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的誓言可不是隨便就能發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遠不是後世天心隱晦、人心替代天心的環境可比，越是像白髮人這樣的超級高手，越是重視誓言，否則，真的會有報應落在身上。
以白髮人的觀點為例，天心就像某些官府，人可以為惡，只要別讓他們立刻發現，遭報應是以後的事，能力越大，遭報應越晚，世間雜事太多，天心也有照看不過來的時候，但如果你為惡前，先去官府裡喊一嗓子，讓官府知道了你要為惡，他們還會坐視不理？
誓言的道理便是如此！
白髮人發下重誓，幾百年來絲毫不敢違背，這是主要原因，另一個原因，就是白髮人感覺自己還打不過劍谷的那老怪物，每次想起那老怪物一把鐵劍，劍氣縱橫近百丈的場景，心裡就一陣膽寒。
如今距離他的出關之期，還有一年多功夫，只要熬過這一年多的時間，向體內生出了兩個魔氣旋這種小問題，隨手便能解決。
白髮人一邊驅逐核心氣旋上的汙濁之力，一邊繼續安慰自己。
至少現在，他還保持樂觀的心態。
再說田勝，回營之前已經將烏山甲解下，剛一入營，見到竹三、胖陳兩個湊上來的活寶，卻只是面無表情的瞥了一眼，便獨自返回營帳。
胖陳奇道：“老方，將軍這時怎麼了，宴會上受委屈了？他奶奶的，姓胡的活膩了，敢欺負咱將軍！”
“陳校尉，慎言！”老方苦笑一聲，“胡城主贈將軍一套寶甲，將軍高興還來不及，不關人家胡城主的事。”
“那將軍怎麼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老方得了田勝的囑咐，如何肯說，含糊道：“兩位大人啊，你們就別問了，將軍有將軍的事，我們幹好自己的事就成。”
胖陳頓時不樂意了：“我說你個老方，以咱和將軍的關係，有啥不能說的？奶奶個腿的，果然是人情淡薄，我和竹三不管這親兵了，你方季常就不賣我們面子了！”
老方仍是一臉苦笑：“唉，我的陳哥啊，哪是你說的這樣，是根本就說不清，你們還是別問的好。”
竹三翻了翻眼：“狗屁的說不清，這世上說不清的，也就男女那點事，有藍月姑娘在，將軍還會看上別的女子不成？你可別告訴我將軍看上了別人，別人還沒看上他，真是滑稽！”
老方心裡咯噔一下，腦袋嗡嗡的，見鬼了，老子分明啥都沒說，這兩貨怎麼就猜上了？
老方這人不善於掩飾，臉上的表情立即被胖陳、竹三捕捉到，只見兩人眼睛瞬間瞪成銅鈴，異口同聲叫道：“不會吧！”
“呵！我與你們田將軍可沒什麼關係，他要幹嘛是他的自由，以後再聽你們倆將我和他扯在一起，咱們就演武場見！”
一道清冷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三人大驚，側臉看去，不是藍月是誰？
正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藍月聽聞田勝回來，找田勝有事相商，才出了自己的帳篷，見三人嘰裡咕嚕說著什麼“將軍不高興“的話，便駐足聽了聽，結果就聽到了上面的那些話。
一時間
，藍月也說不出是個什麼心情，只覺得內心五味陳雜，有酸楚、有煩躁、有無力、有猶豫，還有一點點忐忑，大概是希望兩人猜錯了。
“藍月姑娘好，您別誤會，將軍的人品您是知道的……”竹三立即訕訕解釋道。
哪知藍月並不聽，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又回了自己的帳篷。
“完蛋了，完蛋了啊，兄弟們！”胖陳悲天愴地，叫苦不迭，“悔不該不聽老方之言，老方，現在如何是好？”
老方長嘆一聲：“我算是服了你們倆，我才是最倒黴的，無妄之災，你問我，我問誰去？”
“要不，去和將軍說一說，讓他去找藍月姑娘解釋一下？”竹三道。
“得了吧，怎麼解釋？”老方搖了搖頭，自顧自的走了，他和那十名親衛到現在還認為是田勝要對人家姑娘用強，被那姑娘扔出了房門，自然是覺得解釋不通。
世間總有些遊戲人間的高手，裝作不起眼的樣子扮豬吃老虎，咱將軍恰好碰上一個，好死不死還看對人家用強，只能自認倒黴唄！
三人不歡而散，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拔山營開拔，田勝已經恢復如常。
他本就問心無愧，昨晚那事過去了也就過去了，不會老放在心上，但他身邊的那些人的狀態卻有些不對，首先是藍月，不僅站得離他遠遠的，看他的眼神也分外淡漠，搭話更是愛理不理；其次便是胖陳、竹三，以往總喜歡湊到他旁邊，如今見到他卻如老鼠見著了貓；最後便是老方，經常皺巴著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第一天如此也就罷了，第二天還是如此，這就讓田勝有了想法，怎麼，合著我還不受你們待見了？
第二日晚，剛剛扎完營，田勝便黑著臉，對帳中候著的李庚道：“黑子，去把胖陳、竹三和老方叫過來，我有話要問。”
黑子李庚在空桑山一戰中犯了錯誤，被解了職，變成了普通的親兵，但其人能力著實不錯，田勝惜其才，便留在身邊跑腿打雜，這也未嘗不是給他個東山再起的機會。
黑子自然也懂田勝的意思，行事愈發小心穩重，收起了以往的活潑性子，變得有些沉默寡言。
田勝只道是他吃一塹長一智，也不多想，人嘛，總是在不但改變中成長。
不多時，黑子就叫來了三人，自己卻出了帳篷，守在外面。
“說吧，有什麼事瞞著我？”田勝大刀金馬地坐在床板上，冷冷地盯著三人道。
“沒，沒什麼瞞著將軍！”胖陳率先開口，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哼！”田勝冷哼，“你們三人，最老實的是老方，第二是竹三，就屬你這死胖子最為奸猾，你說的老子一句也聽不進，老方，現在本將命令你把實情告訴我！”
老方撲通一下單膝跪地，低頭抱拳道：“將軍恕罪，前天晚上的事，我們三人討論時，無意被藍月姑娘聽去了，故而我等無顏面對將軍。”
“前晚”“藍月”兩個重點詞語一出，田勝瞬間腦袋就炸了：“臥槽，你們仨幹的好事！”
田勝下意識奪門而出，出了門，卻又感覺這事還真是
不好向藍月解釋，這事能全盤托出嗎？他是誰，又該以什麼身份去向藍月解釋？
想到這些東西，田勝更覺得頭大，腳步越來越慢，走到藍月的帳篷外，竟然有些不敢進去，踟躕了半天，這才鼓起勇氣喊了一聲：“藍月姑娘，你現在方便嗎？”
藍月清冷的聲音在帳中響起：“不方便，田將軍請回吧，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讓人看見徒生誤會。”
小柔嘟囔道：“小姐，不是我也在嗎？我們……”
“閉嘴！”藍月輕喝了一聲，小柔的聲音戛然而止。
田勝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既因藍月的誤會暗暗叫苦，又因藍月的在乎而暗暗高興。
沒出息，這時候還胡思亂想！田勝心裡鄙夷自己一番，拍了怕額頭，誠懇道：“藍月，我是真的有事想和你談談。”
“小姐，你就讓田將軍進來吧，你看，他都抽自己臉了。”
田勝嘴角抽了抽，小柔啊，你是不是學過專業補刀？
帳內，藍月沉默了片刻，就在田勝不安之時，藍月終於開口道：“說什麼，說你看上了別的姑娘？田將軍請回吧，那是你自己的事，你能找理由騙我，你身上的負罪感不會！”
該死，忘了藍月她們這一族感知極為敏銳是事了！田勝後悔不跌，剛才匆匆而來，沒有調整好心態，出現了這麼大的一個問題！
“藍月，事出有因，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給我個解釋的機會，好嗎？”
“小姐，你就答應田將軍吧，我看這件事肯定有誤會，世界上還有什麼姑娘比得過小姐？”
“就是，小柔姑娘說得太對了，月兒，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
田勝豁出去了，幾乎表白式的說道。
帳中，藍月臉頰紅了紅，心裡有些亂了。
“小姐，你就去吧，田將軍對你的心意，明眼的誰都看得出來。”
“小妮子，胡說什麼呢！？”藍月叱了一聲，猶豫了下，撥開門簾走了出來，正眼都不帶瞧田勝一眼，道：“走吧！你別誤會，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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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月說完，足下輕點，向營外飄飛而去。
田勝松了口氣，連忙跟了上去。
一個人不在乎另一個人，那他無論發生什麼，都是無關緊要的，藍月即使強自嘴硬，還不是因為在乎？
兩人一前一後，飛掠到營地不遠處的一片小湖，藍月選了個僻靜之所，坐在一塊岩石上，將兩隻腳深入水中，化為彩色魚尾，又解開了綁著的頭髮，任墨綠色的頭髮如瀑布般垂下。
月光流淌在藍月身上，藍月素衣如雪，撐著兩支胳膊，晃著魚尾輕輕拍打著水面，湖裡的魚兒似乎察覺到什麼，爭先恐後浮出水面，圍在不遠處，形成了一個圈。
幾隻白鷺飛來，落在藍月身邊，藍月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摸了摸它們的腦袋，膽小的白鷺竟然絲毫不怕，喉嚨裡發出受用般的咕咕之聲。
田勝站在藍月背後，見慣了殺伐的他，看著眼前的一幕，心中突然變得異常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