過去輕輕拍打他肩膀，柔聲細語地說道：“事緩則圓，急難成效。咱們自己先緩一緩，然後再去做，這事兒就成了。”
封冥斂去羞窘急迫的神色，耳朵紅彤彤一片。
“今天這筆交易可能成不了。”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相當平靜。
向來很看重成敗的他，在面對莊理的時候卻奇跡般地找回了平常心。
“事在人為。”莊理笑容淡然。
封冥看了看他異常精緻的側臉，唇角又忍不住上揚。這個人真的很沉穩可靠。
兩人並肩走向會議室。行進中，莊理一直盯著封冥的領帶，眉頭越皺越緊。
封冥不知怎的竟然有些緊張，語氣忐忑地問：“我哪裡有問題嗎？”
“你領帶歪了。”莊理滿臉不適。
封冥連忙調整了一下。
“還是歪的。”莊理搖搖頭。
封冥繼續調整，完全不覺得麻煩。若換成另一個人對他這樣說，他只會冷笑著反問：“幹/你屁事？”
他很不喜歡這種揪著某個細節不放的，婆婆媽媽的男人。
封冥一路走一路擺弄自己的領帶，像個急於在師長面前好好表現的小孩。
莊理終於看不下去了，溫聲詢問：“您介不介意我來幫您調整？”
封冥愣了一會兒才急忙搖頭，“不介意。”
莊理把資料夾塞進他手裡，然後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調整領帶。他的目光很專注，表情很溫柔，細長的指尖偶爾會輕輕碰觸到鳳冥頸側的肌膚，甚至是最為脆弱的喉結。
那浮掠而過的涼意和一閃即逝的酥麻，令封冥全身的骨頭都軟了。他開始不停吞嚥口水，引得喉結上下滾動，脖頸處的皮膚冒出密密麻麻一層雞皮疙瘩。
被莊理全心照顧的感覺像是在太空中漫遊，明明找不到落腳點，卻又輕飄飄的舒服。
封冥眉心裡透著癢意，整個人暈暈乎乎的。
“好了。”莊理輕輕拍了拍端正的領帶，歉然道：“不好意思，我有強迫症，日後請您多擔待。”
“沒關係。”封冥像是從美夢中甦醒一般，嗓子全啞了。
7480吐槽道：“主人，你才沒有強迫症，你是故意佔神靈便宜。”
莊理反駁道：“我的確患有強迫症，不過這個強迫症有點古怪，世界上可能只有我一個人得這種病。”
7480立刻被勾起了好奇心，問道：“真的嗎？你得了什麼強迫症？”
“我得了‘不吃封冥豆腐會死’強迫症。”莊理惡趣味地笑了。
7480：“……我呸！”
莊理心情大好地走在封冥身邊，臉上的每一根線條都透著溫柔和煦。
封冥總是忍不住偷瞄他，上揚的嘴角再沒抿直過。
兩人走進辦公室時，所有人都到齊了。
莊理抬起手腕看了看，三分鐘不多不少，正好。他臉上溫和的線條已全然繃緊，顯得很嚴肅，把剛翻譯出來的資料分發下去，徐徐說道：“我已經給出了這次採購的心理價位，請各位看看，然後集中討論一下。”
採購部的人常年進行這方面的工作，對價位自然很瞭解。
他們拿起資料看了看，臉上莫不露出驚訝的神色。
據說這份資料是新來的特助花十五分鍾翻譯的，但最後的成果卻比別人用心鑽研了半個月的還詳實周密。
他不但翻譯了原文，還廣泛分析了同類產品的價格和優劣對比，最終制定了談判的心理價位。這項工作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去調查原材料市場的銷售情況和供需關係才能做到。
十五分鍾？不可能！
幾名高管看向孫特助，眼裡帶著質疑。
孫特助默默點頭，心裡震撼難言。艹啊！周經理這是從哪兒挖來的大神？
封冥看向採購部主管，問道：“這個定價合適嗎？”
“合適！我們的心理價位也是這樣。”採供部主管用力點頭。
幾十頁的資料密密麻麻，十二分鐘根本看不完。但是沒關係，莊理早就把重點項目逐條羅列出來，並計算好了相應的採購價格，然後用紅色字型進行標註。
這是一份傻瓜式的產品資料，拿在手上快速掃一眼，大家心裡都有譜了。
孫特助只花了十分鐘就看完了資料，對這位新來的特助已佩服得五體投地。
然後，法國供應商的訊號就接進來了，懂法語的主管立刻開啟了談判，而莊理的表現則更加令人驚嘆。
他開啟電腦，飛快查詢談判中需要用到的一切資料，比如某一種原材料的市場價格、供需情況、質量優劣等等。他把這些重要資訊用油性筆寫在紙上，避開攝像頭舉給談判的主管看。
也因此，主管總能找準殺價的點。
法國人顯然沒料到伊蘭竟然把準備工作做得這麼充足，談著談著就開始卡殼，卻咬死了價格不肯鬆口。
他們給出的銷售價比市場價足足高出10%，這是吃定了伊蘭找不到別的購買渠道。
伊蘭的談判小組一個個氣得面紅耳赤，卻毫無辦法。
法國人挑刺，說伊蘭的經營情況非常糟糕，可能無法穩定拿貨，他們賣得貴一點也是理所應當。這話誰也沒法反駁。
談判走進了死衚衕。
所有人都看向莊理，竟不知不覺把他當成了主心骨。
封冥順手把自己沒喝過的咖啡推到他面前，眼裡滿是信任和依賴。
莊理哪裡受得了這個，端起咖啡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然後才把攝像頭移向自己，用流暢的法語緩緩說道：“杜賓先生，我想和你討論一下貴公司沒有獲得授權卻擅自販賣洛克斯生產的sod的問題。事實上，對於這筆交易，我方的疑慮遠超貴公司，畢竟這筆交易若是達成，我方很有可能觸及法律問題，造成不可預測的損失。”
“胡說八道，我們獲得了洛克斯的授權。”法國人急了。
莊理早已透過網路查到了相關合同，從容不迫地說道：“容我提醒你們，過期了的授權是不受法律保護的。”
負責談判的法國人開始流汗，他非常清楚，自家公司與洛克斯的合同早在上個月就到期了，新合同的某些條款太苛刻，洛克斯遲遲不肯籤。
發生在公司內部的事，伊蘭怎麼會知道？這屬於商業機密吧？
莊理繼續道：“我剛才已經直接聯絡了洛克斯，給出了報價，他們已經同意發貨。他們給到我們的價格再加上運費和人工費，還是比你們便宜很多。”
莊理把自己的膝上型電腦轉到攝像頭前，讓法國供應商檢視洛克斯的回覆。當然，關鍵的資訊他早就用馬賽克遮住了。
法國供應商又氣又窘，卻無法發作。會議是全程錄屏的，也就是說，他們已經被人抓住了把柄。
“貴公司的霸王條款讓洛克斯很惱火，相信他們非常樂意跟你們打打官司，把過去的損失彌補回來。”莊理輕笑道。
法國供應商抽/出紙巾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莊理繼續道：“還有，你們提供給我們的水貂油是從r國的坂田公司進口的，並非法國本土生產。你們撕掉了坂田公司的商標，換上了邦貝爾的商標，這是欺詐。你們進口這批原材料的價格遠低於市場價，這極不合理，我很有理由懷疑它們被核輻射汙染了。相信貴國的質檢部門和環保部門會對這批貨物很感興趣。”
這可是商業機密！華國人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法國供應商又急又怕，連忙舉起雙手說道：“先生，接下來我們好好談談行嗎？價格好商量，質量我們也可以保證。”
收了封家人好處費，準備戲耍伊蘭一番再撤離的供應商，這會兒卻跑不了了。他們不得不重新傳送了一份資料。
這次給出的產品都是質量最好價格最優的。跟世界頂級化妝品公司合作，他們給出的也就是這種優惠。像坂田水貂油那種藏雷的產品都被刪掉了。
莊理逐條稽核，又透過電腦查了查相關資訊，這才繼續往下談判。
兩小時後，交易達成。切斷了法國那邊的訊號，大家的表情都很恍惚。
這位莊特助到底是hr從哪裡挖來的？花了多少錢？年薪少於兩百萬應該請不動吧？
莊理把合同意向書遞給封冥，輕笑道：“封總，幸不辱命。”
7480鄙夷道：“神靈這個傢伙又躺贏了。開外掛就是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