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梅進了客廳,也沒急著問我周明書在哪兒,但她揪在一起的手指,卻無疑暴露著她此刻的迫不及待。
我見她太過緊張,只能先一步提醒她,“現在的周明書只是一團煞氣凝出的幻象,他沒有生前的記憶,也不會對你做出任何反應,而子時一到,周明書的煞靈,大概會變得十分恐怖,這些你都要有心理準備。”
聞言,姜梅的神色似是有些失望,但還是點了下頭。
其實,我倒是不擔心她會嚇死,畢竟周明書的屍體腐爛成那樣,都還在姜家地窖裡放著,以姜梅對他的感情,不可能沒去看過。
我只是擔心姜梅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做出什麼傷人傷己的事。
見她點頭了,我才用凝氣咒,在她眉心點了一下。
姜梅緊張的閉上眼,復又睜開,似乎是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留她在一旁調整情緒,自己轉身走向浴室,還未到近前,就看到了躺在浴室裡的劉曉芸。
劉曉芸顯然是被劉國富扔進去的,躺在浴室的地板上,人還昏睡著,而周明書的煞靈,也還浮在離地三尺的位置,垂著一雙半瞌的眸子,像是在看劉曉芸。
這世上,依附在活物之上,由血脈傳承的,才稱為血脈之氣。
而血脈之氣,又可化為生氣與煞氣,這兩者的種類也甚是繁多,周明書的煞氣是什麼情況,我當時並不知情,但我知道那楠木棺裡的煞氣,是yin煞,這從劉曉芸的夢魘中就能看出來。
照理說,周明書的煞靈吸收了太多的yin煞之氣,自然也會受其侵染。
可週明書與劉曉芸是父女關系,儘管長輩與晚輩之間的血脈之氣達不到百分之百的契合,卻也同氣連枝,至少周明書的煞靈不會對劉曉芸做那種事。
我想,他的煞氣應該也是尋著劉曉芸的血脈之氣,才會找到這裡。
人在死亡之後,屍骨中的煞氣揮發出來,也大多是醞於棺中,而未被封棺下葬的,或是煞氣外洩的,這股氣便會去尋與自己相似度極高的氣。
這也是為什麼世上明明沒有鬼,卻有人經常會見到一些殘影,或是被已故親人託夢的原因,那是兩股契合度極高的血脈之氣相融相觸,會產生的共鳴反應,科學中,又叫磁場反應。
周明書體內的煞氣顯然很強,他生前一直戴著我爺爺的乾坤破煞咒,這符咒效力極猛,甚至遠在鎮靈訣之上,但這東西有個弊端,就是只能用來繪製護身符,保事主生前諸邪不侵。
而事主一旦離世,乾坤破煞咒不止會隨事主散盡的生氣一同失去效用,還會被事主的煞氣反噬,吞掉最後一絲靈氣,助事主煞氣大漲。
由此可見,周明書的煞氣能夠吞掉風水煞中即將成形的煞靈,強奪了那玉墜中幾百年的煞氣,就不奇怪了,畢竟他的煞氣是被我爺爺的靈氣祭養過的。
不過,也是下午我破煞出了紕漏,導致煞靈提早成形,才給了周明書那股煞氣橫插一腳的機會,誤打誤撞奪了那玉墜中的yin煞之氣,不然,以那風水煞的陣仗,待那煞靈成形,周明書的煞氣也就只有被吞噬的份兒了。
周明書取代了風水煞練化的煞靈,這對劉曉芸來說,無疑是件好事,但也只是暫時而已。
若是子時一到,周明書的屍體還未焚燬,劉曉芸難逃一劫。
我和姜梅也定會命懸一線。
我用靈氣封在門上的鎮靈訣還未損毀,而周明書的煞靈也只是看著劉曉芸,並未做過多的舉動,我有點猶豫,到底要不要進去把劉曉芸弄出來。
劉曉芸身上的血脈之氣,本就能與周明書的煞氣產生共鳴,如今這一人一靈,又都染了那玉墜裡的yin煞之氣,我若是貿然進去,怕是會刺激到周明書的煞靈。
而且我也有點擔心,自己會被周明書的煞靈入體,到時我會不會對劉曉芸做出什麼不可描述之事,就不能保證了。
我正看著浴室裡的一人一靈,左右權衡,姜梅忽然走了過來。
“曉芸?”看到劉曉芸倒在浴室裡,姜梅微微一怔,再看向周明書的煞靈,似乎是頃刻間就分清了煞靈與活人之間的差別,她臉上那副近鄉情更怯的表情,反倒是淡了很多。
思忖片刻,姜梅又看向劉曉芸,問我,“她這是怎麼了?”
“劉曉芸被煞氣拖入夢魘,只是睡著了,我去姜家的時候,她還躺在沙發上,應該是劉國富將她挪到了浴室裡,想借煞靈之手,害她性命。”我淡聲回答,刻意避開了自己打暈劉曉芸的事。
“你是說明書?”姜梅又看向周明書的煞靈,問道,“他真的會害曉芸嗎?”
“若是別的煞靈,劉曉芸已經死了,而周明書,雖然還未殺她,但也捱不過子時。”
聽我這樣說,姜梅像是終於看清了眼前這個煞靈,真的不是她的周明書,姜梅不禁打了個冷顫,忽然將臉轉到一邊,不願再看周明書的煞靈。
嘴裡還唸叨著,“明書生前不是這樣的,他臉上帶著笑,是暖的,他從來不會殺生,也不會害人。”
他當然不會殺生,也不會害人,受乾坤破煞咒的影響,周明書品性純良,為人良善,這才是正常的。
而一個從不作奸犯科,從不為虐一方的人,又怎麼會生出需要乾坤破煞咒才能壓制的煞氣?
有句話,我不想說。
這個姜梅,還有那個死掉的何瀾,還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了。
周明書此人,現在有多乾淨,以前就有多髒,現在有多純良,以前就有多邪惡。
至於,爺爺到底為什麼要賜他一道乾坤破煞咒,想來是這極惡之人,做了件叫我爺爺也心生佩服的狠事。
“時間快到了。”姜梅有些焦躁的看了眼客廳裡的時鐘,又問我,“怎麼辦?明書的鬼魂,你能應付嗎?”
“不是鬼魂,是煞靈。”我糾正了句,卻沒答能不能對付周明書的煞靈。
說實話,我是一點把握都沒有,但任何時候,這種話都不能說出來,會影響人的膽氣和鬥志。
而且跑也沒用,我們走了,這樓裡還有別人,總有人要為此付出性命,現在唯一可以期望的,就是姜凱能儘快將周明書的屍體燒掉。
時間我能拖一分是一分。
見我對她的質疑避而不答,姜梅並未像姜凱一樣相信我,反而焦躁的來回踱步,最後索性轉身要進浴室。
我探手擋住她,淡聲道,“你幹什麼?”
“當然是帶曉芸離開這裡,難不成要在這兒看著她被害死?明書不會願意,我也不願意!”姜梅執拗的看著我。
“沒用的,你若是接近周明書的煞靈,很可能會跟劉曉芸一樣,陷入昏迷。”我提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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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梅一怔,急道,“那怎麼辦?”
“你不必急,周明書的煞靈,和被風水煞養出來的煞靈不一樣,他不會優先攻擊劉曉芸,待時辰一到,我自會應付。”我故作高深的答了句。
姜梅看我一臉淡定,似是才吃了顆定心丸,兀自唸叨著,“曉芸不能出事,明書只有這一個孩子,就是我死,她也不能死。”
姜梅話音未落,浴室裡,周明書的煞靈忽然微顫一下,猛地睜開了雙眼。
已入子時。
我探手將姜梅擋開,姜梅一怔,反應過來扭頭就要往浴室裡看。
“別看。”我立刻用手擋住了她雙眼。
浴室裡,周明書的煞靈,雙目圓睜,自眼眶周圍的皮肉瞬間暴裂,猶如火勢蔓延一般,迅速擴散開,幾乎是瞬間他的靈體就成了個血人,身上已不見一絲皮肉。
整張臉也被瘋狂的笑意扭曲成了一副詭異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