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欲舉兵伐夏，少宗主可知？”楚昭也不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
聶天尋閉上眼，點了點頭，“聽說了。”
楚昭淺笑，“那少宗主您，會從中作梗麼？”
聶天尋聲音有些沉重，“你窮兵黷武，塗炭生靈！燕國的大軍踏入夏國國境，又會有多少曲昭城的慘禍？”
……
“曲昭城的事，朕也很震驚。朕從未下令屠城，是那巳沅自作主張。那時，若非眾臣極力阻止，朕已然砍了他的腦袋。”
……
“哈哈～你這樣的人，還會在意那四千百姓？”聶天尋不怒反笑。
楚昭睜開眼，眼中寒芒畢露，他似有些興奮，聲音變得嘹亮了許多。
“當然在意！朕要做的，並非殺戮，而是征服！朕在用自己的方式，終此亂世。
少宗主自詡仙門高士，心懷蒼生，可是你，又能救幾人？這樣紛繁的亂世，每天都有無數人死於戰火，每天都有千萬百姓流離失所。少宗主，您又能如何？
如此亂世，只有蕩平九洲，天下一統，方能使百姓安居，天下太平！”
……
聶天尋狠狠一顫，如此論調，讓他一直信奉的世界觀受到了極大震撼。
他聲音多了幾分顫抖，“如此的話，那將有千萬百姓軍民，被你的鐵騎踐踏，被你的士兵屠殺！”
……
楚昭眼中閃爍著光，慷慨激昂的說著，“對！世人必會罵朕，窮兵黷武，勞民傷財！但萬世之後，世人，會感念朕，開萬世之太平！”
“或許……你說得沒有錯。”
聶天尋深深吸了一口，顫顫道，“但我又怎知，你不會凌虐別國的百姓軍民？”
……
楚昭莞爾一笑，“這還不簡單麼，朕必會善待夏國黎庶。燕法明律，凌虐百姓者，殺無赦！若朕攻滅夏國，也必會善待夏國百姓！”
聶天尋點了點頭，“希望陛下，說到做到！”
“當然！”楚昭信誓旦旦。
聶天尋眼中有些悵然，“我在薊城待了許久，這裡的百姓似乎人人都對你愛戴仰慕。你似乎，並不像鎮北侯黎晟口中那般暴虐嚴酷……”
楚昭恣意一笑，“哈哈哈……少宗主若聽了黎晟那老家夥的一面之辭，可就大錯特錯了。燕國地處極北，終年嚴寒，土地貧瘠。是朕，興稼穡，勵農耕，行國貿！才使得大燕千萬萬子民免去飢寒之苦。燕國不及夏國富庶，也僅僅是因為夏國沃野千里，礦產萬頃。只可惜，他們的君主不思進取，坐吃山空。即便燕國不出兵，夏國也終有一日毀在自己手中。”
……
“陛下危言聳聽了吧？你當我是傻子麼？”
聶天尋罕見的似笑非笑，讓人不知是怒是喜。
“夏國陛下仁政愛民，夏國百姓安居樂業。反倒是您的大燕，屢屢侵擾夏國邊境，殺人放火，略地屠城。”
“你……！”
上杉寒眼中一抹寒芒，四周寒意更甚了。
楚昭衝著上杉寒，擺了擺手，淡淡一笑，“無妨無妨，少宗主所言……並無不妥。”
“夏國鎮北侯黎晟，鎮守夏國北境三十餘年，攻佔燕國十五城，屠盡上堯，慶州，儷城百姓近十萬，而他……反倒是你們口中愛民如子、寬仁德厚的好將軍，豈不可笑？”
……
聶天尋狠狠一顫，此等駭人聽聞之事，他卻是頭一次聽說。
……
“朕所說所言，句句屬實，少宗主日後自可查證！只不過燕國子民，自有傲骨！屠城之事，於我們而言，是莫大的恥辱，因而從沒有人願意提及。少宗主從未聽聞，也很正常，畢竟時間會沖淡所有人的記憶……但，他們犯下的罪孽，終歸不會被抹去！”
楚昭此刻，情緒又有些激動起來，聲音沙啞了許多，“後來……朕登基為帝，設立蒼狼庭，秣兵歷馬，一寸寸收回了燕國失地。說實話……若非忌憚仙靈劍宗，朕早踏平了夏國國都。而朕手中最鋒利的劍——蒼狼庭，也折在了少宗主手中！不過這也怪朕那位皇叔，咎由自取。”
……
聶天尋聲音有些發顫，他已經開始動搖了。
“仙靈劍宗立於夏國，自當守護夏國社稷安危……”
他感覺，世界觀再次受到衝擊！此刻的他，已分不清夏和燕的是非對錯了。
楚昭似乎看出了聶天尋心中所想，深深吸了一口氣。
“你們世代守護的夏國，並不一定是善。而燕國，也不一定是惡。他們夏國人，會因為國土淪喪，山河破碎而悲傷，燕國人也一樣會！燕國的百姓，不喜歡哭泣呻吟……但，一樣會痛！”
聶天尋深深吸了一口，神情凝重，“我知道，在我心中，燕國人與夏國人，並無不同……”
……
忽然……
“誒，陛下……陛下，老臣有罪，老臣來晚了……”
一個老氣橫秋，氣喘吁吁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來者，卻是一個年逾半百的瘦矮老人，他正是燕國丞相——周晁。
“你這老家夥，讓處理一下門口那攤子事，怎麼去了這麼久？”
楚昭輕輕搖了搖摺扇，臉上有些不悅。
周晁來到楚昭身邊，深深鞠了一躬，“陛下，這您可就錯怪老臣了……老臣一路趕到內庭司，調來巡捕準備處理。可那楚丫頭，非要拽著老臣討個說法，老臣也是左右為難啊。”
“她想要說法？你直接告訴她，是朕殺的！”
楚昭嗤之以鼻，瞅了瞅不遠的門外，此時蜂擁的人群，已經散的差不多。
周晁有深深鞠了一躬，“陛下……老臣不敢……”
……
楚昭恢復了淡然自若，“好了好了，你奔走一路也累了。來，與我們一同泡這個香花足浴，順便一起聊聊。”
“陛下……這……”
望著眼前的三位爺，丞相周晁心驚膽寒。
“讓你來你就來！”楚昭有些不耐煩，聲音沙啞了幾分。
……
“是是……”周晁不敢推脫，只好戰戰兢兢的躺在楚昭身側另一張躺椅上。
店裡老闆娘也非常識趣，很快便親自端上一隻木盆。周晁也只能硬著頭皮，捲起褲管，脫下鞋襪，將滿是繭子的腳伸入足浴盆。
與陛下並排而躺，周晁額角止不住的冷汗直冒。
楚昭咧嘴一笑，“你遲到了，罰還是得罰！”
周晁拱手，顫聲道，“啊？！是是……無論各種懲罰，微臣萬死不辭……”
“又來了，朝堂上那一套，在這裡就不必了吧……當成朋友閒聊便好。”楚昭拍了拍周晁的肩頭，示意他不必如此畏懼。
“至於懲罰嘛，就罰你替我們仨買單好了……”
“啊？！”
“怎麼！不願意！？”
“沒有沒有，願意願意，當然願意！”
周晁如釋重負，心情也平復了不少。
……
楚昭眯著眼，摺扇輕揮，怡然自得，“丞相，朕身側這位，需要給您介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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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用……”
周晁連連擺手，能躺在陛下與上杉大人中間，還能是誰？
……
“朕可聽說了，您家三小姐的馬車，把少宗主軋在地上……”
周晁狠狠一顫，驚慌失措，聲音也極為顫抖。
“啊？！這……”
“少宗主，您……您沒事吧？”
聶天尋撇嘴一笑，“還好……就是差點人沒了。”
“啊？！”周晁又是一顫，瑟瑟發抖。
“丞相大人，您說……這該怎麼辦？”楚昭邪魅一笑，“少宗主可是朕的貴客哦。”
周晁不知所措，“那……那臣回去，一定好好懲罰那丫頭！”
楚昭笑容愈加邪魅，“不夠哦，這怎麼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