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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第 166 章

夏初並不算熱,但地下室始終是溫暖乾燥的。

嚴格來說, 這裡也並不算地下室。

梅家老宅購於二十年前, 原本是符合中老年審美的七進七出大院。

如今這裡年久失修, 三四年前就入駐了翻新的施工隊, 到了現在外緣仍舊乒乒乓乓,看起來喧鬧又荒涼。

所有民工都只能進出前門,並沒有注意到內裡的結構。

——中心區地下室原本被改造為梅衡的冥想室, 現在已經被封了四重鎖, 需要虹膜聲紋和指紋的驗證,還需要一把軍工級別的鍍金鑰匙。

燦爛如洶湧海洋的陽光被智慧光板實時引導, 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六點都會有充足光照。

成片的春羽被栽種於窗扉牆側, 有時候微風一吹,像極了振翅欲飛的碧色雀鳥。

梅笙遙睜開眼睛時, 習慣性地看向右側看護床。

他的夜鶯還沒有醒。

照顧植物人並不是簡單又浪漫的事情。

枯燥, 冰冷, 沒有回應,像是對真實靈魂的雙向禁錮和捆綁。

池霽墜落的那一天, 戚鼎用盡人脈資源一重擋一重互動欺騙,像個高明的國際騙子,讓三家醫院都以為遺體被特殊關照轉移, 最終去了別家。

屍檢結果是假的, 遺體是假的, 釋出給媒體的所有說辭致歉也全都是假的。

蘇絨獨自開走一輛suv, 把仍存一絲呼吸的池霽隱秘帶走。

池霽活下來的唯一原因, 是梅笙遙在四年前在十七樓下設定了一個緩衝帶。

十七樓太高了,但處處都有高陽臺和空中花園作為攔截,並沒有設定任何防盜網。

鐵欄杆會把窗戶弄得像個囚窗,不利於成員們的心理健康。

那時候浴缸舞剛結束沒有多久,梅笙遙有天趴著窗戶看了好久,突然說樓下得弄個防墜落的裝置。

這事兒他提了幾次,姜恕實在煩不過,純當是幫清潔工們多弄個保險,委託專業團隊弄了個大型充氣招牌。

從遠處看,這就是spf公司的英文全稱,晚上還會跟貓眼似的霓虹亂閃,特別招眼。

從近處看,這是一長條的擋板,還佔據了樓下那幫練習生原本用來曬衣服曬被子的地方。

後來池霽確診了抑鬱症,家裡的刀具就被謝斂昀收了起來。

薄玦有燉湯的習慣,雖然一開始什麼家務都不會做,後來為了弟弟們也就什麼都熟了。

菜刀,砍骨刀,甚至是剪刀,都被過度小心的藏進雜誌櫃裡,外面還放了兩隻粉兔子玩偶擋著。

謝斂昀當時去薄玦臥室找譜子的時候瞧見了那兩隻兔子,一度評價這玩意兒是還處在青春期的看門神。

醫生提過很多次。

不要刺激,不要暗示,用溫暖和陪伴來慢慢等。

2016年幾乎全都有驚無險,這讓梅笙遙有種焦慮的不放心。

他和師哥幾乎從小一塊長大,對彼此性格實在熟悉。

池霽純白又脆弱,像一塊脆脆的草莓餅乾。

也許是很好吃的餅乾,但被惡意掰折的時候,同樣會有咔的一聲。

就像是最後一下的無力反抗。

梅笙遙年滿十九歲,早就不是當初奶乎乎的小男孩。

他清楚在哥哥的臥室裡放個攝像頭會看到什麼。

脫換衣服時的畫面,擦身體乳時的抿唇笑容,甚至是可愛兔子如何地嘆息著取悅自己。

就看一小會兒。

少年低聲告誡著自己。

這很不道德。

只要再過一年,醫生說師哥已經徹底痊癒,他就把這個攝像頭秘密拆掉,然後帶著所有罪證過去認錯。

他會認錯的。

15年,浴缸舞引起轟動,把池霽捧成corona裡的熾亮存在,榮登少女們心中的最佳男朋友。

16年,一環接一環,上升下落,像冗長的工作安排一樣永不停息。

梅笙遙開始反覆地做噩夢。

他總是夢見池霽去世了。

他年幼時被關在空曠大房子裡太久,對黑暗和分離都有種病態的恐懼。

這件事不應該告訴隊長。

所以他告訴了謝斂昀。

“我又夢到師哥出事了。”

他們坐在玻璃花房的外側,看著那個頎長溫潤的青年如何笑著逗弄小白狗。

謝斂昀揉著眉頭,嘆了口氣道:“就一年沒有寫新專輯而已,能不能不要把工作焦慮轉移到這麼不吉利的地方。”

“昀哥,”梅笙遙抱緊枕頭,神經兮兮地看了眼玻璃花房裡盛開的純白唐菖蒲,壓低聲音道:“我夢見他開車走了,一個人半夜開車去南方,誰都找不到。”

謝斂昀差點被嗆到,擦了下手背道:“你前天還夢見池池從遊輪上掉下來——看在這麼多年的交情上,遙遙,你去和鄔醫生聊聊,我可以幫你預約時間。”

梅笙遙苦惱地嗚了一聲,像並沒有被安慰到的焦躁小獅子。

2016年,corona幾乎每個人都在做噩夢。

他們很少和其他人分享這些不好的念頭。

霍刃總是夢見他們沒有得到皇冠,裴如也最終和其他人結婚,還邀請他去現場致意。

又或者corona再次經歷了什麼,需要靠他獨自把所有人都救出深淵。

薄玦會夢見他和龍笳被拍到,又或者是並不存在的許多個分手場景。

又或者是他連累了全團,讓弟弟們被波及謾罵,一個個都傷痕累累。

謝斂昀會夢見霍刃眉上的疤,夢見薄玦趴鋼琴邊流眼淚。

以及自己沒有及時提醒池霽吃藥,導致他突然在無數雙眼睛前情緒崩潰,驚嚇到不行。

龍笳很少做夢。他極少幻想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但家裡電話偶爾會打過來,隱晦詢問他,還要玩到什麼時候才收心。

那一年,玄御集團開始經歷一段艱難的轉型期。

梅笙遙最後去買了兩個人偶,在臥室裡一個人練習急救的所有步驟。

他希望自己永遠都不會用到這些技巧。

然後謝斂昀一推門進來:“嘶——”

“昀哥關門!!!”

“你不會變態到——還買了兩個???”

“謝斂昀你是豬嗎!!!”

2017年2月17日。

池霽趴在視窗燒紙的時候,梅笙遙正準備上臺,習慣性地看了一眼。

他感覺情況不對,匆匆給蘇絨打了個電話。

“什麼?我馬上過去。”

池霽就坐在視窗,任由手機在客廳震動了好幾次,還在低著頭看那些罪證。

然後在蘇絨趕到的前一秒,抱著滿懷烈火一躍而下。

少年在洗手間後背死死抵著牆,如同終於被夢魘吞噬般發出一聲撕裂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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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徑直拋下全隊一個人衝出電視臺,在新年快樂的歌聲裡紅著眼睛一邊流淚一邊踩死油門往回趕。

他不能再承受任何分離了。

小時候家裡那麼空,過度高大的傭人們面無表情的來來去去,公式化的笑容像極了人偶。

後來他被送去了洛杉磯的紅房子,被師哥牽去了新教室,終於擁有灑滿陽光的人生。

哪怕母親是漠然冰冷的,哪怕父親總是在忙碌,他也有可以交談和陪伴的人。

師哥的手上沾了雛菊香氣,好像還帶著讓人放鬆的溫度。

再然後他擁有了十七樓,擁有了corona,還有每一個哥哥的爽朗笑容。

他不能再承受分離了。

2017年2月17日,上帝帶走了諾亞。

也就在同一天,他精疲力盡地把池霽救回了梅家老宅地下室。

梅衡在梅笙遙失蹤兩天後才一路查到這裡,根本沒想到親生兒子會瘋到這個地步。

戚鼎和蘇絨在匆匆看顧過醫療環境以後就快速離開,只安排車輛偽裝成垃圾車從隱秘通道運輸物資,減少所有無關人員的出入。

他的妻子吳秋一作為主治醫生會定期過來會診,獨自完成化驗和輸液等一系列工作。

以及帶著兩個年輕學生過來做手術,總共三次。

無影燈和所有消毒器械如今仍舊被放在倉庫裡,隨時可以取用。

“蛛網膜下腔出血是很嚴重的情況,”女醫生措辭很委婉:“照顧植物人需要一個長期的過程,最好找一個足夠可靠的護工。”

梅笙遙怔了很久,在梅衡答應之前回絕了。

“不用,我來。”

吳秋一注視著他。

“病患需要每天反覆翻身,而且會有大小便失禁的情況。”

梅笙遙笑了一聲。

“其他人都沒有必要再接觸他了。”

“我來。”

-2-

2017年漫長又短暫。

十個月,每個月三十天。

每天翻身十二次,按摩四肢五次,處理排洩物四次,餵食三次。

然後時間就過去了。

梅笙遙從小到大被照顧慣了,在宿舍時內褲睡衣都一律扔進洗衣機裡,第一次幫池霽換睡衣都花了一個小時。

梅衡看不過去,心道自己對兒子虧欠太多,陪他一同學習如何照顧病人。

後來過了兩三個星期,梅笙遙甚至學會了營養劑的注射方法,還會定期喂湯羹觀察是否有吞嚥反應。

再然後能抱著池霽跟打滾似的一起翻身,也不肯讓梅衡再過來幫忙。

執拗地像個小孩子。

梅衡一開始沒法想開,後來時間過得太長,竟也一點點習慣了。

他在家觀望了接近一年,然後出去探聽有關韓渠和其他人的訊息。

以及定期和裴如也保持聯繫,確認新計劃的準備進度和開始時間。

梅笙遙再次被留在了寂寥又空曠的大宅子裡。

他會守在床邊,喃喃地講很多事情。

先講自己這一整年的忐忑恐懼,為偷看過師哥洗澡道歉,為自己那些奇怪的夢道歉。

然後擔心刃哥的精神狀態,擔心其他哥哥會不會誤會自己,又莫名生他們的氣。

更生自己的氣。

氣到完全沒辦法。

池霽睡著的樣子很好看。

睫毛長長的,臉龐白皙到沒有血色,唇是淺桃粉。

只是不再唱歌跳舞了,在被這個世界漸漸忘記。

梅笙遙有一段時間機械性翻身按摩餵飯洗澡換尿布到大腦麻木,只能靠陽光來分辨恍惚間日子又過了幾天。

後來漸漸遊刃有餘,在忙完日常任務以後還有時間看看書,或者幫池霽挑睡衣和小首飾。

“師哥,我好想出去玩。”

“師哥,江絕今天又去掃墓了,你想不想和他說說話啊。”

“師哥,我想吃炸雞了,你早點醒唄,醒了我們出去逛逛……”

“師哥最近都瘦了,也不知道聽不聽得見我說話。”

梅衡忙完瑣事再回家看兒子,差點以為這兒住了兩植物人。

“不行——”他斬釘截鐵道:“梅笙遙你聽清楚,你得找個人換班照顧他,不然你真得瘋了。”

梅笙遙小聲道:“我想吃炸雞了。”

“還有蛋撻。”

“梅笙遙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少年仰起頭看他,搖了搖頭:“沒聽見。”

“你得保護你自己的精神狀態,”梅衡深呼吸道:“不然池霽沒醒你先完蛋了,我告訴你,我這輩子都不想參加任何人的葬禮了——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

梅笙遙呆了一會兒,良久道:“非要這樣?”

“你必須得選個人換班,我來也可以,你信任的任何人都可以,我去替你跟他們說清——”

“叫謝斂昀來。”少年突然道。

“什麼?”

“他欠池霽的。”梅笙遙淡淡道:“這事不用再問了。”

梅衡終於熬到2018年,靠《神佑之選》能分散幾秒荒誕人生的不安全感,和謝斂昀在電視臺開會時見過很多次。

他醞釀了很久,在一個足夠安全的節骨眼裡,和謝斂昀隱晦地講了這件事。

“我兒子在照顧一隻夜鶯。”

“你方便過去幫幫忙麼。”

謝斂昀愣了很久,起身就和梅衡走了。

他不能在梅家和電視臺之間來回切換,所以坐公司裡後勤組買菜買水果的車出門,換乘三道,最後扮作建築工人才進了老宅。

防的不是韓渠,是無孔不入的狗仔。

這裡的存在,這裡藏著的人,絕不能讓多的任何人知道。

哪怕是在走進梅家老宅的前一刻,謝斂昀都覺得這是一個圈套,又或者是某種捉弄。

他親手觸控過池霽的骨灰,這一年像瘋子一樣到處託人化驗,臨了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變態。

然後指紋記錄,聲紋登記,瞳孔識別。

再然後,梅衡給了他一把金鑰匙。

像是童話裡斬除荊棘以後的最終獎勵。

梅衡拍了拍他的肩。

“這是你們之間的事。”

“記得多曬曬太陽。”

梅衡走了接近四分鐘後,謝斂昀才轉動鑰匙,終於開啟了那扇門。

他聽見了心電監測儀的停頓響聲。

梅笙遙正彎腰給池霽換新洗好的睡衣,抬頭一看見謝斂昀張口暴喝:“不許看我師哥的屁股!”

謝斂昀硬生生止住腳步,聽從指示多看了眼熟悉的屁股。

還挺翹。

他就一動不動地站在六米遠的地方,看著梅笙遙換衣服翻身,喂營養劑和拴手鍊。

手鍊上還綴了個紅寶石小獅子,警告意味很明顯。

謝斂昀站的腿都僵了,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梅笙遙。”

“嗯。”

“他是誰。”

“是池霽。”

“他是誰?”

“池霽。”梅笙遙壓著怒意看他:“做了三次手術,現在後腦勺的頭髮都沒恢復多長,我好不容易才養胖了一點!”

謝斂昀伸手按著自己的額角,良久才又問道:“刃刃他們知道嗎。”

“暗示過了,但禁止探望。”梅笙遙拍了拍手,像資深護工那樣用抹布沾了消毒水擦床頭櫃和防護欄,漫不經心道:“我再不出去轉轉,我爸會神經繃到斷裂的。”

“他希望我找人換班,謝斂昀,你欠他的。”

狐狸眼青年定了定神,目光一寸一寸地掠過柔軟被褥,許久才落在寧靜的睡顏上。

“是啊。”他輕聲道:“如果我那年沒去英國,該有多好。”

哪怕根本遇不到池霽,讓他成為另一個國家不夠耀眼的普通演員,也該有多好。

他們都太貪心了。

什麼都想要,卻又什麼都留不住。

梅笙遙並不喜歡這種情緒流露的場合。

他利落地把三塊抹布擰乾淨曬到陽光下,然後像當年做專輯那樣,一板一眼地叮囑每天的流程。

怎樣翻身,怎樣按摩脖頸和重點關節。

怎樣給毫無知覺的家人洗澡洗頭髮,怎樣處理尿袋和護墊。

“每天消毒一次,喂營養劑三次,”他叮囑道:“師哥現在有吞嚥反射了,一日三餐都可以打成糊糊,但你不能喂太多。”

“還有,師哥不吃芥菜,別喂那個。”

謝斂昀凝神聽了很久。

“都記住了。”

梅笙遙盯了他兩秒。

“我在這再停留幾天,然後出去放風大概半個月。”

“電視臺的事情我會遠端處理,或者移交給蘇總。”謝斂昀平靜道:“後天最後錄一次節目,然後就不用再出現了。”

“那倒不必,別引起某些人的好奇。”梅笙遙疲倦道:“我爸說spf這兩年一直在洗牌,雖然清走了好幾個老總,但還不算徹底穩定。”

謝斂昀嗯了一聲。

“行了,我出去陪我爸吃個飯,他最近瘦的顴骨都出來了。”梅笙遙指了指旁邊的衣櫃書櫃雜物櫃:“這些你自己熟悉,我懶得講了。”

“回見。”

少年走了兩步,在黃昏中又回頭看。

謝斂昀靜立在病床的右側,他停在病床的左側。

池霽就安靜睡在中間,臉頰柔軟的讓他想起白薔薇花瓣。

少年頓住腳步,走回了池霽身側。

溫柔地看了很久。

梅笙遙低聲道:“我好愛他啊。”

他自己都分不清這種感情。

眷戀,親近,悔意,恐懼,又或者是最年幼時的一份雛菊氣味的銘記。

糅雜了太多記憶和時間,沒法標記和歸類。

少年俯身親了一下他的臉,果真像在親一朵花。

他抬頭時再次看了眼謝斂昀。

“我走了,晚點見。”

謝斂昀突然開口了。

“看在這麼多年的交情上,遙遙。”

“你去和鄔醫生聊聊,我可以幫你預約時間。”

梅笙遙笑了起來。

“我病的可不輕。”

“等這些混賬事都結束了再說吧。”

門被關上以後,黃昏也結束了。

最後一縷陽光悄無聲息地滑走,遠處有幾聲布穀鳥的嘀咕聲。

夜燈自動亮了起來,隱在床邊隔牆裡,是暖黃色。

謝斂昀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膝蓋發疼了才終於坐下。

“我就知道。”他喃喃道:“你不會走。”

“池池,我這兩年簡直像個傻子。”

“刃刃挺過來了,薄玦去時音院做了教授。”

“龍笳忙得夠嗆,上次應酬喝倒了胃,打針時還得躲著影片,生怕被薄玦看見。”

“我好久沒寫歌了。”

“本來這次刃刃趕時間,他七月末要出專輯,我該為他多做點什麼的。”

“可是在鍵盤前面坐了好久,腦子裡全是空的。”

謝斂昀抬起手,想碰一下青年的臉。

他猶豫了太久,以至於最後碰到的時候,幾乎像撫摸月琴一般在確認對方的溫度。

他過去五年裡,擁抱過霍刃和梅笙遙很多次,甚至在薄玦失戀以後也主動抱過他。

可是和池霽的身體接觸,一直剋制而有限。

再回想起從前種種,每一場表演,每一首新歌,每一次共同仰望的煙火和無盡光芒,早已都模糊如泡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類為了逃避痛苦的本能反應。

“……怎麼瘦了這麼多。”

謝斂昀用鼻尖輕碰了一下他的手背,握著他的右手,聲音放得很輕。

他原本以為,自己做過的最錯的事,就是連累霍刃以至於留疤。

那件事會困著他一輩子,永遠不可能被忘記。

可那彷彿只是海嘯來臨的一次浪潮。

他在一七年的開始就被吞噬湮滅,現在獨來獨往,就差一個人煮青菜粥。

然後精神恍惚地全部喝乾淨。

“梅笙遙很久沒有和我聯絡過,他說你一直在緩慢恢復,現在能吞嚥,偶爾還會動下手指。”謝斂昀埋頭靠著他的胳膊,低聲解釋道:“我一直在滿世界找你,甚至託朋友寫了程式,到處調衛星影象篩查你被偷到去哪兒,怎麼這麼久了都不給我託個夢。”

“池池……”他夢囈般的嘆息一聲:“原來你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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